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的山風吹散了萬佛山的血腥氣，帶著草木的清香，拂過小院的竹椅。
    林舟的白袍虛影散去，蘇舍站在老槐樹下，青衫上還沾著未幹的血跡，眼神卻有些茫然。他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的《道德經》，終於忍不住開口：“師尊，我的道……錯了嗎？”
    林舟正躺在竹椅上曬太陽，聞言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哦？怎麽錯了？”
    “我以為道在人間，在公道，在蒼生。”蘇舍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可我看到佛門高層為了虛名，視人命如草芥，做了惡事卻毫無愧疚，反而覺得理所當然；我看到信徒被蒙蔽，將冷漠當慈悲，將屠戮當渡化……這世間的不平，好像比我想的多得多。”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困惑：“我想撥亂反正，想讓他們明白真正的‘道’，可到頭來，若不是師尊出手，我連自己都保不住。這樣的道，真的有意義嗎？”
    林舟沉默片刻，從竹籃裏摸出一顆靈果，丟給蘇舍：“嚐嚐。”
    蘇舍接住靈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開。
    “甜嗎？”林舟問。
    “甜。”
    “那它長在樹上時，被蟲咬過，被風雨打過，你覺得它會覺得‘不公’嗎？”林舟又問。
    蘇舍一愣。
    “道不是非黑即白的尺子，”林舟望著遠處的雲海，聲音平淡，“你覺得佛門虛偽，便去拆穿；你覺得蒼生有難，便去相助。至於結果如何，別人認不認可，那是他們的事。”
    他坐起身，拍了拍蘇舍的肩膀：“路是你自己走的，腳磨破了，心迷茫了，都正常。但走不走，怎麽走，得你自己說了算。想不通就去後山劈柴，劈著劈著或許就想通了。”
    說完，他又躺回竹椅，閉上眼曬太陽，不再多言。
    蘇舍握著手中的靈果，望著師尊慵懶的側臉，心裏的迷霧似乎散了些。
    是啊，道在己心，不在他人的回應。哪怕前路坎坷，哪怕世人皆醉，他守住自己的“誠”，便不算錯。
    他對著林舟深深一揖，轉身往後山走去。青衫的身影消失在林間，腳步卻比來時沉穩了許多。
    “師尊！”
    兩道身影從山道走來，打破了小院的寧靜。蕭塵一身青衫，身側跟著白衣勝雪的淩雪，少女的藍色眼眸裏帶著幾分緊張，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回來了。”林舟抬眼，目光落在淩雪身上。
    淩雪被那道看似平淡的目光一掃，莫名有些拘謹，下意識地往蕭塵身後縮了縮。
    “師尊，這便是淩雪。”蕭塵側身介紹，語氣帶著幾分鄭重，“她的先天冰魄體，還請師尊看看。”
    “嗯。”林舟應了一聲，對淩雪道，“過來。”
    淩雪猶豫了一下，在蕭塵鼓勵的眼神裏，小步走到林舟麵前，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衣角。
    林舟的瞳孔微微一縮，眸中閃過一絲淡金色的光——那是他偶爾會用的“洞察之眼”，能看穿體質本源。
    片刻後，他收回目光，淡淡道：“問題不大。”
    蕭塵和淩雪同時心頭一緊：“師尊前輩）？”
    “先天冰魄體是極寒之資，”林舟解釋道，“但她這體質還沒完全激發，寒氣在體內亂躥，既傷己又傷物。說白了，就是‘沒長開’，跟青澀的果子似的。”
    淩雪愣住，藍色的眼眸裏閃過難以置信——族裏的太上長老說她這體質是天生的“冰煞”，隻能壓製不能根治，這位前輩竟說“問題不大”？
    “那……能治嗎？”她聲音細若蚊蚋，帶著一絲連自己都不敢信的希冀。
    “不難。”林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煉一枚‘融冰丹’，引動她體內的冰魄本源，再輔以功法疏導，不出三月，便能收放自如。”
    淩雪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被點燃的星辰，連呼吸都變得急促：“真……真的嗎？”
    長這麽大，她第一次聽到“能治”這兩個字。不用再怕碰碎熱食，不用再怕靠近誰就凍傷誰，不用再被族裏人當作“異類”……這樣的日子，她連想都不敢想。
    隻是淩雪不知道的是她這種體質就算是在高一點維度的世界，有她這種體質的都不多。
    蕭塵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多謝師尊！”
    “謝什麽，”林舟擺擺手，“剛好藥園裏有幾味藥材。”
    他轉身往宗門後山的藥園走去，蕭塵和淩雪連忙跟上。
    藥園裏靈氣氤氳，各色靈藥長勢正好。林舟熟門熟路地走到西北角，抬手摘下一株葉片如冰晶的“寒髓草”，又挖了塊埋在土裏、泛著白氣的“地心乳”，最後掐了幾片“暖陽花”的花瓣——正是煉製融冰丹的主藥。
    “這些就夠了。”林舟將藥材遞給身後的淩雪，“去丹房等著。”
    淩雪雙手捧著藥材，指尖觸碰到寒髓草時，竟沒有像往常那樣結出薄冰，反而感到一絲溫和的涼意。她望著林舟走向丹房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含笑的蕭塵，眼眶微微發熱。
    原來，真的有希望。
    原來，蕭塵沒有騙她。
    青雲宗的陽光透過藥園的藤蔓，灑在少女蒼白的臉上，映出一抹淺淺的紅暈，像冰封的湖麵終於裂開一絲縫隙，透出了底下的生機。
    蕭塵看著她眼中的光，心中微動——等她好了，一定要帶她嚐嚐師尊做的烤魚，帶她去看青雲宗的晚霞，帶她去所有她以前不敢去的地方。
    丹房的石門緩緩關上，林舟取出丹爐，指尖燃起一簇淡青色的火焰。淩雪站在一旁，看著藥材在火焰中漸漸融化，心中充滿了期待。
    或許，她的人生，真的能從踏入這座宗門開始，變得不一樣。
    而後山的劈柴聲隱約傳來，蘇舍掄著斧頭，一下下劈在木柴上，汗水浸濕了衣衫，眼神卻在一次次揮斧中，漸漸變得清明。
    青雲宗的風，帶著藥香和木柴的氣息，溫柔地擁抱著這座山，也擁抱著每一個在此尋找“道”與“希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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