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年關賣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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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初九的清晨,老金溝的獵人們起了個大早。
    郭春海掀開狼皮褥子時,烏娜吉已經在火塘邊熬好了小米粥,鍋裏還煮著十幾個雞蛋。
    阿爸說今天要趕早集,姑娘往灶膛裏添了根柴,火光映得她臉蛋紅撲撲的,供銷社年關最忙,去晚了要排長隊。
    郭春海披上犴皮襖子,走到門口掀開狼皮門簾。
    外麵天還沒亮透,好幾匹駿馬已經套好了爬犁,呼出的白氣在嚴寒中凝成霜花。
    二愣子和格帕欠正忙著把處理好的野豬肉裝車,每塊肉都用椴樹皮仔細包裹,防止凍得太硬。
    海哥!二愣子看見郭春海,立刻揮舞著凍得通紅的大手,豬皇的肉單獨裝了一爬犁,按你說的,連皮帶骨都沒拆!
    郭春海點點頭。
    豬皇的肉比普通野豬肉更值錢,尤其是那張完整的皮子和那對獠牙,在縣城能賣出好價錢。
    他走到爬犁前檢查,十頭野豬的肉裝了滿滿三架爬犁,少說有兩千多斤。
    阿坦布披著熊皮大氅走來,花白的辮子上結著霜花:都齊了?
    齊了。郭春海搓了搓凍僵的手,這次帶多少槍?
    三把五六半,都裝滿子彈。老獵人眯起眼睛,年關底下,路上不太平。
    烏娜吉端著熱粥出來,眾人圍在火堆旁匆匆吃了早飯。臨行前,阿坦布把郭春海叫到一邊,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拿著,應急用。
    郭春海打開一看,是五張大團結——這在1983年可是一筆巨款。
    阿爸,這...
    窮家富路。老獵人擺擺手,給丫頭扯塊花布,再打對銀鐲子。
    郭春海心頭一熱,鄭重地把錢貼身收好。阿坦布這是默許了他和烏娜吉的事,按鄂倫春人的規矩,男方送銀鐲就是定親的信物。
    太陽剛露頭,五騎人馬就出發了。郭春海駕著頭爬犁,烏娜吉裹著羊皮襖子坐在他旁邊;二愣子和格帕欠各駕一架爬犁跟在後麵;托羅布則騎著馬在前麵開路。三把五六半分別藏在爬犁的草料堆裏,隨時可以取用。
    爬犁在雪地上滑行,發出悅耳的聲。饅頭蹲在郭春海腳邊,黑鼻頭上沾滿了霜花。小家夥第一次出遠門,興奮得東張西望。
    冷嗎?郭春海問身邊的烏娜吉。
    姑娘搖搖頭,從懷裏掏出個羊皮水囊:喝口酒暖暖?
    郭春海接過水囊抿了一口,火辣辣的白酒順著喉嚨滑下,頓時驅散了寒意。這是阿坦布用山葡萄自釀的,度數高但不上頭。
    正午時分,他們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休息。烏娜吉從爬犁上取下幹糧——凍豆包和鹹肉,就著溪水吃起來。格帕欠生了堆火,烤化溪水飲馬。
    海哥,二愣子啃著豆包湊過來,你說這次能賣多少錢?
    郭春海在心裏算了算:按去年行情,野豬肉六毛一斤,豬皇的能到八毛。加上皮子和獠牙,少說一千五。
    一千五?!二愣子差點噎著,都夠娶三個媳婦了!
    烏娜吉一笑:那你打算娶誰啊?格帕欠的妹妹?
    二愣子頓時漲紅了臉:俺...俺不要媳婦...
    眾人哄笑起來。托羅布趁機起哄:二愣子害羞了!
    說笑間,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郭春海警覺地站起身,手已經摸到了爬犁下的五六半。但來的隻是幾個趕集的鄂倫春獵人,雙方打了個招呼就各走各的了。
    小心點好。托羅布壓低聲音,去年臘月,老巴圖的爬犁就在這條路上被劫了。
    休息完畢,隊伍繼續前進。隨著離縣城越來越近,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有趕著爬犁賣山貨的獵戶,有挑著擔子走親戚的農民,還有幾個騎牌自行車的公社幹部。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臉上帶著年關將近的喜氣。
    太陽西斜時,縣城灰蒙蒙的城牆終於出現在視野中。城門口排著長隊,幾個戴紅袖標的人在檢查介紹信。郭春海掏出老金溝生產隊開的證明,順利通過了檢查。
    先去供銷社卸貨,他指揮道,然後找旅店住下。
    縣供銷社比上次來時熱鬧多了,門口停滿了裝年貨的馬車和爬犁。穿藍布棉襖的售貨員站在台階上吆喝:排隊排隊!豬肉每人限購二斤!
    郭春海讓二愣子看著爬犁,自己帶著烏娜吉擠進人群。供銷社裏人山人海,空氣中彌漫著醬油、鹹魚和煤油混合的複雜氣味。櫃台後的眼鏡男忙得滿頭大汗,正在給一個老太太稱紅糖。
    同誌,郭春海湊到櫃台前,收野豬肉嗎?
    眼鏡男頭也不抬:介紹信!質量證明!檢疫...
    是我們,烏娜吉忍不住插嘴,上個月來賣熊膽的!
    眼鏡男這才抬頭,鏡片後的眼睛一亮:喲!鄂倫春的朋友!他立刻放下秤盤,有多少?
    十頭,其中一頭是豬皇。郭春海壓低聲音,連皮帶骨,新鮮著呢。
    眼鏡男頓時來了精神,跟旁邊的售貨員交代幾句,親自跟著郭春海出來驗貨。當他掀開椴樹皮,看到那碩大的豬皇屍體時,眼鏡都快掉下來了。
    好家夥...這得四百斤往上!他激動地搓著手,等著,我去叫張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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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四個兜幹部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來。張主任五十來歲,圓臉微胖,一看就是長年坐辦公室的。但他檢查野豬肉的手法卻異常專業,手指在肉上按幾下,又湊近聞聞,最後掰開豬皇的嘴看了看牙齒。
    好肉!張主任拍板,普通野豬六毛五,豬皇的九毛!皮子另算!
    這價錢比郭春海預計的還高兩成!他強壓住喜悅,沉穩地點點頭:張主任痛快。
    供銷社的職工們立刻忙碌起來,過秤的過秤,記賬的記賬。豬皇的肉被單獨放在一邊,很快就引來一群圍觀群眾。
    同誌,這肉賣嗎?一個穿呢子大衣的中年婦女急切地問,我出雙倍價錢!
    我要後腿!另一個幹部模樣的人直接掏出了鈔票。
    張主任趕緊維持秩序:排隊排隊!先過公賬,再零售!
    趁著供銷社忙活的功夫,郭春海把烏娜吉拉到一邊:去買布吧,順便看看銀鐲子。
    姑娘眼睛一亮,但隨即搖頭:先辦正事...
    這就是正事。郭春海從貼身處掏出阿坦布給的錢,你阿爸交代的。
    烏娜吉的臉頓時紅得像熟透的山丁子,低著頭絞著衣角,但眼裏的歡喜藏不住。郭春海讓二愣子陪她去百貨商店,自己和格帕欠留下結賬。
    兩個小時後,野豬肉全部過完秤。普通野豬淨肉一千二百斤,豬皇淨肉三百八十斤,加上三張完好的野豬皮和豬皇的獠牙,總共賣了兩千一百三十五元六角!
    開個收購單,張主任親自打算盤,現金還是轉賬?
    現金。郭春海毫不猶豫。這年頭轉賬手續麻煩,而且生產隊的賬戶取現還要層層審批。
    張主任點點頭,讓會計去取錢,然後壓低聲音說:小郭同誌,春節前還能弄一批野味嗎?價格隻高不低。
    郭春海心頭一動: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張主任苦笑,今年豬肉緊張,縣裏領導們的年貨還沒著落呢...
    正說著,烏娜吉和二愣子回來了。姑娘懷裏抱著個花布包袱,手腕上多了對亮閃閃的銀鐲子;二愣子則扛著個麻袋,裏麵裝滿了針頭線腦、糖果餅幹等日用品。
    辦妥了?郭春海問。
    二愣子興奮地點頭:烏娜吉砍價可厲害了!那售貨員差點哭出來!
    張主任看到烏娜吉手腕上的銀鐲子,眼睛一亮:鄂倫春姑娘?好福氣啊!他轉身對郭春海說,這樣,你們要是能再弄十頭野豬,我特批給你們二十箱北大倉,不要酒票!
    這條件太誘人了。北大倉是黑龍江名酒,平時要憑票購買,過年更是緊俏貨。二十箱酒帶回老金溝,足夠整個部落喝到開春。
    成交!郭春海爽快答應,臘月二十五前交貨。
    會計送來了現金,厚厚兩遝大團結,用牛皮紙包得嚴嚴實實。郭春海當麵點清,然後分成幾份藏在各人貼身處——財不露白,這是走江湖的規矩。
    接下來是采購時間。有了張主任的特批條子,他們買到了許多平時要憑票的緊俏貨:二十箱北大倉、十箱西鳳酒、五十斤精鹽、三十斤白糖...甚至還搞到了兩桶煤油和幾捆帆布。這些東西裝了滿滿兩架爬犁,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太招搖了...托羅布憂心忡忡地說,要不分兩批走?
    郭春海搖搖頭:天黑前必須出城。二愣子,去買幾掛鞭炮。
    二愣子不解:買炮幹啥?
    聽響。郭春海意味深長地說。
    采購完畢,五人找了家國營飯店吃飯。熱騰騰的豬肉燉粉條就著大餅子,吃得人格外滿足。烏娜吉小心地護著新買的銀鐲子,生怕濺上油星;二愣子則狼吞虎咽,連吃了五大碗還意猶未盡。
    慢點吃,格帕欠笑話他,又沒人跟你搶。
    二愣子含糊不清地說:俺...俺餓嘛...
    吃完飯,郭春海讓托羅布去旅店退房——他改變主意了,決定連夜趕回老金溝。這麽多貴重貨物在縣城過夜太危險,還是早點回去踏實。
    太陽已經西斜,五騎人馬趕著滿載的爬犁出了城門。郭春海特意選了條偏僻的小路,雖然繞遠但安全。烏娜吉裹緊羊皮襖子,不時回頭張望。
    有人跟著?郭春海小聲問。
    姑娘搖搖頭:就是心裏不踏實...
    事實證明女人的直覺準得可怕。當他們走到一片樺樹林時,前方突然閃出十幾個黑影,手裏都拿著明晃晃的家夥。
    站住!為首的混混喝道,把爬犁留下!
    郭春海眯起眼睛——正是上次在供銷社外盯梢的那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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