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破開雲層，如同離弦之箭，堅定不移地向著西方那片被暗沉天幕籠罩的空域疾馳。
    數日後，舷窗之外，景色已然大變。來時中州腹地的青山綠水、沃野千裏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愈發嶙峋陡峭的山脈輪廓。大地仿佛被一隻巨手粗暴地捏皺，溝壑縱橫，植被也變得稀疏而怪異，呈現出一種不祥的墨綠甚至灰黑之色。就連空氣中原本清新活躍的天地靈氣，也似乎摻入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雜質，變得滯澀、陰冷，帶著淡淡的硫磺與腐朽的氣息，令人呼吸間都感到些許不適。
    “這裏的靈氣……好生汙濁。”柳依依微微蹙眉，指尖縈繞起淡淡的草木清光，試圖驅散周遭的不適感，但效果甚微。
    “不是汙濁，是魔氣。”玄風長老肅然道，目光如電，掃視著下方掠過的大地，“我們已經進入邊境山脈區域，這裏是抵禦魔域東進的第一道天然屏障，也是魔氣滲透最嚴重的地方。都運功護住周身，謹守心神，切勿讓魔氣輕易侵入經脈。”
    眾人聞言，紛紛依言而行，體表各色靈光微微閃動。
    顧南悄然運轉空靈體質，發現那些令旁人需要分心抵抗的稀薄魔氣，在接近他時，竟像是溪流遇到了海綿，雖未直接吸納，卻也被自然化解、中和了大半，僅有極其微弱的一絲滲入體內，旋即被丹田內緩緩旋轉的空風道種卷動，碾碎，化為一種奇特的養料，反而讓道種青光微亮，似乎……更精神了一點？
    ‘這空靈體質，果然對魔氣有特殊的抗性，甚至……親和？’顧南心中微動，卻並未聲張，隻是暗自留心觀察。
    就在這時，飛舟猛地一陣劇烈顛簸，防護光罩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仿佛撞入了什麽粘稠的力場之中。
    “小心！是魔氣漩渦！”操控飛舟的長老急聲喝道，全力穩住舟身。
    話音未落，下方陡峭的山崖之後，猛地傳來數聲尖銳刺耳的嘶嚎，幾道黑影裹挾著濃烈的魔氣衝天而起，直撲飛舟！
    那是三隻形態猙獰的怪鳥，體型碩大，羽翼殘破，露出下麵漆黑如鐵的骨架和腐爛的皮肉，雙眼赤紅如血，充滿了暴虐與毀滅的氣息。它們周身魔氣繚繞，顯然已被徹底侵蝕，化為了隻知殺戮的魔物。
    “是蝕骨魔鷲！小心它們的利爪和噴吐的魔炎！”玄風長老沉聲提醒，卻並未立即出手，顯然有意將此作為弟子們踏入邊境前的第一次曆練。
    “來得正好！正好活動活動筋骨！”秦昊大喝一聲，戰意沸騰，赤焰刀已然在手，率先衝出飛舟防護罩，一道熾熱的火焰刀罡便劈頭蓋臉地斬向為首的那隻魔鷲。
    冷鋒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一道極寒劍光如毒蛇出洞，精準無比地刺向另一隻魔鷲的眼眶。
    柳依依玉手輕揚，數根翠綠的藤蔓破空而出，纏繞向魔鷲的雙爪和翅膀，試圖限製其行動。南宮玥璃則素手輕揮，一層柔和卻堅韌的水藍色光幕護在眾人外圍，抵擋住魔鷲噴吐出的零星黑色魔炎。
    顧南並未急於搶攻，他目光銳利，仔細觀察著這些魔化妖獸。他發現這些魔鷲的攻擊方式狂野而無序，完全依靠本能和魔氣強化後的身體，但它們的核心魔力波動，卻集中在胸口偏下的位置。
    “它們的弱點是胸口的魔核！”顧南出聲提醒，同時並指如劍，一道凝練無比的青色風刃咻然射出，後發先至，繞過魔鷲的利爪防禦，精準無比地擊中其中一隻魔鷲胸口那隱隱散發黑暗能量的核心。
    噗嗤！
    一聲輕響，那魔鷲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周身的魔氣如同被戳破的氣囊般驟然潰散，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隨即眼中的血光熄滅，直挺挺地向著下方山穀墜落。
    “哈哈！顧師弟好眼力！”秦昊見狀大笑，刀法一變，不再追求範圍殺傷，而是凝聚火焰，專攻魔鷲胸口。
    冷鋒的劍光更是刁鑽狠辣，幾乎每一劍都直奔要害。有了明確目標，眾人清理這些魔鷲的速度頓時快了許多。片刻之後，剩餘兩隻魔鷲也被擊碎魔核，隕落當場。
    飛舟重新恢複平穩。眾人回到艙內，氣氛卻比之前更加凝重。雖然隻是短暫交手，但魔化妖獸的凶悍、魔氣的難纏，已然給了他們一個清晰的下馬威。
    “這才隻是邊緣地帶……”柳依依心有餘悸。
    “真正的戰場，還在前麵。”顧南望向西方，目光深邃。剛才的戰鬥，他感覺自己的風靈之力對魔氣似乎有著不錯的切割與淨化效果，空風道種也傳遞出一種微弱的渴望，仿佛對那魔核破碎時逸散的精純能量很感興趣。
    飛舟繼續前行，途中又遭遇了幾波零星的魔化妖獸襲擊，但規模都不大，被眾人輕鬆解決。越是向西，空氣中的魔氣便愈發濃重，天色也愈發昏暗，仿佛永恒的黃昏降臨於此。
    終於，在穿越一片被濃鬱魔霧籠罩的巨大峽穀後，前方視野豁然開朗。
    一座巨城，如同一頭亙古巨獸，沉默地匍匐在兩座巍峨山脈的隘口之間，死死扼守著通往東方的咽喉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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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牆高達百丈，通體由漆黑的玄鐵岩壘砌而成，表麵布滿斑駁的痕跡，有巨大的爪痕、深邃的坑洞、以及大片大片早已凝固發黑的汙漬，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無數慘烈搏殺的故事。城牆之上，符文光芒明滅不定，形成一道巨大的靈光護罩，將大部分魔氣阻擋在外，但仍有絲絲縷縷的黑氣頑強地滲透進來，繚繞在城頭，使得整座要塞看起來如同雲遮霧繞的魔域堡壘，充滿了肅殺與沉重的壓迫感。
    “風吼要塞……我們到了。”玄風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更多的卻是如磐石般的堅定。
    飛舟在要塞指定的降落區域緩緩下降。甫一落地，一股混合著鐵鏽、血腥、硝煙以及淡淡魔氣的複雜氣味便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一種緊繃到極致的肅穆氛圍，讓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揪緊。
    一隊身著重甲、煞氣騰騰的士兵迅速上前，查驗過玄風長老出示的身份令牌後，為首的將領立刻躬身行禮，態度恭敬卻不失鏗鏘：“末將參見玄風長老！守將大人已得知消息，特命末將來迎，請諸位隨我來！”
    在這名將領的帶領下，眾人穿過重重關卡，走向要塞內部。沿途所見，盡是忙碌而肅穆的景象：一隊隊士兵步伐整齊地巡邏，眼神銳利如鷹；工匠們正在緊急修複著破損的城防器械，叮當作響；受傷的修士被同伴攙扶著匆匆走過，臉色蒼白卻眼神堅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將至的緊張感，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幾乎看不到一絲笑容。
    要塞內部結構複雜，猶如一座鋼鐵山城，分為外城、甕城、內城以及核心區域。守將府邸便位於核心區域的一座堅固堡壘之中。
    進入守將府議事廳，一位身披暗金色鎧甲、麵容堅毅、眼神如刀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在此。他身形並不算特別魁梧，但站在那裏，卻仿佛與整個要塞融為一體，一股久經沙場、鐵血殺伐的氣勢自然流露，令人心折。其修為赫然達到了靈王高階，甚至距離巔峰也已不遠。
    “玄風長老，一路辛苦！諸位清風門的俊傑，風吼要塞歡迎你們！”守將的聲音洪亮，帶著軍人特有的直爽，他大步上前，與玄風長老見禮。
    “李將軍客氣了，邊境告急，我等豈能坐視。”玄風長老拱手回禮，開門見山，“情況如何？”
    李守將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引眾人來到一幅巨大的軍事沙盤前。沙盤清晰地展示了風吼要塞及其周邊地形，隻見要塞以西的大片區域，都被插上了代表魔氣彌漫和魔族活動頻繁的黑色小旗，尤其是幾個關鍵節點，黑旗幾乎連成了片。
    “很不樂觀。”李守將語氣沉重，“近半月來，魔氣濃度異常攀升，魔兵湧出的數量和頻率遠超以往。更棘手的是，如情報所言，確實有魔將級的存在現身指揮，而且……可能不止一位。他們的攻擊變得更有組織性，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為更大的行動做準備。”
    他指向沙盤上幾個標注紅叉的區域：“我們的巡邏隊在這些區域損失慘重，尤其是昨天，一支十人小隊遭遇伏擊，隻有兩人重傷逃回。根據他們的描述，對手極擅隱匿，攻擊中帶著一種腐蝕靈力的詭異特性，非常難纏。”
    玄風長老眉頭緊鎖：“可有抓獲活口或發現其他異常？”
    李守將搖頭：“魔兵一旦落敗，往往會選擇自爆魔核，幾乎不留活口。異常嘛……除了魔氣變得更濃，暫時沒有發現其他。但正是這種‘正常’的增強，才更讓人不安。”
    他歎了口氣，目光掃過顧南等年輕的麵孔，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玄風長老，諸位少俠，要塞條件艱苦，戰況危急，接下來恐怕要辛苦諸位了。我已命人安排好臨時營區，諸位可先行休息，熟悉環境。具體的防務安排，待明日再詳議。”
    玄風長老點頭：“理應如此，有勞李將軍。”
    很快，一名親兵帶領眾人來到內城區域的一排石屋前。這裏便是他們的臨時住所，條件堪稱簡陋，石屋堅固卻冰冷，除卻必要的床鋪桌椅，幾乎別無他物。空氣中彌漫的淡淡魔氣和無所不在的肅殺氛圍，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這裏已不再是平和的中州，而是隨時可能爆發死戰的血火前線。
    秦昊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那高聳的、魔氣繚繞的城牆，咂了咂嘴：“好家夥，這地方……可真夠勁。”
    柳依依輕輕整理著床鋪，試圖讓這臨時居所看起來更舒適一點。南宮玥璃則靜坐榻上，周身水藍色光華流轉，默默淨化著周圍小範圍內的魔氣。
    顧南站在門口，感受著那無所不在的壓抑感和空氣中躁動的魔氣，丹田內的空風道種似乎旋轉得更快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冰冷而刺鼻，卻也讓他的眼神越發銳利和清明。
    風暴之眼，他們已經踏入。真正的考驗，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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