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中州潰圍·玥璃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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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南一步踏出空間門戶,強烈的空間波動尚未完全平息,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便混雜著焦土的嗆人味道與魔煞特有的汙濁氣息,劈頭蓋臉地湧來,幾乎要凝成實質。耳畔不再是風神遺跡深處那片萬古不變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聾的兵器碰撞聲、絕望的廝殺呐喊、靈術劇烈爆炸的轟鳴、以及垂死者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譜寫成了一曲屬於人間煉獄的絕望交響曲。
    他懸浮於半空之中,眸光如冷電,迅速掃過下方已然麵目全非的大地,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墜入了冰窖。
    昔日還算繁華熱鬧的中州邊境重鎮連同其周邊的廣闊地域,如今已徹底淪為了一片修羅殺場。蒼穹被厚重粘稠的血色魔雲徹底籠罩,陽光艱難地穿透雲層,隻能投下幾縷慘淡扭曲的光束,如同垂死者的目光,映照出下方的滿目瘡痍。大地之上,原本青翠欲滴、連綿起伏的山巒被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削平,隻剩下猙獰的斷口;蜿蜒的河流被無盡的汙血染成了令人心悸的暗紅色,散發著惡臭;焦黑的土地上遍布著巨大的深坑與深不見底的裂痕,如同大地上無法愈合的醜陋傷疤。曾經代表著正道聯盟威嚴與希望的旌旗,如今大多已然折斷、焚毀,隻剩下些許殘破的布條在帶著腥氣的風中無力地飄搖,仿佛在訴說著不屈,又像是在進行著無聲的哀悼。
    防線?早已不複存在。所謂的防線,在絕對的力量和數量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視野所及之處,魔物如同決堤的黑色潮水,洶湧澎湃,無邊無際。那些形態扭曲、隻知殺戮的低等魔兵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純粹憑借令人絕望的數量,瘋狂地衝擊著任何還能站立、還能呼吸的生靈;身形高大、覆蓋著慘白厚重骨甲的魔將,則如同移動的死亡堡壘,揮舞著造型猙獰、纏繞魔焰的魔器,每一次沉重的劈砍,都會帶起一片淒豔的血雨;更有一些形態極其詭異、散發著濃烈腐臭氣息的飛行魔物,如同嗅到腐肉的禿鷲般在低空盤旋,發出刺耳的鳴叫,專門收割那些落單或已然重傷、失去抵抗能力的修士。
    正道聯軍早已被徹底分割、穿透、包圍,陷入了各自為戰的悲慘絕境。隻能看到一小股、一小股的修士們背靠著背,勉強結成殘破不堪的圓陣,在仿佛永無止境的魔潮衝擊中艱難支撐。他們身上閃爍的護體靈光忽明忽暗,如同狂風暴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可能徹底熄滅。不時有修士的護體靈光被濃鬱的魔氣侵蝕、破碎,伴隨著短促而淒厲的慘叫,其身影瞬間便被那洶湧的黑色浪潮徹底吞沒,連一絲漣漪都未曾留下。
    傷亡,慘重到讓人無法直視。斷臂殘肢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散落在焦土之上,失去了主人的飛劍與各類靈器,靈光黯淡地斜插在泥土與血泊之中,被無所不在的魔氣緩緩侵蝕,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聲。空氣中彌漫著的,不僅僅是那令人作嘔的濃鬱血腥,更有一種由無數絕望、恐懼、不甘與怨恨凝聚而成的負麵情緒能量,這些無形無質之物,反而成了魔物們最佳的營養與滋補。
    還是......來晚了一步嗎?顧南心頭沉重如山,雖然早已從風神意誌那裏得知血魔老祖破封的消息,但親眼見到這比想象中還要慘烈千百倍的煉獄景象,那股直擊靈魂的衝擊力,依舊讓他感到一陣窒息,呼吸都為之一窒。剛剛獲得遠古傳承、實力暴漲所帶來的些許豪情與底氣,在這一刻,瞬間被冰冷而殘酷的現實重壓所取代。
    他強壓下翻騰的心緒,神識如同水銀瀉地般鋪開,迅速覆蓋了大片混亂的戰場。很快,他捕捉到了幾處如同暴風雨中燈塔般微弱的、但尚在堅持閃爍的抗魔據點靈光,也到了更多正在迅速湮滅、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生命火光。希望渺茫,但並非完全熄滅。
    就在這時,遠方戰場的一角,一點純淨、柔和,卻又帶著一種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無比堅韌意味的水藍色靈光,如同汙濁泥潭中唯一傲然盛放的清蓮,頑強地閃爍著,瞬間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視線聚焦,那道刻入靈魂的倩影清晰地映入。
    那是南宮玥璃。
    她依舊穿著那身素雅如雪的白裙,隻是此刻,原本潔淨的裙擺已沾染了點點汙血與塵土,如同無瑕雪地中意外落下的紅梅與無法拂去的塵埃,刺目,卻又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淒美。她並未停留在相對安全的後方,反而主動活躍在整條戰線最為糜爛、最為危險、魔物衝擊最凶狠的區域。
    一支由她親自率領的、人數已不足二十的醫療小隊,正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艱難地穿梭在槍林彈雨與魔影撲殺之間。她們所有人的身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由南宮玥璃體內水靈之心核心力量散發的治療光環,這光環如同一個移動的小型庇護所,所過之處,那些受傷倒地、奄奄一息的修士,其身上猙獰的傷口會奇跡般地暫時止血,枯竭見底的靈力氣海會得到一絲微弱卻至關重要的滋潤,甚至那些因恐懼和絕望而瀕臨崩潰的精神,也會在這柔和光輝的撫慰下,獲得片刻難得的安寧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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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把他抬到那邊巨石後麵!動作再快一點!
    南宮玥璃的聲音依舊保持著清冽,但任誰都能聽出那其中蘊含的急促與疲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纖纖玉手快速揮灑舞動,一道道柔和而精純的水藍色靈光,如同擁有生命般,精準無比地落在傷員身上最嚴重、最致命的傷口上。那蘊含著水靈本源力量的治愈之術,仿佛直接作用於生命根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著被撕裂的筋肉,驅散著如同附骨之疽般侵蝕的陰毒魔氣,硬生生將不少一隻腳已經踏入鬼門關的修士,重新拉了回來。
    她光潔的額角早已沁出細密晶瑩的汗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連續不斷、毫無間隙的高強度施法,讓她絕美的臉龐上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與虛弱,但那雙向來清澈如山間秋水的眸子,此刻卻如同燃燒著兩簇不滅的火焰,裏麵是熾熱的信念與不容動搖的執著。
    她就是這片死亡之地中唯一的白衣天使,是無數瀕死傷者渾濁眼中所能看到的最後希望之光。許多修士在意識模糊、即將放棄之時,隻要看到那抹頑強躍動的水藍色身影,眼中都會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鬥誌,用盡最後力氣,再次揮動手中的兵刃。
    南宮仙子......多謝......救命之恩......一名被齊肩斬斷了一條手臂的壯漢修士,在被南宮玥璃緊急救治、保住性命後,虎目含淚,掙紮著還想要起身再戰。
    別動!保存體力,活下去!南宮玥璃迅速而堅定地按住他因失血過多而顫抖的肩膀,聲音雖然溫和,卻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隻有活下去,才真的有希望。
    她不斷地穿梭於生與死的邊緣,好幾次,淩厲無比的魔爪或是蘊含著強烈腐蝕性的魔焰,幾乎是擦著她的衣角、發梢掠過,險象環生。皆是被她以精妙絕倫的步法身法,或是在千鈞一發之際瞬間凝聚出的水鏡屏障,險之又險地避開或擋下。她的行動,她那純淨的水靈氣息,無疑極大地吸引了高階魔物的仇恨與貪婪,但她依舊目光堅定,義無反顧。
    顧南的神識清晰地著這一幕幕,心中五味雜陳,又是針紮般的心疼,又是為她感到無比的驕傲,但更多的,卻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深沉擔憂。他比誰都清楚,玥璃此刻完全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本源,水靈之心固然是天地奇物,強大無比,但也絕對經不起如此毫無休止、不計後果的瘋狂消耗。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戰場側翼,一小股約三十餘人的重傷員隊伍,在幾名尚有餘力戰鬥的修士拚死掩護下,正試圖撤離一片即將被後方洶湧魔潮徹底淹沒的小高地。南宮玥璃見狀,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帶著身邊疲憊不堪的醫療小隊,毅然衝上前接應。
    然而,她們這支援性的移動,立刻引起了空中數頭感知極其敏銳的飛行魔將的注意。
    桀桀桀......好純淨、好誘人的水靈氣息!真是罕見的大補之物啊!刺耳怪笑聲如同夜梟啼鳴,令人頭皮發麻。五頭背生破爛肉翼、手持森白骨質長矛的魔將,如同發現了獵物的禿鷲,自高空猛地俯衝而下,它們身上散發出的暴戾氣息,赫然都達到了靈皇初階的恐怖層次!
    它們的目標極其明確、毫不掩飾——正是被眾人護在最中間,正全力維持著大規模治療光環與薄弱撤離屏障的南宮玥璃!
    保護南宮仙子!誓死保護!負責護衛的修士們目眥欲裂,明知不敵,依舊奮不顧身地迎上,試圖用血肉之軀阻擋。
    但實力的差距,懸殊得令人絕望。僅僅一個照麵,衝在最前麵的兩名擁有靈王巔峰修為的護衛,甚至連像樣的抵抗都未能做出,便被那纏繞著漆黑魔焰的白骨長矛輕易洞穿了胸膛,護體罡氣如同薄紙般破碎。魔氣瞬間侵蝕入體,他們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發黑,短短一兩個呼吸間,便化為了兩具漆黑扭曲的枯骨,轟然倒地!
    水靈守護·鏡華天幕!
    南宮玥璃臨危不亂,強壓下心中的驚悸,雙手瞬間在胸前結出一道複雜玄奧的印訣。體內那枚水靈之心感受到危機,光芒前所未有地大放,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實、流轉著水波紋理的水藍色巨大光幕,以她為中心驟然展開,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將殘餘的所有傷員和醫療隊員牢牢地籠罩在內。
    嘭!嘭!嘭!嘭!
    白骨長矛攜帶著萬鈞魔煞之力,如同沉重的攻城槌,接連狠狠地轟擊在水藍色光幕之上,發出沉悶如擂鼓般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光幕劇烈地波動、扭曲,泛起無數急促的漣漪,邊緣處光芒明滅不定,仿佛下一秒就會不堪重負,徹底破碎開來。
    南宮玥璃嬌軀劇震,如遭重擊,喉嚨一甜,臉色瞬間又蒼白了三分,一絲鮮紅的血絲不受控製地從嘴角溢出,與她白皙勝雪的肌膚形成了無比鮮明、觸目驚心的對比。
    她死死咬緊銀牙,貝齒幾乎要嵌入唇內,不顧體內經脈因過度透支而傳來的陣陣撕裂般刺痛感,瘋狂地、不計後果地催動著水靈本源。光幕在她的強行支撐下,勉強維持著不破,但任誰都能看出,這已是強弩之末,全憑一股意誌在硬撐。光幕上那純淨的藍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細密的裂痕如同絕望的蛛網般,在光幕表麵飛速地蔓延、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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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療小隊中的女修們眼含熱淚,拚盡自己最後一絲微薄的靈力,毫無保留地向著光幕輸送而去,但那點靈力投入,如同石沉大海,連一絲波瀾都未能激起。傷員們眼中因為看到南宮玥璃而剛剛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在這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再次被更深、更濃的絕望陰霾所籠罩。
    仙子!您快走!別管我們這些累贅了!求求您了!一名胸腹間有著恐怖傷口、氣息奄奄的老修士,用盡最後的力氣,嘶聲喊道,老淚縱橫。
    南宮玥璃倔強地搖頭,眼神決絕如鐵,沒有絲毫動搖。她不能退,一步也不能!身後是三十多條奄奄一息、將性命托付給她的人命,是這些時日與她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同伴!水靈之心的力量,其根源便在於守護與慈悲,若在此刻畏懼退縮,她的道心必損,甚至可能就此崩潰,修為盡毀!
    哼,無謂的垂死掙紮!本將倒要看看,你這烏龜殼,還能撐到幾時!為首的魔將發出不屑的獰笑,與其他四名魔將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開始蓄力。五柄森白的骨矛之上,魔焰如同澆了火油般轟然暴漲,凝聚出更加恐怖、令人心悸的毀滅性能量波動,眼看就要再次轟然落下,給予這搖搖欲墜的防禦最後一擊!
    水藍色的光幕已然薄如蟬翼,透明度急劇增加,表麵遍布的裂痕發出細微卻清晰的“哢嚓”聲,仿佛在發出最後的悲鳴,下一秒就要徹底崩碎,化為漫天光雨。南宮玥璃感到體內的靈力已近乎徹底枯竭,視線開始陣陣發黑、模糊,天地都在旋轉,唯有靠著那股烙印在靈魂深處的不屈意誌,還在強行支撐著她的意識,支撐著這最後的屏障。
    濃鬱得化不開的絕望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籠罩了這戰場一隅小小的角落。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事皆休之際——
    咻——轟!!!
    一道尖銳、高亢到仿佛能直接撕裂靈魂、刺破耳膜的恐怖破空聲,由遙遠的天際之外,由遠及近,以一種完全超越了常人思維感知的極限速度,悍然降臨於此方天地!
    緊接著,一股浩瀚無邊、威嚴如獄、帶著滌蕩世間一切汙濁、令萬物心生敬畏與臣服的磅礴帝威,如同積蓄了萬年的九天銀河決堤傾瀉,轟然席卷、碾壓過整個混亂戰場!
    天空之上,那厚重粘稠、遮蔽天日的血色魔雲,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無上帝威硬生生衝開一個巨大的、邊緣規則得如同神跡的窟窿,久違的、純淨而溫暖的陽光,如同無數柄金色的神聖利劍般投射而下,恰好無比精準地照亮了這片被絕望籠罩的區域,驅散了部分的陰冷與黑暗。
    那五名正準備給予最後一擊、氣焰囂張的魔將,所有的動作瞬間僵住,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徹,臉上猙獰嗜血的表情徹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源自生命最底層本能、根本無法抑製的、最原始的恐懼與戰栗!它們周身的魔氣,在這帝威之下,如同遇到了克星,劇烈地翻滾、潰散!
    南宮玥璃用盡最後力氣,猛然抬起沉重的頭顱,模糊渙散的視線,努力地望向天空。在那刺目的陽光與無上威嚴的中心,她看到了一道熟悉到刻骨銘心的青色身影,如同撕裂厚重陰霾長空的救世隕星,攜帶著無邊怒火與足以撼動九霄、令天地變色的浩瀚帝威,正從天際之外,朝著她所在的這片絕望戰場,貫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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