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星艦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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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金屬扭曲的呻吟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在墨塵的耳膜深處久久震蕩。他猛地睜開眼,熔金色的豎瞳在昏暗中急劇收縮。
沒有光。隻有永恒的、粘稠如墨的黑暗,沉甸甸地壓在眼皮上,也壓在胸口。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左胸空洞處撕裂般的劇痛。嵌入胸骨的青銅碎片冰冷沉寂,仿佛一塊死鐵。他掙紮著動了動僅存的右臂,指尖觸碰到冰冷、堅硬、布滿粗糲紋路的金屬表麵。身下並非紫宸之眼流淌的數據洪流,而是某種…巨大、冰冷、死寂的金屬結構。
“滋…外部環境…掃描…失敗…能量場幹擾…過強…空間坐標…未知…載體生命體征…瀕危…警告…石化進程…加速…左肩蔓延至鎖骨…預計完全石化時間:71標準時58分…”
碑靈斷斷續續的電子音,如同從深水中傳來的微弱呼救,帶著前所未有的虛弱和混亂。71小時…墨塵的心猛地一沉。冰冷的絕望如同毒蛇,纏繞上他殘存的意識。他強忍著劇痛,調動殘存的感知。
黑暗並非絕對。極遠處,仿佛在宇宙的盡頭,零星點綴著一些極其微弱的、散發著幽藍或慘綠光芒的光點,如同垂死星辰最後的喘息。它們的光芒被濃稠的黑暗吞噬、扭曲,無法照亮任何東西,反而更襯得這片空間的死寂與詭異。
空氣如果還能稱之為空氣的話)中彌漫著濃烈的金屬鏽蝕、能量過載後的焦糊味,以及一種…更深邃、更冰冷的、仿佛億萬星辰寂滅後殘留的塵埃氣息。絕對的寂靜,如同厚重的棺槨,將他緊緊包裹。沒有風,沒有聲音,隻有自己沉重而艱難的呼吸,以及…體內生命力如同沙漏般流逝的冰冷感知。
柳清璃!
墨塵猛地側頭。借著遠處那點微不可察的幽藍光暈,他看到了身旁蜷縮的身影。月白的長裙早已被汙穢和暗紅的血漬浸透,變得襤褸不堪。她臉上破碎的血紗徹底消失,露出蒼白如紙的麵容。那隻曾經流淌著銀光的右眼緊緊閉著,眼瞼下是幹涸的暗紅血痂和一片猙獰的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燒過。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胸膛的起伏微弱而緩慢,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清璃…” 墨塵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伸出顫抖的右手,指尖觸碰到她冰涼的手腕。微弱的脈搏還在跳動,但每一次搏動都顯得那麽無力,仿佛下一秒就會停止。
就在這時——
“哢嚓…轟隆!!!”
頭頂上方,毫無征兆地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有什麽巨大的金屬結構在重壓下徹底斷裂、崩塌!
墨塵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他用盡最後力氣猛地翻身,將昏迷的柳清璃死死護在身下!
“砰!哐當!嘩啦——!!!”
無數沉重、冰冷、邊緣鋒利的金屬碎片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砸在墨塵的背上、肩上、石化的左臂上!發出沉悶而恐怖的撞擊聲!一塊巨大的、扭曲的金屬板擦著他的頭皮狠狠砸落,深深嵌入他身旁的“地麵”,濺起的碎屑劃破了他的臉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楚。
煙塵彌漫,帶著濃烈的鐵鏽味。崩塌持續了數秒才漸漸平息。
墨塵劇烈喘息,背上傳來火辣辣的劇痛,石化的左臂承受了大部分衝擊,表麵出現了細密的裂紋,傳來陣陣酸脹麻木的感覺。他低頭看向懷中的柳清璃,萬幸,她沒有被直接擊中。
他抬起頭,望向崩塌的來源。頭頂那片濃稠的黑暗似乎…稀薄了一些?不,是崩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破口!透過破口,他終於看清了“天空”!
那並非天空,而是由無數巨大、扭曲、鏽跡斑斑的金屬殘骸交織、堆疊、擠壓形成的、無邊無際的“穹頂”!斷裂的艦橋、扭曲的引擎噴口、布滿炮塔殘骸的裝甲板、如同巨獸肋骨般支棱的龍骨…它們以一種違反物理法則的方式,相互嵌合、穿刺、凍結在冰冷的虛空之中!遠處那些幽藍、慘綠的光點,正是從某些巨大殘骸的斷裂處或尚未完全熄滅的能量核心中透出的微光,如同鑲嵌在這死亡穹頂上的、冰冷的星辰。
這裏…是一座墳墓。一座由無數星艦殘骸堆積而成的、漂浮在冰冷宇宙塵埃中的…星艦墳場!
“滋…檢測到…高濃度…惰性能量輻射…環境屬性…判定:星艦墳場…特征:物質結構…高度不穩定…能量惰性…法則壓製…極度危險…載體生存率…持續下降…”
碑靈的警告印證了他的猜測。星艦墳場…法則壓製…能量惰性…難怪碑靈幾乎失效,難怪傷勢無法恢複,生命力在持續流失!這片死域,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生機與能量的黑洞!
“吼——!!!”
一聲狂暴、嘶啞、混合了金屬摩擦與野獸咆哮的怒吼,毫無征兆地從崩塌的破口上方傳來!聲波穿透死寂的空間,帶著令人心悸的混亂與毀滅氣息!
墨塵猛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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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破口邊緣,一個龐大、扭曲的身影正緩緩探出!那是…機甲少女?!
不!那已經不再是之前覆蓋暗紅甲胄的形態!她的身軀膨脹了近一倍,體表覆蓋的不再是整齊的甲片,而是無數蠕動著、如同活物般的暗紅金屬血肉!這些血肉如同藤蔓般纏繞、增殖,覆蓋著鏽跡和粘稠的幽藍能量液滴。她的左臂徹底異化成一隻巨大、覆蓋著猙獰骨刺和金屬利爪的恐怖武器,爪尖流淌著不祥的暗紅光芒。她的頭顱半埋在增殖的金屬血肉中,僅存的右眼位置,被一顆巨大、渾濁、不斷流淌著粘液的幽綠色複眼取代!複眼深處,混亂的火焰徹底熄滅,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對一切生命與能量的貪婪吞噬欲望!
更讓墨塵頭皮發麻的是,她的下半身…竟然與一大塊巡天者號的艦體殘骸融合在了一起!鏽蝕的金屬如同她的裙甲,扭曲的管道如同她的血管,一些尚未完全熄滅的能量管線如同神經般纏繞在她身上,閃爍著不穩定的幽光!她仿佛一個從星艦屍骸中爬出的、半機械半血肉的恐怖怪物!
“滋…目標機甲少女)…檢測到…高活性孽鐵汙染…混合未知星艦能源…變異…完成…能量等級…重新判定:極高…威脅等級:終極…關聯母巢道蟲)信號…消失…判定:獨立汙染源…極度危險…”
碑靈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吼!!!”
異化的機甲怪物或許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少女)那幽綠的複眼瞬間鎖定了下方的墨塵和柳清璃!尤其是柳清璃身上那微弱到幾乎熄滅的生命氣息,以及墨塵左胸空洞處那塊沉寂的青銅碎片,仿佛成了黑暗中最為誘人的燈塔!
她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掙,纏繞在艦體殘骸上的金屬血肉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她揮舞著那隻恐怖的骨刺利爪,帶著撕裂虛空的尖嘯,如同隕石般從破口處狠狠撲下!目標直指墨塵和他懷中的柳清璃!毀滅的氣息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淹沒了兩人!
絕殺!來自星艦墳場孕育的恐怖怪物!
墨塵瞳孔縮成針尖!背著一個昏迷的人,重傷瀕死,麵對這融合了星艦殘骸的孽鐵怪物,根本避無可避!他猛地握緊右拳,石化的左臂本能地橫在身前,試圖做最後的抵擋!但心中一片冰涼,碑靈沉寂,力量枯竭,這無疑是螳臂當車!
“砰——!!!”
預想中的毀滅性撞擊並未到來!
就在那骨刺利爪即將撕裂墨塵的刹那,異化的機甲怪物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滯!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她發出一聲憤怒而困惑的咆哮,幽綠的複眼瘋狂閃爍,死死盯著墨塵…或者說,盯著墨塵身後那片深邃的黑暗!
墨塵也感覺到了!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排斥力場!如同無形的薄膜,籠罩在他和柳清璃周圍!這股力場極其微弱,似乎隨時可能破碎,但它確實存在!並且…源頭似乎就在他身下!
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手掌按壓的“地麵”。那並非單純的金屬板,而是一塊相對平整、布滿古老磨損痕跡的暗色金屬表麵。在那些磨損的紋路深處,似乎…隱隱流淌著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幽藍色光暈?光暈的軌跡,隱約構成了一幅…殘缺的、布滿斷裂軌跡的…星圖?!
“滋…檢測到…未知秩序力場…微弱…屬性分析…關聯…高維星圖碎片…能量特征…部分匹配…數據庫殘缺記錄:青銅星圖…警告!力場強度…急速衰減…無法持續…”
碑靈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驚疑!
青銅星圖?!墨塵心中劇震!是巡天者號艦艏上那道斷裂的刻痕?它的一部分…或者說,它的力量殘留,竟然在這裏形成了一層保護?
“吼嗷嗷——!!!”
異化的機甲怪物徹底暴怒!她幽綠的複眼死死鎖定那層微弱的力場,骨刺利爪上暗紅與幽藍的能量瘋狂匯聚!她不再試圖撲擊,而是猛地揚起巨爪,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狠狠砸向那層無形的屏障!
“轟!!!”
力場劇烈震顫!幽藍的星圖光暈瘋狂閃爍、明滅!墨塵感覺身下的金屬板都在哀鳴!屏障…撐不了多久!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迫近!
墨塵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片流淌著幽藍星圖紋路的金屬板上。絕望之中,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星圖…巡天者號…碑靈曾共鳴過它!這塊碎片…是否還能共鳴?
他不再猶豫!猛地將僅存的、帶著微弱精神力量的右手,狠狠按在那片幽藍星圖紋路的中心!同時,在靈魂深處,對著那沉寂的青銅碎片發出無聲的嘶吼!
“碑靈!共鳴它!如果不想一起死在這裏!”
“滋…強製…喚醒…核心…嚐試…共鳴…未知星圖碎片…能量不足…載體生命力…加速流失…風險:極高…”
碑靈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極度的抗拒。
“快!” 墨塵在意識中咆哮!他能感覺到身下的力場在怪物狂暴的攻擊下搖搖欲墜!柳清璃微弱的呼吸仿佛下一秒就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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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執行…高風險協議…強製抽取…載體生命本源…進行…共鳴…開始…”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靈魂本源的劇痛猛地襲來!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從骨髓深處被強行抽出!墨塵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他死死咬住牙關,口腔裏彌漫開濃烈的血腥味!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本就所剩無幾的生命力,如同開閘的洪水,瘋狂湧向右手,湧向那塊沉寂的青銅碎片!
“嗡——!!!”
嵌入胸骨的青銅碎片,在生命本源的瘋狂灌注下,猛地爆發出一點微弱卻極其純粹的幽藍光芒!光芒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引動了身下金屬板中那片殘缺的星圖紋路!
“嗡…嗡…嗡…”
幽藍的星圖光暈驟然亮起!如同被喚醒的古老星辰!殘缺的軌跡仿佛活了過來,開始沿著玄奧的路徑流轉!一股微弱卻精純浩瀚的秩序波動,以墨塵的手掌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吼?!”
異化的機甲怪物砸下的巨爪猛地頓住!幽綠的複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驚懼!那層原本微弱、即將破碎的排斥力場,在星圖被共鳴激活的瞬間,驟然變得凝實、堅韌!一股無形的、帶著古老威嚴的排斥力量狠狠撞在她的巨爪上!
“滋啦——!”
暗紅與幽藍的能量在力場表麵激烈衝突、湮滅!機甲怪物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龐大的身軀被狠狠彈開數丈!幽綠的複眼死死盯著墨塵手掌下那片流轉的幽藍星圖,充滿了暴戾、貪婪,以及…一絲本能的忌憚!
屏障…暫時守住了!
但墨塵的狀態卻糟糕到了極點!生命力被強行抽取的劇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意識,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而身下那片被激活的星圖紋路,光芒也在迅速黯淡下去,顯然無法持久。
“滋…共鳴…成功…但…載體生命力…低於臨界值…無法維持…星圖力場…即將…崩潰…預計持續時間:3…2…”
碑靈的倒計時如同最後的喪鍾。
墨塵低頭,看著懷中柳清璃蒼白如紙的臉龐,看著她那隻焦黑緊閉的右眼。他熔金色的豎瞳中,絕望與瘋狂交織。他猛地抬起右手,不再按向星圖,而是狠狠刺向自己左胸空洞處那塊幽藍光芒閃爍的青銅碎片!
“碑靈!抽!繼續抽!用我的命!維持它!” 他在靈魂深處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把她的命…換回來!”
他要用自己最後殘存的生命,為柳清璃搏一線生機!哪怕代價是…永恒的石化與寂滅!
“滋…指令…衝突…邏輯錯誤…載體指令…覆蓋…核心協議…執行…高優先級指令:維持載體最低生存…否決…強製…生命轉換協議…啟動失敗…錯誤!錯誤!星圖力場…崩潰!”
嗡鳴聲戛然而止!
籠罩他們的幽藍力場如同破碎的肥皂泡,無聲無息地消散!
“吼——!!!”
失去了阻礙的異化機甲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狂喜咆哮!幽綠的複眼鎖定下方兩個毫無防備的獵物,骨刺利爪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撕裂黑暗,狠狠抓下!
死亡的陰影,徹底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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