偏殿的地麵冰冷刺骨，如同寒冰地獄。顧白仰麵躺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後背火辣辣的傷口，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妖姬殘留的魔元如同附骨之疽，在傷口處盤旋，不斷侵蝕著他的血肉和神魂，試圖將痛苦無限延長。
    冷汗浸濕了粗糙的灰布衣，與血汙黏連在一起，帶來粘膩不適的感覺。殿內死寂，隻有他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門外魔衛如同石雕，對他的痛苦充耳不聞。
    度法的“轉機”之言猶在耳畔，妖姬的鞭撻卻將現實抽打得鮮血淋漓。價值？在絕對的暴怒和猜忌麵前，所謂的價值脆弱得不堪一擊。蘇婉清的毒計如同一根導火索，徹底引爆了妖姬這座瀕臨崩潰的火山。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被動承受，隻會讓自已真的變成一攤等待處理的“藥渣”。必須主動做些什麽，哪怕風險巨大。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懷中那本日記殘篇隱藏的位置。那裏麵記載著第二任替身疾影的恐懼與死亡，是妖姬冷酷無情的鐵證。之前因為搜查風險，他不得不將其藏匿。但此刻，一個更加瘋狂、卻也可能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形。
    這殘篇留在身上，終究是顆定時炸彈。一旦被發現，必死無疑。但若是……讓它“消失”呢？不是簡單的毀掉，而是以一種更徹底、更能混淆視聽的方式。
    他想到了之前強行讀憶時，神識遭受衝擊，甚至噴出鮮血的情形。如果……如果將這蘊含強烈負麵情緒和記憶碎片的殘篇，直接“吞噬”融入己身呢？不是物理上的吃下，而是用神識和力量，將其中的信息烙印、乃至部分殘存的精神能量，強行吸納！
    這樣做的好處顯而易見：徹底消滅實物證據，杜絕被搜查發現的可能。同時，或許能更深刻地理解疾影的遭遇，甚至……可能獲得一些關於魔宮、關於妖姬、乃至關於度法陰謀的碎片化信息。這無異於一場豪賭，賭贏了，可能獲得至關重要的情報；賭輸了，輕則神魂重創變成白癡，重則被殘篇中的怨念侵蝕，精神錯亂甚至爆體而亡。
    但眼下，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妖姬的折磨不知何時會再次降臨，蘇婉清的下一步動作難以預料，度法高深莫測。他需要籌碼，需要信息，需要哪怕一絲扭轉局麵的可能。
    賭了！
    顧白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艱難地翻過身，趴伏在地上，這個動作再次讓他痛得幾乎暈厥。他咬緊牙關，集中全部精神，先是將一絲秩序之力小心翼翼地引導至背部傷口，並非修複，而是如同編織一張細網，將妖姬殘留的、最具活性的那部分魔元氣息暫時包裹、隔離起來。這一步至關重要，他需要保持頭腦相對清醒地進行接下來的危險操作。
    做完這一步，他已是大汗淋漓，眼前陣陣發黑。休息片刻，他再次凝聚心神，將微弱的神識沉入體內，緩緩觸碰到懷中那本日記殘篇。
    這一次，他不是要讀取，而是要……融合！
    神識如同觸須，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本殘篇。刹那間，比之前強烈十倍、百倍的負麵情緒洪流再次衝擊而來！絕望的哀嚎、瀕死的恐懼、對妖姬的怨恨、對自身存在的否定……各種混亂的意念如同無數根冰針，狠狠紮向他的識海！
    “呃啊——！”顧白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低吼，全身劇烈痙攣起來，七竅甚至開始滲出細細的血絲。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開，無數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強行塞入：
    冰冷的囚籠，鞭子抽打在身上的脆響，和一個冰冷的女聲：“笑！他從來不會像你這樣哭！”
    被強行按在地上，模仿著某個人的筆跡，寫下一遍又一遍“我錯了”。
    最後時刻，脖頸被一隻冰冷的手扼住，那雙鳳眸中沒有任何情緒，隻有徹底的漠然……“哢嚓”！
    這些記憶碎片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殘酷，仿佛讓他親身經曆了一遍疾影的悲慘人生。他的意識在崩潰的邊緣徘徊，仿佛隨時都會被這怨念的海洋吞噬。
    不行！絕不能放棄！
    顧白憑借著一股強大的求生意誌，死死守住靈台的最後一絲清明。他引導著體內那微弱的秩序之力，不再僅僅是防禦，而是嚐試著去梳理、去安撫那些狂暴的負麵能量。秩序之力的特性是平衡與守護，此刻雖然微弱，卻像黑暗中一盞搖曳的燭火，勉強照亮著一小片區域，讓他的意識不至於徹底迷失。
    這個過程痛苦而漫長，仿佛在刀山火海中跋涉。不知過了多久，那狂暴的衝擊力終於開始逐漸減弱。並非消失，而是仿佛被他強行“消化”了一部分，那些記憶碎片不再是無序地衝撞，而是如同沉入水底的泥沙，沉澱在了他意識的某個角落，雖然依舊沉重，卻暫時不再構成致命的威脅。
    而那本實物狀態的日記殘篇，則在神識和秩序之力的雙重作用下，如同風化的沙礫般，悄然消散，化為了最精微的能量粒子，融入了他的身體，再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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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又是一口暗紅色的淤血噴出，但這一次，顧白卻感覺胸口那股憋悶感減輕了許多。他癱軟在地，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虛弱到了極點，神魂受創嚴重，意識昏沉。
    但在他混亂的意識深處，一些新的、模糊的“認知”開始浮現：
    關於魔宮某些隱秘通道的碎片印象……
    對妖姬力量波動某種特定規律的潛意識感知……
    甚至……對度法祭司那看似平和的氣息下，隱藏的一絲極淡極詭異的“空洞感”的警覺……
    這些信息支離破碎，需要日後慢慢整理挖掘，但確實存在！
    就在這時，或許是剛才他吞噬殘篇時能量波動過於異常，也或許是妖姬的魔元殘留被觸動，一道模糊的、帶著強烈警惕和一絲熟悉氣息的意念，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試圖從他混亂的識海中逃離！
    是疾影的殘魂！或者說，是那日記殘篇中殘留的、與如今影衛“疾影”本體還有著微弱聯係的那部分意識！
    顧白心中一動，強忍著神魂的劇痛，用盡最後力氣，將一絲蘊含著秩序之力的神識，如同套索般，猛地纏繞向那道試圖逃離的意念！同時，他模仿著之前感知到的、妖姬魔元中某種特定的頻率，傳遞出一個模糊的、充滿誘惑意味的信息：
    “……想……複仇嗎？……機會……”
    那道意念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和誘惑，掙紮了片刻，最終沒有完全逃離，而是如同受驚的螢火蟲，縮回了顧白識海的深處，暫時蟄伏了起來，但那一絲微弱的連接，似乎並未完全切斷。
    成功了！雖然代價慘重，但他不僅銷毀了最危險的證據，初步“消化”了部分信息，甚至……可能在那位被抹去記憶的影衛“疾影”身上，埋下了一顆極其微妙的種子！
    顧白再也支撐不住，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的昏睡之中。
    在他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是：下次妖姬再來時，他或許能憑借剛剛獲得的、對妖姬力量波動的細微感知，更好地“配合”她的折磨，甚至……引導她的情緒。
    險中求存，第一步，他踏出去了。雖然滿身傷痕，神魂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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