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王都的友誼與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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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冬的嚴寒在王都奧古斯都的上空盤桓不去,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隨時會壓垮這座古老而龐大的城市。連續數日的細雪未能完全覆蓋慶典騷亂留下的殘破痕跡,隻在斷壁殘垣和焦黑的梁木上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髒兮兮的白色,如同拙劣的遮羞布。然而,與這惡劣天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城內一種異樣的、緊繃的“平靜”。那場震動整個王都的事件,如同投入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雖在官方強力壓製下逐漸平複,但水麵之下,卻是更加洶湧、更加複雜的暗流。街頭巷尾的公開議論被嚴格控製,任何關於“邪教徒”、“陰謀”乃至“前朝餘孽”的竊竊私語,都可能招來巡邏衛兵嚴厲的盤查。這些身著厚重盔甲的士兵數量明顯增加,他們三人一隊,踏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穿梭於主要街道,眼神中帶著審視與警惕,仿佛在用冰冷的鐵靴丈量著這脆弱的秩序。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未散盡的焦糊味、冬日濕冷和無形壓力的壓抑感,仿佛山雨欲來,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在這片壓抑的平靜中,位於王都西區邊緣,靠近舊城牆遺址的“晨風之誓”租住的鄉間別墅,卻仿佛成了一個被遺忘的孤島,又或者說,一個在暴風雨眼中悄然積蓄力量的風暴核。塔隆的奇跡生還與索菲亞傾盡全力的救治,如同一劑強心針,不僅挽回了瀕臨破碎的團隊靈魂,更在絕境中淬煉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別墅周圍,老約翰設置的一些不起眼的小機關——比如掛在籬笆上特定角度的風鈴、或是某些看似隨意擺放,實則能留下腳印的鬆軟土塊——顯示著此地主人的謹慎。
    別墅內,壁爐日夜不停地燃燒著,驅散著浸入骨髓的寒意。塔隆被安置在二樓最安靜、最溫暖的房間。他的狀況依舊不容樂觀。索菲亞的清創和本源治愈術雖然淨化了最致命的陰寒能量,將他從死亡線上硬生生拉了回來,但他身體遭受的摧殘是毀滅性的。大麵積的組織壞死、嚴重的內傷、極度的虛弱和長期的營養匱乏,使得他的恢複過程極其緩慢且痛苦。他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昏睡或半昏睡狀態,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無意識地緊蹙,仿佛在與體內的殘存痛楚搏鬥。偶爾醒來,也因喉嚨的灼傷和全身的劇痛而難以言語,隻能通過眼神與守在床邊的索菲亞交流。那眼神中,有劫後餘生的茫然,有對同伴不惜代價拯救自己的深沉感激,更有一種深沉的、亟待複仇的火焰在渾濁與清明之間靜靜燃燒。
    索菲亞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原本就纖細的身形更顯清減,眼下的烏青昭示著她的辛勞。她像個最精密的工匠,根據塔隆身體狀況的細微變化,不斷調整藥劑配方和物理療法。她嚐試用溫和的草藥蒸汽緩解他呼吸道的痛苦,用蘊含生命能量的昂貴藥膏一點點塗抹、按摩那些壞死後新生的脆弱皮膚,甚至運用一些古老的自然儀式,引導微弱的生命氣息滋養他幹涸的經脈。這個過程枯燥而漫長,需要極大的耐心和專注,但索菲亞沒有絲毫怨言,隻有看到塔隆偶爾能吞咽下一點流質食物,或者沉睡中眉頭稍稍舒展時,她緊抿的嘴角才會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放鬆。
    雷恩、莉娜和艾吉奧則在這段難得的喘息期裏,瘋狂地消化著各自在之前戰鬥和壓力下突破帶來的新力量,並開始謹慎地利用佛蘭德斯伯爵提供的有限渠道,嚐試觸摸王都那潭深不見底的渾水。
    雷恩在別墅後院開辟的小小練習場上,一次次地演練著劍技。他感受著體內鬥氣愈發凝實,那柄家傳的雙手巨劍在他手中仿佛輕若無物,揮動間帶起的風壓能輕易吹開地上的積雪。他在適應力量增長的同時,更多地思考著如何將力量更有效地運用,如何破解可能遇到的各種詭異能力和堅固防禦。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銳利,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王都深處湧動的暗流。
    莉娜則將自己關在臨時布置的“實驗室”——其實就是一間堆滿了各種草藥、礦物粉末和簡陋器皿的客房。她反複研究著那本得自莫甘娜法師塔的筆記,試圖從中找出更多關於那種陰寒能量的線索,以及可能的對抗方法。她的奧術掌控力在提升,指尖躍動的奧術光輝更加穩定、凝練,她甚至開始嚐試構建一些更複雜的法術模型,雖然失敗居多,但每一次成功都讓她對魔法的理解更深一層。她深知,知識將是他們在接下來複雜鬥爭中的重要武器。
    艾吉奧的進步則更為隱晦。他的腿傷在索菲亞的調理下好轉得很慢,但已不影響他進行一些低強度的活動。他更多的時間是坐在陰影裏,閉目冥想。他並非在感受元素或奧術,而是在感受“虛無”。他那淡化存在感的能力似乎隨著那次生死危機而得到了質的飛躍。現在,他甚至可以短時間內在光線尚可的房間裏,讓自己的身形變得如同透明的漣漪,難以察覺。他在練習如何更精準地控製這種能力,如何將腳步聲、呼吸聲乃至體溫都降到最低。他的手杖也不再是單純的支撐物,內裏暗藏的機括被他反複檢查、上油,確保在需要時,那柄細劍能如毒蛇般迅捷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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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新身份——受到國王秘密嘉獎、傭兵團等級提升至d級的“有功之臣”——是一把雙刃劍。它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保護色和行動便利比如購買某些管製物資時受到的盤查會少一些),但也意味著他們正式進入了某些大人物的視野。友誼與恩怨的蛛網,開始悄然向他們籠罩過來。
    第一個主動接觸他們的“朋友”,出乎意料,竟是那位曾在地下拍賣行有過一麵之緣、並提供了最初關於莫甘娜大師線索的掮客,“老貓”費奇。在一個飄著細雪、天色提前昏暗下來的傍晚,一個渾身裹得嚴嚴實實、如同雪球般的身影,鬼鬼祟祟地繞到別墅後巷,用一種特定的、斷斷續續的節奏,敲響了那扇不起眼的後門。
    老約翰如同幽靈般出現在門後,透過門縫審視著來人,確認過眼神和那特殊的敲門節奏後,才無聲地打開了門。費奇像一溜煙似的鑽了進來,帶進一股冰冷的寒氣。他脫下厚重的兜帽,露出那張精明的、此刻卻帶著幾分惶恐和凍出來的紅暈的臉。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別墅內簡潔卻堅固的陳設,然後對著聽到動靜從客廳走來的雷恩等人,連忙擠出幾分討好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幾位……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們,而且……看樣子還混得不錯?”他的目光在雷恩胸前的d級傭兵團徽章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真實的驚訝和更深的忌憚。顯然,他消息靈通,已經知曉了他們身份的變化。
    “費奇先生,久違了。”雷恩語氣平靜,指了指壁爐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看來你在王都的消息,依舊靈通。”他心中警惕,費奇這種遊走於灰色地帶的底層情報販子,嗅覺最是靈敏,他的出現,往往意味著麻煩或者機遇,而更多時候是麻煩的預兆。
    費奇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又湊近壁爐烤了烤,苦笑道:“靈通談不上,保命而已。上次一別,王都可是發生了不少大事……幾位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我這次來,一是道賀,二來……也是受人之托,給各位提個醒。”他說話時,眼神不時瞟向窗外,顯得心神不寧。
    “受誰之托?”艾吉奧拄著手杖,從陰影中緩緩走出,冷冷地問道。他的暗影感知悄然擴散,如同無形的觸須,感受著費奇情緒中細微的波動——緊張、畏懼,還有一絲……被脅迫的不甘。
    費奇縮了縮脖子,似乎對艾吉奧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虛無”感有些不適,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道冰冷的牆壁:“這個……對方不讓說。隻讓我告訴各位,如今王都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有些人,對各位‘意外’獲得的殊榮和……來自高處的關注,頗為不喜。傭兵工會內部,尤其是某些靠著資曆和關係上位的大人物,對各位這種‘火箭般’躥升的新星,很是……膈應。”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如同耳語,“另外,市麵上最近有些關於‘晨風之誓’的流言,說各位在慶典騷亂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甚至與某些‘邪祟’有染,能活下來是靠了不幹淨的力量。這些流言來得很蹊蹺,源頭模糊,但傳播得卻很快,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在推動。幾位需多加小心。”
    工會內部的敵意?惡意的流言?雷恩心中冷笑,這並不意外。他們觸碰了某些人的利益,甚至可能掌握了致命的把柄,被反撲和汙蔑是必然的。費奇的提醒,雖然動機不明可能是賣好,也可能是受人指點的試探,或者隻是想提前下注),但信息本身具有價值,印證了他們的一些猜測。
    “多謝提醒。”雷恩不動聲色,從桌上倒了一杯溫熱的麥酒推給費奇,“還有什麽嗎?比如,流言具體是從哪個區域開始傳播的?或者,工會裏看我們不順眼的,具體是哪幾位‘大人物’?”
    費奇接過麥酒,感激地喝了一大口,暖了暖身子,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雷恩隊長,您這就為難我了。流言像風,抓不住源頭。至於工會裏的大人物……名字我這種小角色哪裏敢打聽?隻知道……似乎和幾位與軍方關係密切的元老有關,他們不喜歡不守‘規矩’的新人。”他含糊其辭,但“軍方關係”這個詞,還是讓雷恩眼神微動。
    猶豫了一下,費奇仿佛下定了決心,從懷裏貼身內衣袋中摸出一個小巧的、用特殊蠟印封口的金屬管,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這是……一點小小的‘禮物’,或許對各位有用。裏麵是一些……我無意中收集到的,近期王都地下世界不太尋常的資金流向和人員調動記錄,來源我就不說了,信不信由各位判斷。”他將金屬管推過去,像是怕沾染什麽似的,立刻起身,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消息帶到,禮物奉上,我就不多打擾了。各位……保重,最近王都晚上不太平,沒什麽事盡量別出門。”說完,他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迅速重新裹緊兜帽,由老約翰引著,消失在門外的風雪中。
    雷恩拿起那尚帶著費奇體溫的金屬管,指腹摩挲著上麵冰冷的蠟印。他回到客廳,在莉娜和艾吉奧的注視下,用匕首小心地撬開蠟封,從裏麵倒出幾卷細密的羊皮紙。紙上用密碼般的符號和隱語記錄著一些交易信息、代號和簡略的路線圖。這些信息需要時間破譯,但其中反複出現的幾個代號如“灰燼”、“掘墓人”)和幾處位於碼頭區、舊城區的倉庫地址,無疑指向了某些隱藏在幕後的、不尋常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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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鼠狼給雞拜年。”艾吉奧冷哼道,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手杖,“這老貓背後的人,是想借刀殺人,還是想禍水東引?或者,隻是提前賣個好,指望我們將來能幫他一把?”
    莉娜拿起一張羊皮紙,指尖泛起微弱的奧術光輝,仔細感受著上麵的能量殘留和墨水成分:“信息本身可能是真的,羊皮紙和墨水都是王都常見的貨色,沒有明顯的追蹤或詛咒痕跡。但目的肯定不純。我們要小心被人當槍使,去觸碰某些我們尚未準備好的領域。”
    雷恩點了點頭,將羊皮紙仔細收好:“無論如何,信息是有用的。這證實了我們的敵人正在多線行動,無論是抹黑我們的聲譽,還是在暗中調動力量準備清除隱患。王都的‘友誼’,往往包裹著毒藥,而費奇送來的,至少讓我們知道了毒藥可能藏在哪個方向。”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幾天後,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友誼”以更正式、更體麵的方式到來了。佛蘭德斯伯爵派人送來了一份用厚實羊皮紙製作、帶著淡淡香氣的請柬,邀請雷恩前往他在王都上城區的一處不公開的私人畫廊,參加一場小型的“冬日藝術鑒賞會”。請柬措辭優雅,落款是伯爵的家族紋章,看似一場尋常的貴族社交活動。但送信的那位麵容刻板、舉止一絲不苟的管家,在交接請柬時,借著整理手套的動作,用極低的聲音補充了一句:“伯爵大人希望與雷恩隊長單獨聊聊近況,以及……王都近日的風向。”這句話,揭示了其真實目的。
    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是來自他們目前唯一明麵上“盟友”的召喚,也是一次考驗。
    雷恩深知此行的重要性。他仔細整理了儀容,盡管內傷未愈,臉色依舊帶著失血後的蒼白,但他刻意換上了那套授勳時穿的、用料考究的深色禮服,將象征勇氣與忠誠的勇毅勳章和代表著d級傭兵團身份的徽章端正地佩戴在胸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像個需要臥床休養的傷員,而是一個正在崛起的、值得投資的年輕力量。他沒有帶莉娜或艾吉奧,隻讓沉默可靠的老約翰駕駛著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在黃昏時分,碾過積雪初融的石板路,抵達了那座位於上城區僻靜角落、外表毫不顯眼,甚至有些樸素的畫廊。
    畫廊內部與外部截然不同,溫暖如春,燈光經過精心設計,柔和地打在牆上的一幅幅畫作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鬆節油、古老木料和某種名貴香料的味道。賓客寥寥無幾,不足十人,都是些衣著體麵、氣質沉穩的貴族或學者模樣的人,他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低聲交談著,聲音控製在恰好能聽到卻又不會打擾他人的程度,氣氛安靜而高雅。佛蘭德斯伯爵一身深紫色便裝,正與一位白發蒼蒼、戴著金絲眼鏡的老者並肩站在一幅描繪著慘烈古代戰場的巨幅油畫前,低聲品評著。
    看到雷恩到來,伯爵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舉止自然得體地迎了上來,仿佛隻是接待一位他頗為欣賞的年輕後輩。“雷恩隊長,歡迎。你能在百忙中抽空前來,真是太好了。”他熱情地與雷恩握手,然後側身引薦,“這位是皇家藝術院的副院長,格羅夫爵士,一位真正的鑒賞家,對古代戰爭史畫尤其有研究。”
    雷恩壓下心中的急切,強迫自己進入角色。他禮貌地與格羅夫爵士寒暄了幾句,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對藝術不太在行的赧然和虛心求教的態度。格羅夫爵士似乎對這位年輕的傭兵隊長有些好奇,但也僅止於禮貌,簡單點評了幾句畫作的構圖和色彩運用後,便又將注意力放回了畫布上。伯爵則恰到好處地將話題引開,以“帶雷恩隊長欣賞幾幅更具現代感的作品”為由,帶著他走向畫廊深處一幅相對偏僻、描繪著暴風雨前夕陰鬱海港的油畫前。
    當周圍確認沒有其他人時,伯爵臉上那程式化的笑容淡去,眼神變得銳利,聲音壓低,如同耳語:“你的氣色比上次在書房時好多了,雷恩。塔隆的事情,我聽說了,真是……難以置信的奇跡。索菲亞小姐功不可沒,請代我向她致以問候。”他語氣中帶著一絲真誠的感慨,似乎對塔隆的生還也感到些許欣慰。
    “感謝伯爵大人關心,索菲亞會收到您的問候。”雷恩微微躬身,同樣壓低聲音,“不知陛下那邊,可有新的指示?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動?”他直接切入正題,時間寶貴,容不得太多寒暄。
    伯爵的目光掃過那幅油畫上翻滾的烏雲、劇烈搖晃的船隻和岸邊驚慌奔走的小人,意有所指地說:“風暴前的平靜,往往最是難熬,也最是考驗耐心。陛下對目前官方‘調查’的進度……不甚滿意。教會審判庭那邊,阻力很大,他們似乎認定了此事與某些曆史悠久的‘異端’信仰或深淵侵蝕有關,調查方向越來越偏離……政治層麵。”他頓了頓,聲音幾不可聞,確保隻有雷恩能聽到,“而有些人,則樂於見到這種局麵,甚至……在暗中推波助瀾,希望將水攪渾,讓調查永遠停留在抓幾個‘邪教徒’祭旗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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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恩心中一凜。伯爵的意思很明白,國王希望調查指向政治陰謀,揪出宮廷和工會內部可能存在的叛國者或權力覬覦者,但教會或其內部的某些派係)可能想將事件定性為單純的邪惡勢力作祟或信仰問題,從而避免與世俗權力發生直接衝突。而這背後,顯然有既得利益者在操縱,希望借此掩蓋真相。
    “我們目前……行動不便,塔隆需要時間恢複,團隊也需要整合新的力量。”雷恩謹慎地回答,暗示己方目前的困境和需要休整的現狀。
    “我明白。”伯爵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畫布上那壓抑的天空,“所以,現階段,你們需要的是‘融入’和‘觀察’。”他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畫廊裏那些看似悠閑的賓客,“王都的友誼和恩怨,往往隱藏在這些看似無害的社交活動、沙龍聚會和藝術品交易之下。多聽,多看,少說。利用好你們的新身份,接觸一些……值得接觸的人,建立屬於你們自己的信息渠道。我會在必要時,為你們提供一些有限的引薦和……信息支持。”說著,他仿佛不經意般,從袖口中滑出一張小巧的、邊緣刻著複雜蔓藤花紋的銀質名片,遞給了雷恩,“拿著這個,去舊城區‘三貓頭鷹’街的‘銀月之歌’酒館,找一個叫‘灰鷹’的酒保。他會告訴你哪些信息渠道是相對安全的,哪些人……需要格外警惕,或許還能提供一些關於近期地下世界動向的‘邊角料’。記住,你們現在是一步暗棋,陛下需要你們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所以現階段,動靜不宜過大,保護好自己。”
    “銀月之歌”酒館?灰鷹?雷恩接過那張觸手冰涼的銀質名片,心中明了,這是伯爵情報網的一個外圍節點,或許不那麽核心,但足夠安全,也足以讓他們初步接觸到王都暗流的一部分。伯爵在為他們鋪設一條相對安全的、融入王都複雜信息網絡的通道,同時也是一種監控和引導。
    “另外,”伯爵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微不可聞,眼神中閃過一絲凝重,“小心魔法工會內部,尤其是……埃克哈特大法師一係的人。陛下雖然暫時憑借威望和手段穩住了工會內部的局麵,沒有讓清洗擴大化,但工會內部派係林立,傾軋之激烈……遠超外人想象。你們手中的‘東西’,是很多人夢寐以求,也是很多人急於銷毀的。”他指的顯然是莫甘娜的日記和那瓶關鍵的汙染能量樣本。埃克哈特大法師作為工會內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對莫甘娜當年的“離經叛道”以及可能留下的隱患一直耿耿於懷。
    這次會麵時間不長,但信息量巨大。雷恩離開畫廊,坐回馬車時,心情更加沉重。伯爵的“友誼”帶著明確的政治目的和利用價值,他們被賦予了“暗棋”的角色,意味著更多的危險和更複雜的周旋,同時也獲得了一個暫時的、並不穩固的庇護所和有限的支持。
    返回別墅後,雷恩將畫廊會麵的詳細情況,包括伯爵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和暗示,都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莉娜和艾吉奧。對於伯爵提供的“銀月之歌”和“灰鷹”這條線索,他們經過一番討論,決定謹慎利用。艾吉奧主動請纓,由他利用日益精進的暗影技巧和淡化存在感的能力,先去“銀月之歌”酒館探探路,接觸那個叫“灰鷹”的人。他的跛腿在潛行中雖是劣勢,但他那近乎“隱身”的能力,或許能最大程度地彌補這一點,確保初次接觸的安全性和隱蔽性。
    然而,王都的恩怨,並不總是隱藏在精致的畫廊和喧囂的酒館裏。有時,它會以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毫無征兆地降臨。
    就在艾吉奧準備第二天傍晚出發前往“銀月之歌”的前夜,一夥不明身份的人襲擊了別墅外圍!來人大概有七八個,穿著雜亂的粗布衣服,蒙著麵,動作算不上專業,更像是些被臨時雇傭的地痞流氓,但他們行動統一,目標明確——攜帶火油和引火物,試圖在別墅背風的木質牆壁和下風口的柴垛縱火!
    幸好老約翰警惕性極高,他設置在籬笆和圍牆邊的幾個小機關被觸發了,發出了輕微的響動。老約翰如同夜梟般悄無聲息地潛行查看,發現了這些鬼鬼祟祟的身影,立刻發出了警報。
    雷恩和傷勢未愈但感知敏銳的艾吉奧第一時間衝出,莉娜也迅速登上二樓窗口,用簡單的奧術飛彈進行威懾和精準打擊。這些烏合之眾顯然沒料到目標的反應如此迅速和凶猛,雷恩裹挾著鬥氣的一劍劈碎了他們手中的火油罐,刺鼻的液體流淌一地;艾吉奧如同鬼魅般在陰影中穿梭,手杖精準地敲擊在敵人的關節和手腕上,瞬間放倒了兩人;莉娜的奧術飛彈則像長了眼睛一樣,將另外兩個試圖投擲火把的家夥打得人仰馬翻。
    戰鬥幾乎在開始時就結束了。來襲者丟下受傷的同伴,四散逃竄,消失在夜色中。雷恩他們抓住了兩個被艾吉奧擊倒、行動不便的活口。
    審訊由經驗豐富、熟知各種拷問手段的老約翰在地下室進行)的結果令人心驚又不出所料:他們是受人指使,對方出了足夠讓他們鋌而走險的高價,要求他們給“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不該得罪之人的傭兵”一點教訓,最好能製造一場看起來像是“意外失火”的事故。指使者的身份他們不清楚,聯係他們的是一個臉上帶疤、聲音沙啞的中間人,似乎與碼頭區某個叫做“裂鰭幫”的黑幫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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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低級的、近乎拙劣的襲擊,更像是一種警告,一種試探。它表明,即使有王室庇護的幌子,暗處的敵人依然肆無忌憚,並且已經開始用最下作、最直接的手段進行騷擾和威脅,試探他們的反應和底線。這也說明,對方可能暫時還不想或者不能動用更高級的力量,又或者,這隻是多方勢力中,某個性子比較急、手段比較糙的派係所為。
    “恩怨已經找上門了,用最直接的方式。”雷恩站在客廳的窗前,看著老約翰和艾吉奧在處理外麵的狼藉,語氣冰冷如窗外的夜風。王都的友誼虛偽而脆弱,需要小心翼翼地權衡和利用;而恩怨,卻如同附骨之疽,來得如此直接,不死不休。
    二樓房間裏,塔隆在索菲亞的照料下,似乎被樓下的動靜驚擾,短暫地清醒過來。他虛弱地轉動眼球,看向窗外,又看向身邊一臉關切的索菲亞,嘴唇翕動,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索菲亞輕輕握住他纏滿繃帶的手,低聲道:“沒事,一點小麻煩,雷恩他們能處理。”塔隆疲憊地閉上眼睛,但那雙曾經堅毅無比的眼眸在合上之前,閃過一絲深沉的痛苦和更強烈的、亟待複仇的火焰。他知道,戰友們正在為他、為慘死的塔隆、為被掩蓋的真相而戰,而他,必須盡快好起來,重新舉起那麵守護之盾,站在同伴身前。
    王都的棋盤上,新的棋子已經就位,舊的恩怨正在發酵。佛蘭德斯的“友誼”,費奇背後的“好意”,黑幫的“警告”,工會內部的“敵意”,教會調查的“阻力”……所有這些,交織成一張巨大而危險的網。“晨風之誓”這隻傷痕累累卻更加鋒利的小隊,在短暫的喘息之後,即將再次踏入這片充滿友誼陷阱與恩怨殺機的漩渦中心。他們的每一步,都將在黑暗中激起漣漪,牽動更深層次的、足以顛覆王國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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