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共眠者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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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核主殿內,原本狂暴肆虐的能量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顧白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癱坐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之上。汗水順著他的額角不斷滑落,一滴,兩滴,滴在腳下那冰冷且泛著幽光的黑色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在這寂靜的環境裏,那聲音似乎都被無限放大。
    極度的精神消耗讓他的眼前一陣陣發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狠狠地拉扯著他神魂深處最脆弱的神經,疲憊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度法祭司靜靜地站在一旁,他那渾濁的雙眼,如同兩汪深不見底的幽潭,在昏睡不醒的妖姬和虛脫無力的顧白之間來回掃視著。他的目光掃過妖姬那蒼白如紙的臉龐,又落在顧白滿是汗水和疲憊的臉上,最終,化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歎,那歎息聲在空曠的大殿裏回蕩,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
    他緩緩伸出那枯瘦如柴的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枚散發著淡淡清香的丹藥。那丹藥呈圓潤的珠狀,表麵泛著一層柔和的光澤,清香彌漫開來,帶著一絲清新的草木氣息,仿佛能驅散大殿裏那壓抑沉悶的空氣。度法祭司將丹藥遞到顧白麵前,聲音低沉而緩慢:“顧客卿損耗過巨,服下此丹,可稍複元氣。”
    顧白沒有推辭,顫抖著伸出手,接過那枚丹藥。他的手指觸碰到丹藥,能感覺到那細膩光滑的表麵,以及一絲溫熱的觸感。他將丹藥放入口中,輕輕咽下。刹那間,一股溫和的藥力在他體內化開,如同春日裏的暖流,緩緩滋養著他幹涸的經脈和疲憊的神識,讓他勉強恢複了一絲力氣。然而,他心裏清楚,度法此舉並非單純的關心,更像是一種投資和觀察,那目光裏隱藏著的深意,讓他不禁心生警惕。
    “陛下此次反噬非同小可,雖暫時平穩,但神魂受創,需絕對靜養。”度法祭司語氣凝重,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沉甸甸的重量。他的目光在殿內掃視一圈,繼續說道:“此地能量紊亂,不宜久留。需將陛下移至安穩之處。”
    說著,他的目光轉向顧白,意有所指:“顧客卿與陛下……氣息已有交融,由你在一旁護持,或能更好地安撫陛下神魂,防止反複。”
    顧白心中凜然,度法這話裏的意思,分明是要將他和妖姬更緊密地捆綁在一起。是為了更好地監控,還是另有圖謀?他心中思緒飛速轉動,但表麵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他深知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隻能低頭應下:“屬下遵命。”
    在度法的安排下,昏睡不醒的妖姬被幾位身著黑色勁裝的魔衛小心翼翼地抬了起來。她的身體柔軟而輕盈,像是沒有一絲重量,蒼白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脆弱。魔衛們動作輕柔,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弄碎這易碎的瓷器。他們將妖姬緩緩抬出魔核主殿,向著她的寢殿走去。
    與魔核殿的肅殺冰冷不同,妖姬的寢殿出乎意料地並不奢華。殿門推開,一股冷清的氣息撲麵而來。殿內的空間並不算特別寬敞,反而顯得有些空曠和孤寂。陳設十分簡潔,幾張深色的桌椅整齊地擺放著,牆壁上掛著幾幅風格暗黑的畫作,色調暗沉,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唯一的亮色是窗邊一盆早已枯萎的花,那花盆呈青灰色,表麵有著細微的裂紋,據說這曾是阿白最喜歡的幽曇花。如今,花已枯萎,隻剩下幹枯的枝莖和殘敗的花瓣,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淒涼。
    顧白被允許留在殿內,守在外間的榻上。那榻並不寬大,上麵鋪著一層薄薄的毯子,觸感有些粗糙。名義上他是來護持妖姬,實則與軟禁無異。殿門被強大的禁製封鎖,一道道幽藍色的光芒在門上閃爍,如同一條條遊動的靈蛇。殿外,一隊隊魔衛重重把守,他們身著黑色的鎧甲,手持利刃,眼神警惕,如同一尊尊冰冷的雕塑。
    夜深人靜,寢殿內安靜得隻能聽到妖姬那微弱而平穩的呼吸聲,以及顧白自己的心跳聲。那心跳聲在寂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仿佛是命運的鼓點。丹藥的藥效逐漸過去,強烈的疲憊感再次如潮水般襲來,像無數隻小蟲子,啃噬著他的身體和意誌。但他不敢真正入睡,妖姬的狀態依舊不穩定,那半枚神核如同沉睡的火山,誰也不知道它何時會再次噴發,帶來怎樣的災難。而且,與一個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依賴的人共處一室,本身就是一種精神上的酷刑。
    他靠在榻上,微微閉上雙眼,看似在養神,實則將大部分心神都放在內間妖姬的身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氣息的每一絲細微變化,那氣息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後半夜,原本平穩的呼吸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顧白猛地睜開雙眼,警惕地看向內間。隻見妖姬的眉頭再次緊蹙,蒼白的臉龐因為痛苦而微微扭曲,口中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不……不要……”那聲音微弱而顫抖,帶著無盡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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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白……回來……”這一聲呼喚,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聲音裏充滿了眷戀和絕望。
    “……痛……好痛……”她的身體在床上微微蜷縮,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
    “……為什麽……為什麽都要離開我……”那囈語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恐懼和深入骨髓的孤獨。她在做噩夢,夢見了阿白的死?還是夢見了更多的失去?
    顧白悄然起身,腳步輕盈地走到內間門口,隔著那隨風輕輕擺動的珠簾望去。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妖姬蒼白的臉上,那月光如水,竟帶著一種脆弱的易碎感。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魔主的威嚴和暴戾,就像一個迷失在噩夢中的普通女子,柔弱而無助。
    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哀求意味的意念,順著那尚未完全切斷的秩序連接,傳入顧白腦海。那意念如同風中的細語,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是那秩序本源在無意識間發出的求救信號,源於妖姬夢境帶來的精神波動。
    顧白沉默地看著,恨意依舊在胸腔中燃燒,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但一種更複雜的情緒悄然滋生,不是同情,而是一種類似於看到珍貴實驗體出現異常數據時的專注與算計。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銳利,如同夜空中閃爍的寒星。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深入她潛意識,窺探更多秘密,甚至嚐試植入某種意念的機會。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引導起秩序之力。這一次,不再是強勢的安撫,而是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悄然探入她的夢境邊緣。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敢深入,隻是徘徊在外圍,將自己的秩序之力化為一種平和、安穩的背景音,試圖稀釋噩夢的濃度。
    同時,他嚐試著,將一絲極其微弱的、經過精心偽裝的意念,如同種子般,投向那混亂的夢境。
    “……穩定……才能守護……”那意念如同微風中的低語,模糊而中性。
    “……力量……需要平衡……”他的心神高度集中,每一個意念的釋放都經過精心考量。
    “……契約……非是束縛……”這些意念不涉及具體恩怨,隻關乎力量本質和生存本能。他要做的,不是立刻改變什麽,而是潛移默化地,在她最不設防的潛意識裏,埋下關於“穩定”、“平衡”甚至對“契約”重新思考的種子。
    過程凶險而精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顧白全神貫注,額頭上再次冒出細密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操控著每一絲能量和意念,仿佛在編織一張無形的大網。
    或許是秩序之力的安撫起了作用,或許是那微弱的意念種子產生了影響,妖姬的囈語漸漸平息下去,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呼吸重新變得綿長,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
    顧白緩緩收回力量,腳步有些虛浮地退回到外間榻上。他感覺比經曆一場大戰還要疲憊,身體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但在他眼中,卻閃爍著冰冷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寒夜中的幽火,帶著一絲興奮和期待。
    第一步,成功了。
    他不僅暫時穩定了她的狀態,更在她的精神世界打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
    長夜漫漫,寢殿內,一對不共戴天的仇人,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共眠”。一個在噩夢中掙紮,一個在黑暗中布網。
    空氣中,仿佛回蕩著無聲的低語,交織著恨意、算計,以及一絲誰也無法言說的、命運的嘲弄。那低語聲在寂靜的殿內回蕩,帶著一種神秘而壓抑的氛圍。
    當第一縷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欞,灑在殿內的地麵上,照亮了空氣中飄浮的塵埃。那些塵埃在光影中閃爍,如同金色的細沙。妖姬的眼睫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
    四目相對。
    一瞬間的茫然之後,昨夜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回妖姬腦海。魔核反噬的劇痛,那如萬箭穿心般的痛苦再次襲上心頭;顧白引導秩序之力的觸碰,那股溫和卻又帶著一絲陌生的力量在體內流動的感覺清晰可辨;以及……自己最脆弱的一麵被這個替身盡收眼底的恥辱!她的眼神,瞬間從初醒的朦朧,化為了冰封的殺意與極致的羞憤!那眼神如同冰冷的劍刃,直直地刺向顧白。
    而顧白,早已在她睜眼的前一瞬,換上了那副慣有的、帶著一絲疲憊和恭順的麵具。他的眼神低垂,微微低頭,仿佛一個忠誠的侍從。
    新一輪的博弈,在晨曦中,悄然開始。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場無聲的較量在這看似平靜的氛圍中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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