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吼要塞內部經過一番“刮骨療毒”，氣氛為之一肅。原先那些潛藏在角落裏的窺探目光仿佛一夜之間消失殆盡，各級官吏辦事效率莫名提高了三成，連軍營裏士兵們操練的呼喝聲都顯得格外嘹亮，透著股心無旁騖的專注。玄風長老主持的忠誠複查穩步推進，簽署《忠誠誓書》的儀式莊重而有效，如同在邊境這具強健的軀體上，又加固了一層無形的精神甲胄。
    顧南坐鎮指揮部，聽著玄風長老關於內部整頓的匯報，神色平靜。拔除幾個暗樁，於他而言，不過是清掃門庭的必要步驟，並未帶來多少喜悅。他的目光，早已越過邊境線，投向更遙遠也更危險的未知。天機羅盤日常推演出的那些界域邊緣不斷蠕動的黑斑，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提醒他真正的風暴尚在醞釀。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內部的蟲子剛清理幹淨，外界的蒼蠅又嗡嗡地找上了門。隻是這次，來的不是明麵上的挑戰，而是來自陰影中的又一次蠢動。
    ……
    中州，皇城邊緣，一處極為隱秘的別苑地下密室。
    此地與皇宮的富麗堂皇截然不同，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陳腐的熏香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曾被顧南在遺跡中挫敗，又因勾結魔族陰謀敗露而被皇帝剝奪封號、圈禁宗人府的中州皇子，此刻竟並未在宗人府的高牆之內。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暗色常服，原本俊朗的麵容因長期的憤懣與不甘而顯得有些陰鷙，眼下的烏青昭示著其糟糕的睡眠。在他麵前，懸浮著一麵不斷扭曲、散發著微弱魔氣的水鏡，水鏡中映出的，並非人族，而是一個籠罩在翻滾黑霧中、隻露出一雙猩紅眼眸的身影。
    “殿下倒是尋了處好地方，”水鏡中的魔影發出沙啞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看來貴國那所謂的宗人府，也並非鐵板一塊。”
    皇子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哼，本宮經營多年，若沒幾條後路，豈非任人宰割？血瞳魔將，廢話少說。本宮冒險將你這一縷分魂接引至此，不是來聽你譏諷的。”
    被稱為血瞳魔將的魔族低笑兩聲，猩紅的眸子盯著皇子：“殿下如今虎落平陽，想起我們這些‘餘孽’了？據本王所知，我族在邊境的勢力，可是被那位新晉的‘風皇’清理得七七八八了。”
    “正因如此，我們才有合作的基礎！”皇子向前傾身，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狂熱，“顧南，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他讓本宮失去了一切，也讓你魔族在邊境損兵折將，顏麵掃地！”
    “合作？”血瞳魔將不置可否，“殿下如今自身難保，拿什麽與本王合作？空口白牙麽？”
    “資源！情報！”皇子急切道，“本宮雖失勢，但多年積累的隱秘庫藏尚在，在朝中、在聯盟內部，也並非全無眼線。本宮可以提供給你們急需的靈晶、血食，甚至部分人族修煉功法，助你等恢複實力！此外，本宮還能為你們提供邊境防線巡邏的間隙、運輸隊的路線圖！”
    水鏡中的魔氣翻滾似乎劇烈了一些，那雙猩紅眼眸中流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條件？”
    “很簡單！”皇子臉上露出一抹狠毒的笑容，“給顧南製造麻煩，越大越好！襲擊他的運輸隊，騷擾他的邊境村鎮，讓他疲於奔命，讓他威信掃地！最好……能製造出是他禦下不嚴，致使邊境散修或內部勢力作亂的假象！”
    血瞳魔將沉默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它這股殘部在之前的大戰中僥幸逃脫，隱匿在邊境附近的荒山野嶺，實力大損，確實急需補給。而皇子提出的嫁禍之計，若能成功，不僅能打擊顧南，更能離間邊境內部乃至聯盟對顧南的信任，確實是一步妙棋。
    “可以。”血瞳魔將最終嘶啞地答應，“但本王要的先期資源，必須盡快到位。而且，如何偽裝，需仔細謀劃，那人族小子如今風頭正盛，警覺性極高。”
    “放心！”皇子見對方答應，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具體細節，本宮會派人與你接洽。記住，動作要快，要狠！本宮要讓他顧南，焦頭爛額！”
    水鏡一陣波動，最終潰散成縷縷黑氣，消散在空氣中。密室重歸寂靜，隻剩下皇子粗重的呼吸聲和眼中那揮之不去的怨毒。
    ……
    數日後，風吼要塞，顧南日常修煉的靜室。
    天機羅盤懸浮於身前，其上星辰緩緩流轉，推演著吉凶禍福。突然，羅盤邊緣代表邊境區域的方位，一絲極其微弱、近乎難以察覺的灰黑色氣息一閃而逝，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微小石子，雖未掀起波瀾，卻打破了原有的和諧。
    顧南緊閉的雙眼驀然睜開，眉頭微蹙。
    “嗯？”他指尖輕點羅盤，試圖捕捉那絲氣息的源頭。然而，那氣息太過隱晦，且一閃即逝，仿佛被某種力量刻意遮掩，隻能模糊感應到一股針對邊境的惡意正在暗中匯聚，如同毒蛇在草叢中潛伏，伺機而動。
    “不是域外邪魔那般宏大純粹的毀滅之意……更顯陰損、狹隘，帶著私怨的味道。”顧南低聲自語，眸中寒光閃動，“看來，清理了家裏的老鼠，外麵的野狗又聞著味湊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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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法憑借這模糊的預警就鎖定具體目標，但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絕不會錯。有人，或者說有勢力，正在暗中謀劃對邊境不利的行動。
    沉吟片刻，顧南起身，走出靜室。
    “傳令。”他對候在外麵的副將沉聲道，“即日起，邊境所有關卡、哨所，警戒等級提升一級。對過往商隊、行人，尤其是從中州方向來的，加強排查力度，身份文牒、貨物清單需逐一核對，必要時可動用測靈法陣，探查是否攜帶違禁品或隱匿修為。”
    副將神色一凜，立刻領命：“是！風皇大人，可需加派巡邏隊？”
    顧南略一思索，搖了搖頭：“巡邏隊照舊，避免打草驚蛇。重點放在入境篩查和內部關鍵設施的守衛上。告訴玄風長老和南宮，讓他們各自管轄的體係也提高警惕，尤其是新建的工坊和倉庫區。”
    “屬下明白！”副將躬身退下，匆匆前去傳達命令。
    顧南走到窗邊，望向中州的方向，目光深邃。雖然他無法確定這惡意具體來自何方，但結合之前皇子的所作所為和其目前失蹤的狀態，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那條漏網之魚。
    “不甘心麽？”顧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跳梁小醜，終究隻會是跳梁小醜。你若安分躲藏，或許還能多苟延殘喘幾日。既然自己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他並未因這潛在的威脅而有多少緊張，反而有種釣魚者看到浮漂微動時的期待。邊境如今鐵板一塊，正需要一些不開眼的家夥撞上來，既能練兵，也能借此機會，再剁掉幾隻伸得太長的手。
    隻是，顧南此刻還未完全料到，皇子與魔族殘部勾結的速度如此之快，而他們選擇的嫁禍方式，會那般陰險，直接將矛頭指向了邊境的穩定與他的統治威信。一場圍繞著輿論與陰謀的風波，即將在邊境的緩衝地帶上演。
    平靜的日子，終究是短暫的。暗流，已再次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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