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壁，作為玄靈界最後的希望壁壘，此刻正沐浴在一種近乎悲壯的肅穆之中。無數遁光如同歸巢的蜂群，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投入那巍峨聳立、表麵流淌著萬千符文的光壁之後。修士們的臉上沒有了平日裏的喧囂與雜念，隻有一種與界同休戚的決然。空氣中彌漫著靈丹、符籙與陣法被全力催動時散發的混合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從界壁裂縫處滲透進來的，屬於域外邪尊的冰冷威壓。
    顧南與南宮玥璃的身影直接出現在位於蒼穹之壁核心區域的“定宇殿”前。這裏是整個防禦體係的中樞，也是顧南選定的閉關之所。殿宇本身便是上古遺留的一件空間法器殘骸改造而成，內部自成空間，相對穩固，更適合進行危險的法則感悟。
    “我隻能給你最多十二個時辰。”南宮玥璃停下腳步，轉身麵對顧南，湛藍的眸子緊緊盯著他，裏麵盛滿了不容置疑的嚴肅，“邪尊真身突破界壁的速度在加快，外麵的壓力每一刻都在劇增。十二個時辰，是蒼穹之壁在不計代價消耗底蘊下，能為我們爭取到的極限時間。”
    她的聲音清脆而冷靜，但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先前連續的空間穿梭和抵禦邪尊威壓，讓她消耗巨大，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腰背挺得筆直，如同暴風雨中堅韌的玉竹。
    顧南伸手，輕輕拂開她額前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指尖觸及她微涼的肌膚，動作輕柔，與他此刻內心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緊迫感形成鮮明對比。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穩定：“十二個時辰，足夠了。”
    他沒有說什麽“相信我”之類的空話，到了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他們之間，早已超越了需要靠承諾來維係信任的階段。
    南宮玥璃深吸一口氣，胸前的水神淚散發出溫潤的藍光，與定宇殿本身的空間波動隱隱共鳴。“我會守在外麵，絕不讓任何事物打擾你。”她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罕見的狠厲，“包括……空間本身。”
    顧南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此刻的模樣刻入靈魂深處。隨即，他不再猶豫，毅然轉身，一步踏入了定宇殿那流轉著銀色波紋的大門。
    殿門在他身後無聲閉合，將外界的一切喧囂、壓力與擔憂，暫時隔絕。
    ——
    定宇殿內部，並非想象中的奢華殿宇，而是一片虛無。腳下是如同鏡麵般光滑、倒映著點點星輝的奇異地麵，頭頂和四周則是無垠的黑暗，唯有遠處有點點星辰閃爍，仿佛置身於微縮的宇宙星空。這裏的空間法則遠比外界穩固，但也因此，任何一點法則層麵的擾動，都會被放大。
    顧南盤膝坐在“星空”中央，閉目凝神。他並沒有立刻開始衝擊空間法則，而是先花費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強行將腦海中紛雜的念頭——邪尊的恐怖、聯軍的期盼、玄靈界的存亡、父母與神界的謎團、南宮玥璃蒼白的臉——一一斬斷、撫平。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唯有極致的冷靜，才能在法則之海中不被迷失。
    當他心神徹底沉靜下來，如同古井無波時，他眉心的那枚神紋種子，終於開始了真正的“蘇醒”。
    不再是先前被動預警時的灼熱刺痛，而是一種溫潤、深邃，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悸動。一絲絲難以言喻的、蘊含著空間至理的神韻，如同初生的藤蔓，自神紋種子中蔓延而出，輕柔地纏繞上顧南的神識。
    “嗡——”
    顧南周身的空間，開始發生肉眼可見的扭曲。並非狂暴的撕裂，而是如同水波蕩漾，光線在他身邊彎曲、折疊，使得他的身影變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仿佛存在於多個重疊的空間夾縫之中。在他頭頂上方，虛無中竟緩緩浮現出一條璀璨的星河虛影！無數光點明滅閃爍，沿著某種玄奧至極的軌跡運行，仿佛將一片真實的星海投影於此。
    密室異象，已然降臨！
    而此時，顧南的全部神識，已被那神紋種子引導著，脫離肉身的束縛，投入了一片更加浩瀚、更加本源的世界——法則之海！
    這裏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空間的概念。有的，隻是無數流淌著、交織著、碰撞著的法則絲線。它們顏色各異，代表著不同的天地規則：熾熱的火、厚重的土、鋒銳的金、生機勃勃的木、柔韌變幻的水……而其中，最為浩瀚、最為縹緲、也最為危險的，便是那無處不在，無形無質，卻又承載、分割、連接萬物的——空間法則！
    顧南的神識，如同一葉微不足道的扁舟，闖入了一片由銀灰色法則洪流構成的狂暴海洋。四周是呼嘯而過的空間亂流，是隨時可能生成又湮滅的空間裂縫，是折疊扭曲、通往未知之地的空間褶皺……
    若非有神紋種子散發出的一圈柔和而穩固的清輝護持，他的神識在進入此地的瞬間，便會被這狂暴的法則之力撕成最本源的能量粒子，徹底消散。
    “虛空非無，萬界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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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古老、蒼茫，仿佛來自時空盡頭的意念，通過神紋種子，直接烙印在顧南的神識核心。
    他“看”向那些銀灰色的法則絲線。它們並非死物，而是擁有著獨特的“生命”。它們彼此排斥，又相互吸引；它們切割萬物，又連接萬界。一道細微的漣漪，可能源自億萬裏外某顆星辰的爆炸；一次不經意的折疊，或許就通往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看到了玄靈界的界壁，在法則視角下，那並非一道堅固的“牆”，而是由無數層致密的空間薄膜疊加而成。此刻，這些薄膜正在被一股充滿毀滅與混沌意誌的黑暗力量瘋狂衝擊、撕裂。那黑暗力量所過之處，銀灰色的空間法則絲線被汙染、被同化，變得漆黑、粘稠，失去了原有的秩序與靈動。
    這便是邪尊的力量本質，它在汙染、扭曲空間法則本身！
    顧南的心神沉浸在這種玄之又玄的感悟中。他不再去思考如何對抗，不再去擔憂時間流逝，而是放開身心，去“傾聽”空間法則的“呼吸”，去“觸摸”它們運行的“脈搏”。
    他感受到空間的“柔韌”，它並非絕對剛硬，可以彎曲，可以折疊。於是，他意念微動，嚐試著將身前一道細微的法則絲線輕輕“彎折”。
    虛空折疊！
    定宇殿內，顧南身前丈許處的空間，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揉捏的綢緞，驟然向內塌陷，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微小“凹陷”！凹陷周圍的光線嚴重扭曲。
    他感受到空間的“連接”，看似遙遠的兩點，在法則層麵或許近在咫尺。他鎖定不遠處一顆懸浮的、由靈力凝聚的微小光點，神識牽引著另一道空間法則絲線，如同穿針引線般，將自身所在與光點所在的空間節點，短暫地“縫合”。
    次元穿梭！
    殿內，顧南的身影毫無征兆地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現在那顆光點旁邊！整個過程無聲無息，沒有引起任何靈力波動，仿佛他本就該在那裏。
    然而，法則之海中的每一次嚐試，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與消耗。強行折疊空間，他的神識如同被重錘敲擊；嚐試次元穿梭，靈魂仿佛被瞬間拉長又壓縮。劇烈的痛苦不斷衝擊著他的意識，眉心的神紋種子光芒狂閃，竭力維持著神識的穩定與清明。
    ——
    定宇殿外。
    南宮玥璃懸浮於半空，雙眸緊閉，全身心都沉浸在胸前的水神淚之中。湛藍色的神光以她為中心蕩漾開來，並非向外擴張，而是如同最細膩的網，緊密地覆蓋在定宇殿的外壁之上，尤其是那扇銀色的大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殿內傳來的、一陣陣令人心悸的空間波動。時而如同平靜湖麵投入巨石，激起狂濤駭浪；時而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內部瘋狂衝撞，想要破殼而出。
    那是顧南在衝擊空間法則時，不可避免引發的現實空間震蕩！若非定宇殿本身材質特殊，加上她的水神淚之力擁有極強的穩定與包容特性，強行撫平這些震蕩，恐怕整個大殿早已被失控的空間之力撕成碎片，甚至波及到外麵的蒼穹之壁防線。
    她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水神淚的光芒穩定而持續，但維持這種高強度的空間穩定，對她而言同樣是巨大的負擔。這不僅僅是靈力的消耗，更是心神的高度凝聚，不能有絲毫鬆懈。她就像暴風眼中那根最堅韌的纜繩，死死拴住一艘正在與驚濤駭浪搏鬥的巨艦。
    時間，在一種極致的壓抑與緊張中，緩慢流逝。
    ——
    法則之海中，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顧南的神識在一次險些被卷入永久性空間裂縫的危機後，驟然變得前所未有的通透。先前種種感悟、嚐試、痛苦、風險，在這一刻如同百川歸海，融會貫通！
    他“看”懂了。空間，並非虛無的背景板，它是活的，是有“脈絡”的！那些銀灰色的法則絲線，就是空間的“經脈”！隻要找到正確的“經脈”，理解其運行的“氣血”，便能以最小的代價，實現看似不可能的奇跡！
    “原來如此……虛空非無，其內有絡；萬界相連，一念可渡！”
    “嗡——！！！”
    定宇殿內，顧南猛然睜開雙眼！
    在他睜眼的刹那，周身那原本狂暴扭曲的空間異象驟然平息。並非消失，而是被他完全收束、掌控！他瞳孔的深處，仿佛有兩條微縮的星河在緩緩旋轉，無數細小的空間符文在其中生滅不定。
    他緩緩抬起右手，對著前方虛空，輕輕一劃。
    沒有靈光爆閃，沒有聲勢駭人，隻見他身前的空間，如同被利刃切開的紙張，平滑地分開一道長約三尺、內部閃爍著迷離星光的空間裂縫！裂縫邊緣穩定，沒有絲毫能量外泄。
    空間法則小成！
    他心念再動，身體如同融入風中，瞬間出現在大殿的另一角，緊接著又出現在最初的位置。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仿佛隻是隨意走了兩步，但實際卻完成了兩次短距離的次元穿梭！對空間的掌控，已然達到如臂使指的程度。
    他感受著體內那與風靈之力開始初步融合、變得更加靈動莫測的空間之力，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自信，混合著對法則的敬畏，油然而生。
    雖然距離完全掌控空間法則，凝聚真正的“聖域”還有差距，但虛空折疊、次元穿梭這些神通，他已初步掌握！實力，已然在靈帝高階的基礎上，再次邁出了一大步，無限逼近那傳說中的靈聖之境！
    是時候出關了。
    顧南目光穿透定宇殿的阻隔，仿佛看到了外麵那個正在為他苦苦支撐的藍色身影，看到了蒼穹之壁外，那愈發猙獰、幾乎要徹底撕裂天穹的混沌裂口。
    他一步邁出，周身空間漣漪蕩漾，身形已然出現在緊閉的殿門之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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