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狡熊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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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蒙蒙亮,郭春海就在馬鞍袋裏塞滿了彈匣。
    五六半步槍的鋼製彈匣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哢嗒聲。
    他特意挑了七發裝的長彈匣——重生前當民兵時,這種彈匣能多裝兩發子彈。
    “海哥,阿坦布大叔在屯口蹲著呢。”二愣子牽著馬,一路小跑過來,棉帽子歪戴著,露出兩隻被凍得通紅的耳朵,嘴裏還呼著白氣,“那老家夥抱著杆紮槍,跟門神似的,一動也不動。”
    郭春海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看著二愣子,並沒有接他的話。他默默地把最後一個彈匣塞進懷裏,那冰冷的觸感透過厚厚的棉襖,直抵他的胸口。
    他的思緒卻早已飄飛,那些重生前的記憶如同一幅幅畫麵,在他眼前不斷閃現。1984年的這場熊害,原本應該有四個人死去……
    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從馬廄那邊傳來,打斷了郭春海的回憶。他轉頭望去,隻見烏娜吉穿著一身男式獵裝,正和她的阿爸阿坦布激烈地爭執著。
    “姑娘家騎什麽馬!”阿坦布的聲音在寒冷的空氣中回蕩,他的胡子上掛著幾根冰溜子,隨著他的話語不住地顫抖著,“回去跟你奶奶學鞣皮子去!”
    烏娜吉的臉色漲得通紅,她緊咬著嘴唇,突然伸手從腰間掏出一把紅繩獵刀,毫不猶豫地“唰”一聲割斷了那捆繩索。
    “我現在是獵人,不是姑娘!”烏娜吉的聲音清脆而堅定,她瞪大眼睛,直視著阿坦布,然後一個漂亮的翻身,敏捷地躍上了馬背。
    她的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嗬成,仿佛她天生就是為了騎馬而生。鹿皮靴子上的銅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悅耳。
    當郭春海牽著馬緩緩走過去的時候,那位老獵人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根斷掉的繩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東西。他的目光有些呆滯,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郭春海的到來。
    終於,老獵人緩緩地抬起了頭,他那渾濁的眼珠裏布滿了血絲,看上去有些疲憊不堪。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郭家小子,你知道正月裏動槍會有什麽後果嗎?”
    郭春海踩上了馬鐙,他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但他的回答卻異常堅定:“我知道死了的薩滿腦殼裏空了一半。”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還知道,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接下來會死更多的人。”
    老獵人的身體猛地一顫,他似乎被郭春海的話擊中了要害。他用鄂倫春語嘟囔了一句什麽,郭春海雖然聽不懂全部,但他還是聽到了“白那查”這個詞。他知道,這是鄂倫春人敬畏的山神的名字。
    隊伍在屯口的小溪邊集合,除了郭春海和他的兩個同伴外,還有四個年輕的獵人。他們都是偷偷從家裏溜出來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和期待。
    其中,托羅布是最年長的一個,他今年二十五歲,是屯裏最好的騎手。他的身邊跟著兩條獵狗,一條是細腰長腿的鄂倫春獵犬,名叫黑箭;另一條則是毛蓬鬆的蒙古獒,名叫饅頭。
    “熊往黑樺溝去了。”托羅布麵色凝重地展開一張發黃的林場地圖,他的手指在地圖上比劃著,“昨夜的雪蓋住了大部分腳印,但狗能聞出來。”
    烏娜吉突然指著地圖上的某處,聲音有些顫抖:“薩滿遇害的地方就在這裏,離老金溝大概三十裏。”她的手指順著地圖劃了一道弧線,“按照熊的腳程,現在它應該到……”
    “野豬嶺。”郭春海毫不猶豫地接口道。他對這片林場非常熟悉,因為重生前的林場檔案詳細記載了那頭食人熊的信息,它的巢穴就在野豬嶺北坡。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的黑箭突然狂吠起來,它扯著繩子,拚命往東南方向掙。郭春海見狀,立刻下馬查看。果然,在溪邊的雪地上,他發現了半個模糊的掌印。這個掌印的邊緣整齊得就像被刀切過一樣,毫無疑問,這正是那頭缺趾母熊的配偶留下的。
    “上馬!”郭春海當機立斷,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狗找到蹤跡了!”
    七人迅速翻身上馬,沿著溪流疾馳而去。獵狗們在前方歡快地奔跑著,它們似乎對追蹤這頭熊充滿了信心。
    二愣子的鞍袋裏,露出了半截鐵鏈。那是他連夜趕製的捕熊套,上麵還掛著從公社農機站順來的齒輪,當作鈴鐺。
    “海哥,你看這。”烏娜吉勒馬突然勒住韁繩,停在一處雪坡前,語氣中透露出一絲驚訝。
    郭春海聞言,立刻驅馬趕到烏娜吉身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雪坡上原本清晰可見的熊掌印,在到達雪坡邊緣時,竟然離奇地消失了,就好像那隻熊突然憑空飛走了一般。
    郭春海心中一緊,他迅速跳下馬來,蹲下身仔細觀察。雪坡邊緣的積雪被熊掌踩踏得有些淩亂,但確實沒有任何延伸出去的痕跡。
    他眉頭微皺,思索片刻後,決定撥開坡下的灌木叢一探究竟。當他撥開灌木叢時,瞳孔猛地收縮——幾根斷枝上,竟然沾著暗紅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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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上樹了。”郭春海站起身來,抬頭望向頭頂上方,指著一根粗壯的鬆枝說道,“這畜生從樹上跳到坡那邊去了。”
    托羅布聽到這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熊會這招?”
    郭春海點點頭,麵色凝重地說:“老熊會。特別是那些吃過人的熊,它們非常狡猾,懂得利用各種地形和環境來躲避追捕。”
    隊伍眾人麵麵相覷,都對這隻老熊的狡猾感到有些棘手。不過,既然已經發現了它的蹤跡,就絕不能讓它逃脫。
    於是,眾人繞到雪坡後麵,果然又發現了熊掌印。然而,這回的蹤跡卻更加古怪——熊掌印變得斷斷續續,時而深時而淺,有時甚至會出現兩行方向相反的足跡。
    “它在兜圈子。”烏娜吉看著地上的腳印,眉頭緊緊皺起,“這畜生是故意在迷惑我們,想讓我們迷失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已到正午時分。陽光灑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眾人一路追蹤,終於追到了一條結冰的小溪邊。
    黑箭和饅頭在溪邊焦急地打轉,嘴裏不時發出困惑的嗚咽聲,仿佛迷失了方向。它們的目光緊緊盯著溪流中央,那裏原本應該有熊的足跡,但現在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郭春海眉頭微皺,思考片刻後,果斷地下達命令:“分頭找!”他迅速解下肩上的步槍,接著對眾人說道,“二愣子跟我走下遊,其他人往上遊去。”
    然而,烏娜吉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立刻行動。她靜靜地蹲在溪邊,似乎在觀察著什麽。隻見她緩緩摘下手套,伸出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摸著冰麵上的某個點。
    “春海哥,這裏有東西。”烏娜吉輕聲說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興奮。
    郭春海聞聲快步走過來,俯身湊近烏娜吉所指的地方。仔細一看,冰麵上確實有幾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凹痕,就像是被某種粘稠的東西粘過一樣。
    烏娜吉見狀,連忙用獵刀的刀尖挑起一點褐色的殘留物。她仔細觀察後,肯定地說:“這是鬆脂混著血,看來那畜生的腳底板受傷了。”
    就在這時,上遊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哨聲。眾人聞聲望去,隻見托羅布站在三百米外的地方,正對著一個岩縫大聲呼喊。黑箭則在岩縫前狂吠不止,顯得異常興奮。
    郭春海心頭一緊,立刻帶領大家朝托羅布的方向跑去。當他們趕到岩縫前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眾人定睛一看,岩縫裏塞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仔細辨認後,發現竟然是半隻被撕碎的狼獾,而它的內髒早已不翼而飛。
    “是它引來的熊。”郭春海凝視著狼獾的屍體,若有所思地說。他翻動著狼獾的身體,注意到其頸部有明顯的咬痕,“薩滿身上的毛就是這狼獾的。”
    烏娜吉突然指著岩縫深處,滿臉驚愕地喊道:“那是什麽?”眾人的目光隨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陽光恰好照進岩縫,隱約可見深處有一團反光的東西。
    郭春海心中湧起一股好奇,他迅速將手中的獵槍伸進去,用槍管輕輕地夠了一下那團反光的物體。當他把它勾出來時,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銅鈴鐺——正是薩滿神衣上綴著的那種。
    “它在收集戰利品。”郭春海心頭一凜,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想起重生前曾聽老獵人講過,有些食人熊會保留受害者的物品,將它們視為自己的戰利品。
    回程的路上,太陽漸漸西沉,天色也變得越來越暗。獵狗們似乎失去了之前的興奮,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再也找不到新的蹤跡。
    經過一處廢棄的獵人小屋時,二愣子突然提議進去過夜。那間小屋的木門顯得有些歪斜,仿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風暴。當郭春海輕輕推開那扇門時,門軸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在這靜謐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淒厲,仿佛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郭春海小心翼翼地推開門,一股強烈的腐臭味撲麵而來,讓他差點作嘔。他立刻認出,這股味道和母熊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電筒的光束緩緩移動,照亮了小屋的牆角。突然,幾團散發著濃烈氣味的物體出現在眼前,那竟然是幾團新鮮的熊糞!它們還在冒著絲絲熱氣,顯然是剛剛留下的。
    托羅布見狀,心中猛地一緊,他迅速端起手中的獵槍,警惕地環顧四周,生怕那隻留下糞便的熊會突然從某個角落裏竄出來。而烏娜吉則蹲下身,仔細觀察著那幾團熊糞,她的眉頭緊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突然,烏娜吉像是發現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她用刀尖輕輕挑起其中一團熊糞,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其撥開。隨著熊糞的散開,一塊白色的物體露了出來,那是一塊未消化的骨頭!
    “這是……人的指骨!”烏娜吉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的發現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眾人麵麵相覷,臉上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郭春海的手電光束迅速掃過屋頂,當光束停留在椽子上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上麵掛著一個東西,正是薩滿的鹿頭骨麵具!然而,麵具的天靈蓋部分已經被利爪徹底拍碎,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摧毀。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那聲音仿佛來自地獄,讓人毛骨悚然。眾人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他們都知道,這聲慘叫正是饅頭發出的。
    眾人聞聲,急忙衝出門外,隻見雪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一直延伸到漆黑的林子深處。
    黑箭對著黑暗狂吠不止,但卻似乎對那片黑暗充滿了恐懼,始終不敢追進去。
    收隊。郭春海聲音發緊,明天帶更多人和狗來。
    回屯的路上沒人說話。烏娜吉的馬鞍旁掛著那個破碎的鹿頭骨麵具,隨著馬步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響。
    郭春海摸著懷裏的彈匣,想起重生前那份檔案上的死亡名單——第二個遇害的是個年輕獵人,死在野豬嶺的溪邊。
    月光下,他看見烏娜吉偷偷把一顆步槍子彈塞進了她那個熊爪護身符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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