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丹堂特有的清苦藥香縈繞不散，寒玉床散發的絲絲涼氣試圖驅散那盤踞不去的陰冷煞毒。顧南不知自己在此守了多久，他隻記得墨苓長老額角細密的汗珠，記得那一次次刺入穴道、顫動著逼出縷縷黑氣的銀針，記得南宮玥璃臉上痛苦稍減卻又即刻複湧的循環。
    他的掌心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得一片狼藉，凝結的血痂混著新的血印，疼痛卻遠不及心中煎熬的萬分之一。每一次看到那青黑色煞氣反撲，他的心髒都像是被一隻無形魔爪狠狠攥住，幾乎窒息。
    力量！前所未有的對力量的渴望，如同熾熱的岩漿，在他胸腔內奔騰咆哮。若他有足夠的力量，便不會讓玥璃為救他而身受如此折磨；若他有足夠的力量，便可橫掃一切伏擊之敵，何須長老們去應對那惡人先告狀的汙蔑；若他有足夠的力量，此刻便能親手驅散她體內的蝕髓幽煞，而不是隻能眼睜睜看著，心如刀割！
    就在這無盡的焦灼與自責幾乎要將他淹沒之時，一隻沉穩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是玄風長老回來了，麵色沉靜，眼神卻深邃如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冰冷的怒意。
    “墨苓長老已暫時穩住她的心脈，煞毒雖未清除，但蔓延之勢已被遏製。”玄風長老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此地有墨苓長老和眾多弟子看護，你在此枯守無益。隨我來，你需要立刻閉關，徹底消化此次遺跡所得。風吟回廊中的收獲遠未完全吸收，你需要時間沉澱。唯有變得更強，才能真正守護你想守護的人。”
    顧南猛地抬頭，看向榻上麵色依舊蒼白的南宮玥璃，眼中滿是不舍與掙紮。
    “去吧，顧南師弟。”一旁協助墨苓長老的女弟子輕聲道，“南宮師姐若是清醒，也定不願見你因她而耽誤了修行。這裏有我們，你放心。”
    顧南深吸一口氣，那濃鬱的藥香似乎帶著一種沉重的囑托。他最終重重點頭，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南宮玥璃，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入心底，旋即毅然轉身，跟著玄風長老離開了靈丹堂。
    玄風長老親自將他送至後山一處僻靜的閉關洞府，此處靈氣相對充裕，且更為安靜。
    “靜心凝神，感悟所得。”玄風長老叮囑道，“你於回廊中已凝聚‘空風道種’，獲《空風聖典》與‘朔風之翼’，此乃驚天造化。然道種初凝，聖典未閱，翼力未熟，猶如稚子懷重寶而不知其用。當下首要，便是將這一切轉化為你真正的實力。外界風波有我，你隻需心無旁騖，盡快強大起來。”
    厚重的石門緩緩落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
    洞府內寂靜無聲，隻有鑲嵌在壁上的螢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顧南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強迫自己收斂所有紛亂雜念，將心神沉入體內。
    經曆連番惡戰、逃亡，又經曆了南宮玥璃重傷的刺激，他的精神早已疲憊不堪，但一股不屈的意誌支撐著他。他首先回憶起的，便是識海中那部浩瀚如煙的《空風聖典》。
    心念微動，玉簡虛影於識海浮現，無數蘊含著至理的風紋與空間符文流轉不息。他不再像在回廊中那樣僅僅是接受傳承，而是開始嚐試真正去閱讀理解那開篇的基礎法門。功法自行運轉，空風道種隨之呼應，自行緩緩旋轉，那枚在回廊中已然凝聚成形的、介於存在與虛無之間的奇異道種，此刻愈發凝實穩固，如同一個微型的風暴之眼，自發地、源源不斷地吸納著周天靈氣，雖速度不快，卻綿綿不絕，無時無刻不在滋養著自身和他的經脈。
    一種與天地靈氣，尤其是與天地間無所不在的風靈之氣，水乳交融般的親密感油然而生。仿佛他一個念頭，就能感知到洞府外微風吹過樹葉的軌跡，能“聽”到遠處山澗流水的潺潺聲中夾雜的風的嗚咽。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對《空風聖典》的初步感悟中醒來，隻覺靈台清明，對“空”與“風”的理解加深了不止一籌。他嚐試運轉自身原本的主修功法《靈風訣》。
    轟！
    靈力瞬間響應！以往需要刻意引導、循著特定經脈路線運行的靈力，此刻在空風道種的加持下，竟如臂指使，心念所至，靈力便澎湃而至，流轉速度何止倍增！而且靈力運行間圓轉如意，順暢無比，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滯澀，精純程度也遠勝往昔。更重要的是，靈力之中，似乎融入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空間特性，使之更為靈動難測。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指尖一縷淡青色靈力縈繞，隨著他的心意，時而化作柔和微風，時而變為銳利風旋，甚至能引得周圍光線產生細微的折射扭曲。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並引導洞府內空氣的流動，心念微動間，便化作縷縷清涼的微風，環繞著他周身旋轉，拂動了他的衣擺和發絲。
    “空風道種，《空風聖典》……果然玄妙無窮……”顧南低聲自語，眼中閃爍著欣喜與震撼的光芒。他能感覺到，自己停滯許久的境界壁壘，已然鬆動，突破至靈師中階，甚至觸摸到高階的門檻，也僅是時間問題。更重要的是，他對力量的本質和掌控，踏入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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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閉關洞府的禁製被輕輕觸動，傳來一道溫和熟悉的氣息。
    顧南心中一喜，連忙揮手打開石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南宮玥璃。她臉色依舊帶著幾分傷後的蒼白，身形也略顯單薄，但雙眸已恢複了神采，唇邊噙著一抹淺淺的、帶著欣慰的笑容。墨苓長老顯然醫術通天，雖未徹底清除蝕髓幽煞，但已讓她恢複了行動能力。
    “玥璃！你沒事了？”顧南急忙起身，想要攙扶，又有些手足無措。
    “墨苓長老醫術高明，暫時無礙了。”南宮玥璃輕輕搖頭，示意自己很好，她邁步走進洞府，美眸落在顧南身上，細細打量，驚訝道：“你的氣息……內斂而磅礴，靈光充盈，對周圍氣流的掌控竟如此精妙入微，看來這次閉關收獲極大，已將回廊所得初步融會貫通了。”《空風聖典》的存在乃是絕密，她雖感知到顧南的變化，卻也不知具體。
    “算是初步穩固了道種，並研讀了部分新得的法門。”顧南見到她安然無恙，心中巨石總算落地，心情也輕鬆了許多，忍不住玩笑道：“看來我這次差點把小命丟在遺跡裏，也不算全無收獲，至少換來個厲害種子和幾本新書。”
    南宮玥璃聞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哪有這般比較的？性命才是根本。日後斷不可再如此涉險。”雖是責怪的話語，語氣中卻滿是關切後怕。
    “當時情急，豈能眼睜睜看你……”顧南話說到一半，見對方眼神微黯，知她又想起替自己擋煞之事，心下也是一疼，連忙轉移話題，“說起來，還要多謝你當時給我的那幾株凝神草，關鍵時刻幫我穩住了心神，否則也難有後來的機緣。”
    聽他提及此事，南宮玥璃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能幫到你就好。”兩人之間氣氛一時有些微妙，旖旎中帶著曆經生死後的默契。
    他們很自然地交流起此次遺跡之行的收獲與感悟。顧南分享了鞏固空風道種和研習新法門的心得未透露聖典具體），南宮玥璃也分享了她在水靈之術和藥理上的些許新得，以及對那蝕髓幽煞的陰毒難纏的認知。言談間，彼此都感覺對修煉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互相啟發，獲益良多。
    “對了，”顧南忽然想起一事，興致勃勃地道：“這道種與新的法門，讓我對風靈之力的掌控似乎精妙了許多，連帶著對那‘翅膀’也有了新的體會，我試給你看。”
    說罷，他凝神催動靈力，溝通背後那兩道羽翼印記。隻見青光一閃，一對優雅、略顯虛幻的青色羽翼瞬間自他背後展開——正是那得自風靈帝的飛行帝器，朔風之翼！
    與在回廊中初次顯現時相比，此刻的羽翼凝實了些許，翎羽上那些天然的虛空道紋也流轉著更為靈動的光華，輕輕扇動間，便在周圍帶起細微的空間漣漪。顧南深吸一口氣，雙翼輕輕一振。
    呼！
    一股氣流自他腳下升起，托著他的身體竟緩緩離地懸浮起來！雖然離地僅有三尺，且身形還有些微晃動，維持得也頗為吃力，但這確確實實是短暫的懸浮！
    緊接著，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色流影，在並不寬敞的洞府內極速穿梭，帶起道道殘影，速度之快，遠勝他平日在地麵的身法。隻是這極速對靈氣的消耗也極為恐怖，僅僅兩三息功夫，他便感到體內靈力如開閘洪水般傾瀉，連忙落下地來，背後的羽翼也化作青光收回印記之中，臉色微微發白，喘息了幾下。
    “這速度……好生驚人！”南宮玥璃美眸圓睜，滿是驚歎，“若是用於短距離突進或閃避，靈王境之下，恐怕少有人能及。隻是這消耗……”
    顧南一邊調息一邊苦笑：“確實嚇人，就這麽一下，差點抽幹我三成靈力。看來要想真正用於長時間趕路或空戰，非得將《空風聖典》修煉到更高層次，自身修為也需大幅提升才成。”
    “已然極為了不得了。”南宮玥璃由衷為他高興，“待你修為日深，此法必將成為你一大助臂。”
    洞府內，微風漸息，隻餘下少年少女對未來的期許與變強的決心，悄然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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