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他化身最勤勞的匠人。手中那柄磨得鋒利的柴刀寒光閃閃，將洞口纏繞的荊條灌木清理幹淨，隻留下部分便於遮擋偽裝的。
    從溪邊搬來大小適中、表麵相對平整的石塊，吭哧吭哧地搬進山洞。一塊摞一塊，嚴絲合縫，一個紮實的石頭灶台在洞內壘了起來。
    緊挨著灶台的，是另一處更寬大些的石台，權當今後的“工作台”。
    收集了無數細長堅韌的樹藤，在山洞入口的天然石筍間靈活穿引編織，一張帶著天然偽裝效果的藤蔓門簾很快垂落下來。
    他走入坳中的鬆林深處，用外衣兜回大量散發著淡淡鬆脂清香的樹葉，一層樹葉一層藤蔓地鋪在洞內最平整最避風的角落，一張屬於他的天然“床榻”完成了！
    柔軟、幹爽，散發著森林的氣息。最後，他在那沁涼的小溪邊，挑了塊水流平緩處，同樣用石塊壘出一個小小的圈，溪水漫過石縫注入池中，形成一個清澈的天然小蓄水池。
    夕陽的金輝染滿整個山坳時，王風終於停下手中的活計。
    額頭沁著細汗，但精神格外亢奮。他站在洞口的藤簾後，目光掃過自己親手開辟的世界。
    穩固的岩洞，嫋嫋炊煙的灶台，整齊碼放工具的方石台，柔軟舒適的床，還有溪邊那個泛著波光的小水池……
    一種踏實地的歸屬感和安全感，從腳底湧泉穴一路攀升，最終溢滿整個胸腔，讓他長長地、滿足地籲了一口氣。
    “總算有個像樣的落腳點了。安全，安靜，這才是我……真正的靈田洞府啊。”
    再次踏上通往黑石村那熟悉的塵土小路時，王風的心情與前兩次截然不同。
    腳步更輕快穩健，骨子裏的那份戒備仍在，但神情間少了些初時的蒼白拘謹，多了幾分經過山林滋養和修為淬煉後不易察覺的從容紅潤。
    依舊是那身半舊的粗布衣裳，風塵仆仆的皮囊。
    推開陳記雜貨鋪那吱呀作響的木門，熟悉微濁的氣息混著各種雜貨的味道撲麵而來。王風一眼就看到櫃台後的陳掌櫃。
    “陳老掌櫃。”王風上前一步，嘴角微揚，自然地招呼了一聲。
    陳老掌櫃聞聲抬頭，渾濁的目光在王風臉上多停了一瞬，“謔！”他臉上皺紋舒展開，露出熟稔的笑容，“是你啊，采藥的小哥！瞅瞅這精氣神，比上次可強多了，這山裏的水米到底養人啊！”
    王風笑了笑，沒多寒暄，直接解下了斜挎在肩上的一個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袱，沉甸甸地放在櫃台上。
    解開係繩，裏麵是用幹草分隔鋪墊、層層疊放、保存完好的深綠色葉片便露了出來。
    一片片足有半個巴掌大小，厚實得幾乎能感覺到汁水的豐盈，深綠色的葉肉上，那如同被精湛畫師精心描繪上的深紫色紋路，鮮活欲滴，流轉著神秘的光澤！
    濃鬱的草木藥香瞬間在小小的店鋪裏彌漫開來，竟蓋過了滿屋的雜貨氣味。
    陳老掌櫃的笑容猛地一滯，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像發現了珍饈美饌的老饕！
    手指幾乎是下意識地撚起自己頜下的幾縷灰白胡須，湊近了細看。
    他沒有立刻去翻動那些葉片，而是先用枯瘦的手指，極為小心地撚起一片七葉草葉片的邊緣，對著門口透進來的光仔細審視。
    那目光貪婪地掃過葉脈的走向，捕捉紫色紋路流動的光澤，感受葉片的柔韌厚度。他甚至湊近鼻端，深深嗅了一口，那濃鬱而清冽不散的藥氣，讓他臉上每一道皺紋都熨帖地舒展開來。
    “嘖！”老掌櫃終於放下葉片，撚須的動作愈發頻繁，聲音裏帶著十足的驚喜和讚歎：
    “小哥，你這…你這本事不得了哇！老頭子我活了這麽大把年紀，在這山溝裏收了幾十年的山貨，這般品相的上佳七葉草葉片，也隻見過寥寥幾次！就前些日子收你那些零散貨，我道已是難得了，可跟這一比…”
    他激動地擺擺手，“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紫紋，這葉片厚度，這藥性…真是難得，真是難得啊！”
    老掌櫃沒半點含糊，徑直報出一個遠比普通山貨甚至上次交易高出數倍的價格。這個價錢，已接近甚至略超王風心中暗自盤算的底線。
    王風臉上沒什麽波瀾，心底卻是一塊石頭落了地。這老掌櫃果然夠實誠。
    “掌櫃的厚道。”王風點頭應下，卻沒有急著去拿櫃台上堆著的銅錢。他的目光在雜貨鋪擁擠卻琳琅滿目的貨架上緩緩掃過。
    “掌櫃的，這價錢我信您。隻是我住山裏，錢反不及東西來的頂用。”他不疾不徐地開口，“我想換些物件。粗鹽，得多點；燈油…對了，我看您這兒有熬豬油？”
    “有有有，昨天趕集才換來的上好豬板油熬的，雪白著呢！”老掌櫃麻利地從櫃台角落捧出個小陶罐，打開蓋子，一股濃鬱的油脂香頓時飄出。
    “這罐油，我都要了。”王風目光微亮，能補充必要的脂肪，這在山裏是實在的硬通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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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那厚實些的粗麻布，勞煩您量幾尺。”他比劃了一下做衣被的大小，“針線，也得備上一包。吃食…那小袋精麵粉，也給我吧。火石，再拿幾塊。”
    他指著幾樣生存和改善生活的關鍵物資，一件件道來。
    老掌櫃一邊聽，手腳極為麻利地將王風點名要的東西一樣樣清點出來。
    豬油罐子、雪白的麵粉袋、厚實的布匹、捆好的鹽袋、油紙包好的針線、嶄新的火石……很快在櫃台的另一邊堆積起來。
    這分量，幾乎是上次交易的數倍還多。最後剩下的七葉草估價折算成的銅錢，老掌櫃數都沒數，直接撥拉了一大堆，用一個幹淨的粗布小錢袋裝了，沉甸甸地推到王風麵前。
    “小哥這是要把家當都置辦上啊！”
    陳掌櫃看著眼前堆起的小山，感慨地笑了笑，手腳麻利地幫著王風把他要的鹽罐子、油罐子往帶來的空簍裏裝。
    他目光在那些頂級七葉草葉子上流連，對這位能持續帶來如此好貨的年輕采藥人，態度愈發和氣。
    王風將換來的東西小心地放進自己背來的空背簍，最後才接過那沉甸甸的錢袋揣進懷中。
    看著貨架上有些散亂的筐籃，王風很自然地伸出手，動作利索地幫陳掌櫃將幾個堆歪的竹筐歸置整齊，又把一捆散開的簸箕碼放好。
    “舉手之勞，掌櫃的別客氣。”王風淡淡地說了一句。
    這無心的小動作落在陳老掌櫃眼裏，讓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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