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汁，將整片荒原浸染得不見五指。魔氣在空氣中無聲流淌，像是某種活物的呼吸，帶著令人心悸的韻律。八道身影如鬼魅般掠過地麵，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唯有衣袂偶爾擦過岩石時帶起的細微風聲，也迅速被呼嘯的魔風吞沒。
    顧南緊跟在玄風長老身後，空靈體質全力運轉。他的識海中仿佛展開了一幅動態的能量地圖，周遭魔氣的流動、濃度變化、甚至遠處魔兵巡邏時帶起的能量漣漪，都清晰無比地映照其中。他微微抬手，打了個“前方有伏”的隱蔽手勢，隊伍立刻如流水般分散，悄無聲息地潛入一片嶙峋的怪石陰影中。
    幾乎就在他們藏匿好的下一刻，一隊約莫十五人的魔兵巡邏隊從百步外蹣跚而過。它們身形高大，皮膚皸裂，露出底下暗紅的血肉，猩紅的眼眸在黑暗中掃視，粗重的喘息帶著濃鬱的汙濁魔氣。但它們顯然並未察覺近在咫尺的人族小隊。
    待魔兵遠去，玄風長老看向顧南，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顧南低聲道：“右前方兩百步，有一處低窪地帶，魔氣流動滯澀，可能存在暗哨，建議繞行。”
    “依你所言。”玄風長老毫不猶豫，手勢一變，隊伍立刻轉向左側，如同一群融入夜色的陰影，貼著地麵快速移動。
    南宮玥璃始終守在顧南身側。她周身彌漫著極淡的水藍色光暈，這層薄霧般的水靈之力不僅進一步隔絕了魔氣的侵蝕，更巧妙地將眾人散發出的微弱靈力波動撫平、同化，使其完美融入周遭環境的能量背景中，難以被察覺。她的操控精細入微，仿佛一位技藝精湛的織女，用無形的水絲編織著一件隱匿的紗衣。
    “玥璃，你這手‘水霧同息術’越發精妙了。”那位靈王中階的副統領秦剛忍不住低聲讚了一句。他身為軍人，最是欣賞這種實用又高效的能力。
    南宮玥璃微微頷首，並未多言，全神貫注地維持著法術。顧南衝她笑了笑，指尖彈出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風旋，將她額角滲出的一絲細汗悄然吹散。南宮玥璃瞥他一眼，唇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
    隊伍在顧南的不斷預警和南宮玥璃的隱匿輔助下，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遊魚，在魔氣彌漫的險惡環境中穿梭，接連避開了三處魔兵巡邏點和兩處隱藏的魔氣陷阱。
    “停。”顧南再次抬手，眉頭微蹙，“不對勁。”
    眾人立刻靜止，氣息收斂到極致。
    “怎麽？”玄風長老凝聲問。
    “前方的魔氣…流向很怪。”顧南閉目凝神感知了片刻，“它們不是在自然彌漫，而是在被什麽東西…抽取、匯聚。濃度在緩慢但持續地升高，指向西北方向。”
    “抽取匯聚？”玄風長老神色一凜，“記錄坐標和流向。雷豹，高遠，警戒左右。趙清河，布置微型隔絕陣，我們在此稍作停留，讓顧南仔細探查。”
    “是！”幾人低聲應道，立刻行動。
    雷豹與高遠一左一右，如同兩尊沉默的石像，銳利的目光掃視著黑暗。趙清河則迅速取出幾麵小巧的陣旗，手腕一抖，陣旗無聲無息地沒入周圍地麵，一道極淡的靈光一閃即逝，將眾人所在的小片區域與外界暫時隔絕開來。
    顧南盤膝坐下，全力催動空靈體質。他的感知如同無數無形的觸須，向著魔氣異常匯聚的方向延伸而去。這一次的探查比之前更加精細，也更加消耗心神。額頭上很快滲出細密的汗珠。
    南宮玥璃安靜地守在一旁，指尖縈繞著柔和的水靈之光，隨時準備為他補充消耗。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後，顧南緩緩睜開眼，眼中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發現線索的銳光。
    “如何？”玄風長老立刻問道。
    “確認了，約五裏外，有一處山穀。大量的魔氣正在被強行吸入穀中，”顧南語氣肯定，“穀內的魔氣濃度極高，而且極不穩定，充滿了狂暴的能量波動，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一個…人工打造的聚魔點，或者某種大型設施的能源核心。”
    他接過南宮玥璃遞來的丹藥服下，繼續道：“而且，通往那山穀的路徑上，魔兵巡邏的頻率和密度增加了至少三倍，暗哨的數量也遠超之前路過的地方。”
    南宮玥璃已經將顧南所述的信息，用靈光線條細致地標注在了那張特製的獸皮靈圖上。一個醒目的魔氣匯聚點出現在圖上，周圍標注著密集的危險符號和巡邏路線。
    玄風長老和秦剛、趙清河等人圍看著靈圖，麵色都凝重起來。
    “如此嚴密的守衛，如此異常的魔氣匯聚…”玄風長老沉吟道，“絕非尋常魔巢。很可能與我們要找的跨界祭壇有關，即便不是主祭壇，也必定是一處重要關聯設施。”
    “幹看著猜不出來，摸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雷豹壓低聲音，躍躍欲試，拳頭上有細微的電弧一閃而過。
    “不可妄動！”玄風長老立刻否決，“對方守衛森嚴，強行靠近極易暴露。我們的任務是偵查，不是強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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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顧南和南宮玥璃：“能否在不驚動守衛的情況下，盡量靠近觀察，獲取更詳細的情報？”
    顧南與南宮玥璃對視一眼。顧南略一思索，道：“如果玥璃的水霧同息術能維持到極限，我的感知能提前百步預警，或許可以嚐試從側翼繞行，借助地形靠近到三千丈之內。再近的話，風險極大。”
    南宮玥璃接口道：“弟子可以全力維持法術，但最多隻能支撐一炷香的時間。且越靠近核心，魔氣對靈力的壓製越強，隱匿效果也會隨之減弱。”
    “一炷香…足夠了。”玄風長老決斷道，“我們不進入核心區，隻在外圍獲取足夠信息便立刻撤離。秦剛，雷豹，高遠，你們三人在此接應。趙清河，維持好隔絕陣。顧南，玥璃，還有你們兩個，”他點了另外兩位擅長速度和隱匿的靈王隊員，“隨我前去探查。若遇變故，以雷霆之勢後撤，秦剛你們負責斷後接應。”
    “是！”眾人領命。
    秦剛沉聲道：“長老放心，末將在此，絕不會讓魔崽子斷了你們的後路。”
    安排既定，玄風長老親自帶隊，五道身影如同輕煙，借著地形和南宮玥璃越發濃鬱的水霧隱匿，向著那處異常的山穀方向潛行而去。
    越往那個方向前進，空氣中的壓抑感就越發沉重。魔氣幾乎濃稠如液體，粘滯著人的行動，侵蝕著護體靈光。南宮玥璃的麵色微微發白，維持水霧同息術的消耗遠超之前。
    顧南的感知也受到了極大的幹擾，魔氣過於濃烈狂暴，如同在暴風雨中分辨細微的雨絲，極其耗費心神。但他依舊精準地指引著方向，避開了一處又一處或明或暗的哨點。
    有驚無險地前行了約四裏地，一處高聳的黑色岩壁擋住了去路。岩壁上方，隱約傳來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和魔兵的嘶吼聲。
    “就在上麵。”顧南壓低聲音，氣息有些急促。
    玄風長老打了個手勢，五人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攀上岩壁。
    小心翼翼地從岩壁邊緣探出頭，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呼吸都為之一窒。
    下方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山穀，山穀中央，矗立著一座龐大無比的黑色祭壇雛形！無數魔族苦工和黑煞宗弟子正在忙碌地搬運著某種漆黑的石材，進行建造。祭壇周圍，豎立著十二根巨大的黑色石柱，此刻正瘋狂地從四麵八方抽取著魔氣，匯聚到祭壇基座下方一個巨大的能量池中。池內暗紅色的魔能如同沸騰的岩漿般翻滾不休，散發出恐怖的能量波動。
    祭壇外圍，密密麻麻的魔兵和黑煞宗修士來回巡邏，戒備森嚴至極。更令人心驚的是，在場監工的，除了數名氣息強悍的魔將外，竟然還有三位身穿黑煞宗長老服飾的人類修士！
    “果然…是在建造祭壇！”玄風長老聲音幹澀，眼中怒火燃燒，“看這規模和能量，絕非普通祭壇！”
    顧南強壓下心中的震撼，空靈體質催動到極致，努力記憶著祭壇的結構、能量流向、守衛分布、高手數量等一切細節。
    南宮玥璃則飛快地取出另一張空白皮卷，指尖靈光閃爍，以驚人的速度將所見景象飛速繪製下來。
    就在這時，山穀中一名黑煞宗長老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向顧南他們所在的岩壁方向！
    “不好！”玄風長老臉色一變。
    幾乎在同一時間，顧南寒毛倒豎，急聲道：“被發現了！快走！”
    “走！”玄風長老低喝一聲，五人毫不猶豫，身形如同受驚的飛鳥，瞬間從岩壁上倒射而下，向著來路疾退！
    “嗚——嗚——嗚——”
    低沉而急促的號角聲瞬間響徹整個山穀，大量的魔兵和黑煞宗修士如同潮水般湧出，向著他們的方向撲來！
    真正的危險，此刻才驟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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