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掙紮著沒入荒原地平線，仿佛也被那濃得化不開的魔氣吞噬。風吼要塞巨大的陰影隨之拉長，如同蟄伏的巨獸，緩緩披上夜的鎧甲。白日裏略顯喧囂的要塞，隨著夜幕降臨，迅速切換至另一種模式——肅殺而警惕。
    嗚——嗚——嗚——
    低沉而蒼涼的號角聲在要塞各處響起，回蕩在漸起的夜風中。這是夜間戒備開始的信號。城牆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散發出柔和卻堅韌的光芒，交織成一片巨大的靈光護罩，將大部分魔氣阻隔在外，也讓冰冷的牆體多了一絲暖意。
    顧南和南宮玥璃被分配至西麵的一段城牆值守。此處視野開闊，正對著荒原深處，是魔氣最為濃鬱、也最易受到騷擾的方向之一。
    夜風卷著沙塵和陰冷的魔息撲麵而來，吹得人衣袂獵獵作響。顧南深吸了一口這混合著鐵鏽、塵土、靈力以及淡淡魔腥味的空氣，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城外那片被黑暗逐漸吞噬的荒原。袖袋中那枚令牌已然不在，但其冰冷的觸感和背後代表的陰謀，卻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在他的心頭，讓他的感知始終處於一種微繃的狀態。
    旁邊的南宮玥璃靜靜而立，水藍色的靈力在她周身微微流轉，形成一道不易察覺的屏障，將惱人的沙塵和部分魔氣輕柔地推開，保持著她周圍的潔淨。在昏暗的靈光照耀下，她的側臉線條柔和卻帶著一絲清冷的堅毅。
    “白日裏，龍驍將軍……”南宮玥璃輕聲開口，聲音幾乎融在風裏，但顧南聽得很清楚。她沒有說完，但意思明確。
    顧南微微點頭，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遠方：“嗯，情況比我們想的更複雜。將軍的話，你也聽到了，如今這要塞，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耳朵聽到的也未必是實。”
    “內奸……”南宮玥璃輕輕吐出這兩個字，仿佛帶著千鈞重量，“會是誰？”
    “不知道。”顧南搖頭，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弧度，“可能是任何人，可能在任何崗位。所以將軍才讓我們噤聲。打草驚蛇，反而會讓我們陷入險境。”他頓了頓，側頭看向她，“今晚值守，多加小心。不僅防外，也要……留意內外勾結的異常。”
    南宮玥璃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一陣短暫的沉默，隻有風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士兵巡邏的腳步聲。
    顧南的視線落在城牆外那翻滾湧動的魔氣上，眉頭微蹙：“這裏的魔氣，比白日又濃鬱了幾分。長期侵蝕之下，即便有靈陣護持，對將士們的心神和根基也是極大的損耗。”他抬起手，一絲極其微弱的魔氣試圖穿透靈陣光罩，被他指尖縈繞的淡青色風靈之力輕易攪碎，“我的空靈體質雖能適應，甚至能略微轉化一絲，但效率太低，於大局無益。若是能找到大規模轉化或是有效淨化魔氣的方法……”
    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空靈體質讓他看到了這種可能性，但如何實現，卻毫無頭緒。
    南宮玥璃聞言，眼眸微亮：“淨化？我的水靈之力，偏向寒冰與純淨，對於汙穢邪氣有一定淨滌之效。隻是單憑我一人之力，麵對這浩瀚魔氣，無異於杯水車薪。”她沉吟片刻，看向顧南，“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合力？你的風，負責引導、分離魔氣，我的水，嚐試進行初步淨化。即便無法大規模應用，若能提升你轉化魔氣的效率，或是在小範圍內營造一片更純淨的區域，也是好的。”
    顧南眼睛一亮：“合力？這想法妙極！風能導流，水能滌淨，或許真能產生奇效！”他是個想到就做的性子，立刻道：“反正此刻無事，不如現在就試試？”
    南宮玥璃看了看左右，這段城牆目前隻有他們二人值守，遠處有其他火把光芒移動，但距離尚遠。她點頭：“好，但需控製動靜，莫要引人注意。”
    兩人相視點頭，極有默契地同時運轉靈力。
    顧南伸出手掌，一縷精純的風靈之力在他掌心匯聚，形成一個微型的旋風氣流。他小心地引導著這縷旋風，穿透靈陣光罩，從外部卷回一絲極為稀薄的魔氣。這個過程必須極其精細，既要吸引魔氣，又不能引起太大波動，更不能吸入過多導致失控。
    那絲漆黑冰冷的魔氣被風靈之力包裹著，帶入光罩之內，在顧南掌心那微型旋風裏不安地竄動。
    “玥璃！”
    南宮玥璃早已準備就緒，纖指輕點，一縷極為凝練、散發著淡淡寒氣和純淨光澤的水藍色靈光射出，精準地注入顧南掌心的旋風之中。
    嗤——
    仿佛冷水滴入熱油，那縷魔氣瞬間劇烈反應，試圖侵蝕那水藍靈光。但南宮玥璃的水靈之力異常精純堅韌，死死將其包裹住。顧南同時發力，風靈之力不再隻是包裹，而是開始高速旋轉、撕扯，試圖將魔氣中那股暴虐邪惡的意誌分離出去。
    兩人的靈力屬性本就相近風生水），此刻配合起來竟出乎意料的順暢。顧南的風負責“拆解”和“引導”，南宮玥璃的水則負責“洗滌”和“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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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程緩慢而艱難。那絲魔氣雖然微弱，但其本質層次極高，極其頑固。顧南額頭微微見汗，南宮玥璃的鼻尖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神情專注無比。
    約莫一炷香後，顧南掌心那縷漆黑的魔氣終於漸漸褪色，最後化作一縷極其細微、略顯渾濁但卻不再蘊含邪惡意誌的普通能量流，隨後便被顧南的風靈之力同化吸收，轉化為自身靈力的一部分。
    雖然轉化得來的靈力微乎其微，但過程卻成功了！
    “成功了！”顧南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散去掌心靈力，“雖然速度很慢，消耗也大，但證明這條路是可行的！你的水靈之力對淨化魔氣確有奇效！”
    南宮玥璃也鬆了口氣，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嗯，隻是效率太低。若你我修為更高，配合更嫻熟，或許真能有所作為。”她頓了頓，補充道，“至少，日後若你需轉化魔氣修煉，我可從旁輔助，當能提升效率，減少風險。”
    “何止是提升效率，”顧南笑道，“簡直是多了層保險！以後說不定還能靠這個發家致富，專門給人淨化魔氣侵蝕……”他開了個玩笑，試圖緩解剛才的緊張氣氛。
    南宮玥璃聞言，忍不住莞爾：“貧嘴。”
    經此一試，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又拉近了些，之前因黑煞宗令牌和內部奸細帶來的沉重壓力也稍稍緩解。
    然而，就在他們稍作放鬆，準備繼續值守時，顧南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
    他猛地轉頭，目光如電般射向荒原深處那最為濃鬱的黑暗之地。他的空靈體質對能量波動極其敏感，尤其是在這嚐試轉化魔氣後，感知似乎變得更加敏銳了。
    “怎麽了？”南宮玥璃立刻察覺到他神色有異，低聲問道。
    顧南沒有立刻回答，眉頭緊鎖，雙眸中仿佛有青色流光閃過，全力催動著感知。他感覺到，在遠方，那磅礴浩瀚的魔氣海洋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攪動！
    一種異常的能量正在聚集！
    並非魔兵散發的普通魔氣，也非天然形成的魔氣漩渦，那感覺……更像是一個強大的意誌正在引導著龐大的魔氣，形成一個有序而危險的結構！能量波動極其隱晦，但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正變得越來越清晰。
    “不對勁……”顧南的聲音低沉而嚴肅，他抬手指向遠方，“那個方向，魔氣的流動變了，有什麽東西……正在匯聚能量，非常龐大！”
    南宮玥璃順著他的方向極目遠眺，但以她的目力和感知，隻能看到一片翻滾的魔氣黑霧，並未發現明顯異常。但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顧南的判斷。
    “能量聚集？是魔兵在集結？還是……”她想到了某種可能，臉色微變。
    “不清楚，”顧南搖頭，眼神無比凝重，“但這波動絕不尋常。不像低階魔兵能弄出來的動靜。得立刻報告！”
    他立刻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示警玉符——這是夜間值守時配備的，一旦發現異常，可立即激發，向指揮節點發出信號。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靈力注入玉符的瞬間，動作卻微微一頓。龍驍將軍的警告在他腦中回響——“要塞的傳訊陣法，並非完全可靠。”
    若是尋常魔兵動靜，上報自然無妨。但眼下這異常的能量聚集，若真與黑煞宗或是內部奸細有關，自己這示警信號發出，會不會反而打草驚蛇？甚至……引來滅口之禍？
    心思電轉間，顧南做出了決定。他收起了示警玉符，轉頭對南宮玥璃快速道：“玥璃，你守在這裏，密切觀察，但先不要示警。我立刻去找書記官老周！將軍說過，有異常可通過他直接匯報！”
    事涉內部可能存在的奸細，他不敢冒險使用常規通道。
    南宮玥璃瞬間明白了他的顧慮，重重點頭：“好！你自己小心！”
    顧南不再多言，體內風靈之力微湧，身形如一道青煙，悄無聲息而又迅疾地沿著城牆，向著軍務堂的方向掠去。
    夜風吹拂，城牆上靈光閃爍，映照著南宮玥璃獨自佇立的的身影，她望向顧南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遠方那一片令人不安的深邃黑暗，如玉般的雙手悄然握緊，周身水藍靈光暗自流轉，進入了全神戒備的狀態。
    荒原的夜，似乎變得更加寒冷和危機四伏了。那遠方的能量波動，如同隱藏在海麵下的暗礁，預示著風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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