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餘燼與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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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白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漂浮,仿佛過了千百年那麽久,才重新感受到身體的存在。那是一種支離破碎的奇妙感覺,就好像每一寸骨骼、每一條經脈都曾被無情碾碎,而後又被勉強粘合在一起。他隻是稍微動了動手指,那席卷全身的劇痛便如洶湧的潮水般襲來,讓他忍不住緊皺眉頭,額頭上瞬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的神魂更是如同被一場狂暴的風暴肆虐過的曠野,滿目瘡痍,虛弱得連最簡單的思考都變得異常艱難。每一次試圖集中思緒,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著沉重的枷鎖,舉步維艱。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一開始是一片模糊的光影,隨著視線逐漸聚焦,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愣。這不再是那間陰暗潮濕、彌漫著腐朽氣息的偏殿。
    他仔細打量著周圍,發現自己身處魔核殿側殿的一處角落。身下是鋪著柔軟獸皮的矮榻,那獸皮摸起來順滑柔軟,帶著淡淡的溫熱,似乎經過了精心的處理。雖然這矮榻和周圍的布置依舊顯得簡陋,但比起偏殿那冰冷堅硬的地麵,已然是天壤之別。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那味道清新而略帶苦澀,與廢墟中那刺鼻的塵埃和血腥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顧白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這清新的氣息驅散心中那揮之不去的陰霾。
    這是……怎麽回事?顧白的腦海中充滿了疑惑,各種念頭如亂麻般糾纏在一起。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魔核那狂暴的力量肆虐,秩序的共鳴在空氣中震蕩,妖姬那震驚而複雜的眼神,仿佛藏著無數難以言說的秘密,還有那個恢弘的背影,以及那沉重的誓言……每一個畫麵都如同鋒利的刀刃,在他的腦海中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你醒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聲音不大,卻如同冰冷的泉水,在這略顯寂靜的側殿中回蕩。
    顧白艱難地轉過頭,看到青蘿正站在不遠處。她身著一襲淡藍色的長裙,裙擺隨著她輕微的移動輕輕搖曳,宛如湖麵上泛起的漣漪。她的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那嫋嫋升起的熱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帶著一股濃鬱的藥味。
    她的表情依舊沒什麽變化,如同寒冬裏凝固的冰麵,但眼神中卻少了幾分之前的絕對冰冷,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甚至……是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覺的複雜。那眼神在顧白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迅速移開,仿佛在躲避著什麽。
    “青蘿……姑娘……”顧白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幹澀的喉嚨中艱難擠出,“我……這是在哪裏?”他試圖撐起身體,但全身的劇痛讓他又重重地跌回矮榻上,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魔核殿側殿。”青蘿將藥湯放在榻邊的小幾上,小幾是用深色的檀木製成,表麵光滑如鏡,散發著淡淡的木香。“你昏迷了三日。魔主下令,讓你在此養傷。”她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在此養傷?在魔核殿?顧白心中巨震,這待遇的轉變太過突兀和巨大,就像平靜的湖麵突然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起了千層浪。是因為他最後那番“安撫”起了作用?還是因為妖姬從他身上看到了什麽?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和警惕,目光在青蘿臉上掃視著,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然而,身體的劇痛讓他一陣頭暈目眩,緊接著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別亂動。”青蘿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關切,但很快又被她隱藏了起來。“你神魂和肉身皆受重創,能活下來已是僥幸。”她頓了頓,補充道,“魔主……此次魔核反噬能最終平息,你……功不可沒。”
    最後四個字,她說得有些艱難,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顯然這個結論對她而言也充滿了矛盾和衝擊。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角,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
    顧白捕捉到了她語氣中的微妙變化,心中念頭飛轉。他的眼神快速閃爍著,垂下眼瞼,掩飾住眼中的思緒,虛弱地說道:“屬下……隻是盡了本分。魔主洪福齊天,方能遇難呈祥。”他故意將功勞完全推給妖姬,這是最安全的做法,他深知在這複雜的魔宮中,低調和謙遜才能讓自己更好地生存下去。
    他表現得謙卑而恭順,身體微微顫抖著,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青蘿看了他片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示意他喝藥。她的目光在顧白手中的藥碗上停留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
    顧白接過藥碗,那藥碗散發著溫熱的氣息,碗中的藥湯漆黑如墨,散發著濃鬱的苦澀味道。他皺了皺眉頭,但還是一咬牙,將藥湯一飲而盡。苦澀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仿佛一條燃燒的火線,刺激著他的味蕾。然而,喝下不久,一股暖流便融入四肢百骸,稍微緩解了身體的疼痛。他靠在榻上,開始默默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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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著身體內部的情況。傷勢確實極其嚴重,經脈多處斷裂,就像破碎的瓷器上的裂紋,縱橫交錯。神魂黯淡無光,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但奇異的是,在那片受損的神魂深處,原本因吞噬日記殘篇而沉澱的混亂記憶碎片,似乎因為此次與魔核本源的深度共鳴,而被某種力量梳理過一般。那些原本狂暴無序的記憶碎片,雖然依舊龐雜,卻不再那麽混亂。尤其是那個關於“神核繼承”的短暫畫麵和那句“此心不悔”的誓言,異常清晰地烙印在意識深處。
    那個背影……是誰?是上古的秩序守護者嗎?那枚神核,為何會受損,又為何會選擇妖姬?那個誓言,意味著什麽?這些疑問如同迷霧般籠罩著他,讓他的眉頭緊緊皺起,臉上滿是困惑。但他隱隱感覺到,這些信息至關重要,或許關乎妖姬痛苦的根源,也關乎他自身的命運。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輕盈而沉穩,在寂靜的側殿中顯得格外清晰。度法祭司那蒼老的身影出現在側殿門口。他身著一襲黑色的長袍,長袍上繡著神秘的符文,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光。他的臉上帶著慣有的、高深莫測的平和笑容,目光落在顧白身上,仿佛能看透他體內每一絲變化。
    “顧客卿醒了?看來恢複得尚可。”度法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度法祭司。”顧白掙紮著想要行禮,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但全身的劇痛讓他又不得不重新躺回矮榻上,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
    “免了免了,重傷之人,不必拘禮。”度法擺擺手,走到榻邊,看似隨意地探出一絲神識掃過顧白身體。他的眼神微微一凝,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滿意之色,仿佛在審視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顧客卿此次臨危受命,挺身而出,以自身道基受損為代價,助魔主穩定魔核,實乃大功一件。”度法緩緩說道,語氣帶著讚賞,卻又像是一種定性。他的目光在顧白臉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觀察他的反應。“看來,老夫之前所言不虛,顧客卿確是化解魔核隱患的‘關鍵之人’。”
    顧白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惶恐的神情。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身體不自覺地縮了縮,“祭司大人謬讚了,屬下萬萬不敢當。隻是僥幸……僥幸感知到一絲同源之力,誤打誤撞……”
    “嗬嗬,世間之事,豈有全然之僥幸?”度法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狡黠,“機緣也罷,定數也好,結果總歸是好的。顧客卿好生休養,魔主那邊,自有老夫去分說。”
    他話裏的意思很明顯,是在幫顧白表功,也是在進一步鞏固顧白這個“轉機”的身份。度法又囑咐了青蘿幾句關於用藥和看護的事項,便轉身離開了。
    他的腳步緩慢而沉穩,長袍在身後輕輕飄動,仿佛帶著一種神秘的韻律。自始至終,他沒有提及任何關於顧白昏迷前“看”到的景象,仿佛那一切從未發生。
    顧白看著度法離去的背影,心中的警惕絲毫未減。這個老祭司,將他推上前台的目的絕不單純。所謂的“關鍵之人”,更像是用來吸引火力的靶子,或者……是用來完成某個儀式的祭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但無論如何,他暫時活下來了,並且獲得了一個相對“安全”的養傷環境,以及……一個更接近魔核殿核心秘密的位置。他重新閉上眼,不再去多想度法和妖姬的意圖。當務之急,是盡快恢複傷勢,並消化掉此次冒險獲得的信息。
    秩序的回響已然發出,在這死寂的魔宮廢墟中,激起了一圈漣漪。這漣漪是會逐漸平息,還是最終演變成滔天巨浪?顧白不知道。
    他隻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隻能被動承受命運的替身。他親手觸碰到了這悲劇漩渦的核心,哪怕隻是驚鴻一瞥,也讓他看到了一絲……撬動命運的微光。
    盡管這微光,可能源自更深的黑暗。他靜靜地躺在矮榻上,感受著身體裏那股暖流逐漸擴散,心中默默思索著未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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