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山坳的道路果然異常清靜，甚至帶著一種山野特有的悠閑。得知趙癩子摔破腦袋在家哼唧的消息，王風感覺連肩上的背簍都輕了幾分。
    耳畔隻餘鬆風鳥鳴，再無半刻前那種如芒在背的窺視和緊張。
    山坳依舊是那份令人心安的家園景象。
    新換來的物資——厚重柔軟的皮子、清亮甜香的蜂蜜罐子、沉甸甸的鹽巴、更多樣化的種子，都被王風耐心細致地歸置在幹燥避風處。
    蜂蜜特有的香甜氣息甚至驅散了部分泥土和柴煙的味道，讓小小山洞裏多了幾分溫馨的人間煙火氣。
    空間裏收獲的小白菜鮮嫩欲滴，水靈得仿佛掐一把就能掐出水來。王風沒有浪費這天然靈蔬，掐下最嫩的心葉部分，鍋中點一滴新得豬油，大火爆炒。
    翠綠的葉片在熱油裏迅速變得油亮、蜷曲，清甜純粹的香氣瞬間被激發出來，帶著一股子勾人的鮮。
    添入一瓢清冽的山泉水，撒上一小撮精鹽，一鍋清白如洗、卻鮮氣四溢的菜湯便滾著細密的氣泡翻滾起來。
    取出一塊沉甸甸的粗麵餅，在灶膛餘燼上烘烤得兩麵焦脆微黃，拍掉餅上的炭灰。
    撕下一塊，就著那燙嘴卻鮮美無敵的菜湯，“呼嚕”一口，質樸的麥香與濃鬱的鮮蔬清甜在口中碰撞融合，帶來純粹的味覺享受。這是靈田恩賜與凡人勞作的完美結合。
    夕陽最後的金紅色光斑在洞口石台上緩緩收束、黯淡。王風盤膝坐在洞口，一手端著還溫熱的粗陶碗，裏麵盛著泛著油光的青菜湯，另一隻手拿著那塊烤得焦脆噴香的粗麵餅，小口小口地吃著。
    視線所及，是他新近才在居所旁邊向陽處辟出的一小塊“障眼法”菜地——移植進去的幾棵普通蘿卜苗和一叢野蒜在夕陽下蔫蔫的，長勢遠不及空間蔬菜萬一。
    看著這幾顆“示弱”的植物，再對比嘴裏的鮮美，王風的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放下碗，凝神閉目。
    心念沉入“神農空間”。
    核心區域那塊改良息壤之上，僅僅大半天的功夫，先前撒下的、蘊含著他無限期望的新一輪靈穀種子，已然破土而出！
    一片片嫩綠得令人心顫的纖細小芽，頂著微小的初生葉，如同無數柄指向天空的碧綠小劍，整齊劃一地排列在濕潤而富有生機的息壤上！
    王風長長地、無比暢快地吐出一口胸中積鬱已久的濁氣。
    那股被靈米滋養、被青菜湯浸潤後彌漫全身的溫熱舒泰感，與丹田處隨著每一次深長呼吸而有力起伏的溫潤氣息，形成了奇妙而有力的呼應。他立刻閉眼打坐，不想浪費一絲一毫的靈氣。
    修煉無歲月。
    山洞內，僅有篝火跳躍的劈啪聲和王風沉穩的呼吸聲回蕩。
    他盤膝坐在簡陋卻整潔的草席上，目光透過搖曳的火焰，落在角落裏那個沉甸甸、被層層茅草小心遮蓋的陶罐上。
    陶罐裏盛著的，是空間內收獲的第一批“碧雲霞”靈穀碾磨出的晶瑩靈米，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神清氣爽的淡雅米香。
    王風的眼神由熱切轉向深沉的凝重。
    他閉上眼，仔細感受著丹田深處那道如同初生春蠶吐出的細絲般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氣感——那是修煉《長春功》數月，以清苦意誌和粗礪山泉為薪柴，才艱難聚起的一縷生機。
    它溫順地盤踞在丹田，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勾勒出未來的輪廓，卻也脆弱得像風中殘燭。若論實戰？王風嘴角勾起一絲自嘲。
    怕是連村口那頭壯碩的耕牛都未必能降服。
    他的思緒飛速流轉：陳記雜貨鋪裏，陳掌櫃那渾濁眼眸中偶爾閃過的、對真正好藥材近乎本能的銳利之光；
    村道邊，趙癩子那如同餓狼盯著獵物般充滿惡欲與貪婪的眼神……懷璧其罪！這四個字如同冰冷的刻刀，狠狠劃過他的心頭。
    這滿罐靈米，對此刻的他而言，何止是珍寶，簡直是懸於頭頂的利刃！
    “交易？”王風低語出聲，聲音在寂靜山洞裏格外清晰，“幾鬥靈米，能換來多少銀子？幾斤凡鹽？粗布麻衣？”
    他微微搖頭，“杯水車薪！更可怕的是，一旦消息泄露，引來的是虎豹豺狼！靈穀蘊含的靈氣……”
    他睜開眼，篝火映亮他眸中的灼熱，“這才是真正的鑰匙！打熬筋骨，滋養髒腑，衝刷經絡，最終衝破那層凡與仙的天塹！”
    決心已定，再無彷徨。王風站起身，走到陶罐邊，珍重地掀開茅草蓋子。
    那浸潤著天地靈氣的米粒在昏暗光線中似乎也流淌著玉質般的溫潤光輝。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小半碗，又抓了一把外間種植的普通糙米混入其中。
    “從今日起，這便是修行之糧！”他低聲宣告，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混合的米粒落入陶釜，注入山泉。
    火焰舔舐著釜底，很快，一股混合著糙米野香與靈米清韻的獨特香氣便在山洞內彌漫開來，仿佛連呼吸的空氣都變得甘醇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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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後。
    一碗清澈米粥置於膝前，粥水清亮，底部沉著的米粒顆顆飽滿舒展，其中偶有幾點比珍珠更瑩潤的玉色光芒閃爍，正是混入其中的靈米粒。
    王風神色肅穆，捧起陶碗，小口卻堅定地啜飲著。溫熱的粥液滑入喉嚨，隨即化作數道微暖卻蘊含著不可思議生機的涓流，瞬息間擴散至四肢百骸。
    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細微的經絡都在這暖流的浸潤下歡呼雀躍，貪婪地吸吮著這來之不易的滋養。一股更強的熱流則如歸巢之鳥，順著氣脈直墜丹田。
    早已調息的王風瞬間進入空冥。他運轉著腦海中被翻來覆去默誦了千百遍的《長春功》殘訣。
    丹田內，那道原本懶洋洋如同“細麻繩”的氣息，在靈米化作的暖流洪流湧入的刹那，陡然“活”了過來！
    它像是冬日裏被暖陽喚醒的藤蔓，瘋狂地生長、扭曲、凝練！變得前所未有的靈動與粗壯。
    王風以強大的心神為舵，精準地引導著這股澎湃卻溫和的力量，沿著《長春功》記載的、人體最基礎的經絡路徑——一個最最簡單的小周天——開始衝擊。
    氣息穿過幽深的竅穴，淌過曲折的經脈，以往每一次到達關鍵節點時那種晦澀難行、幾近消散的無力感，此刻竟被沛然莫禦的暖流驅散！
    氣息如開閘之水，奔騰向前，毫無滯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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