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初入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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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娜吉和郭春海對視一眼。片刻沉默後,烏娜吉起身去了裏屋,回來時拿著那個紅布包。打開後,六品葉崖參在煤油燈下泛著象牙般的光澤。
    就剩這些了,她輕聲說,狼吃了大半...
    趙永貴仔細看了看,突然從內兜掏出個信封:這是三百塊錢,局裏出。
    三百塊在1984年不是小數目,相當於普通工人三個月工資。但郭春海知道,這株崖參在黑市至少值兩千。他正要推辭,趙永貴又說了句話:對了,王鐵山推薦你當機修車間副主任,我看行。
    屋裏再次安靜下來。郭春海腦子嗡嗡響——王鐵山就是王場長,機修車間副主任一個月工資三百二,還有分房資格...
    參我們不要錢,烏娜吉突然開口,就當孝敬老書記了。
    趙永貴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好姑娘。他把信封放回口袋,副主任的事,下周一會下文。
    吉普車開走後,屋裏爆發出一陣歡呼。托羅布把郭春海抱起來轉了個圈,二愣子拄著拐杖也要湊熱鬧。阿坦布卻默默抽著煙袋,眼神深邃。
    阿瑪哈?烏娜吉輕聲問。
    老人吐出口煙圈:山神給的多,要的也多。他指了指窗外,
    眾人安靜下來。遠處山林中,隱約傳來狼嚎聲,悠長而哀傷。那是失去母親的幼狼在呼喚,也是大自然對貪婪人類的無言警告。
    郭春海走到窗前,望著月光下的遠山。重生以來第一次,他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這場與山林的博弈,或許才剛剛開始。
    清晨五點,林場大門還籠罩在薄霧中。郭春海檢查著五六半的彈匣,黃銅子彈在曙光中閃著微光。烏娜吉蹲在一旁整理箭袋,鹿皮箭囊上的刺繡已經被晨露打濕。
    那小子不會不來了吧?托羅布嚼著煙絲,不耐煩地用靴尖踢著石子。
    格帕欠沒說話,隻是默默檢查繩索和捕獸夾。二愣子腿傷沒好利索,但也拄著拐來了,說要給他們當戰術參謀。
    來了。郭春海抬頭。
    薄霧中,一個花花綠綠的身影正騎車衝來。趙衛東穿著嶄新的迷彩服,蹬著雙鋥亮的日本登山靴,脖子上掛著那台賓得相機,車把上還晃蕩著個亮閃閃的保溫水壺。
    郭師傅!趙衛東一個急刹,差點栽進溝裏,沒遲到吧?他額頭冒汗,興奮得像要去春遊的小學生。
    托羅布嗤了一聲:就這身打扮,進山喂狼還差不多。
    趙衛東臉一紅,趕緊從背包裏掏出條大前門各位大哥抽煙!
    郭春海接過煙,順手分給其他人。他打量著趙衛東的裝備——全是進口貨,那雙靴子少說值一百塊,頂普通工人半個月工資。相比之下,烏娜吉腳上的麅皮靴已經磨得發白,他自己的軍用水壺也鏽跡斑斑。
    走吧。郭春海背上槍,今天去黑瞎子溝,運氣好能碰上鹿群。
    一行人沿著機耕路向北走。趙衛東起初興致勃勃,不時停下來拍照,還掏出個小本子記筆記。但沒過半小時就開始喘粗氣,迷彩服後背濕了一大片。
    歇...歇會兒...他癱坐在倒木上,灌了一大口保溫壺裏的麥乳精。
    托羅布冷笑:就這體力還想打獵?
    郭春海遞過自己的水壺:喝這個。裏麵是烏娜吉熬的山楂水,酸甜解渴。
    趙衛東喝了一口,眼睛一亮:比麥乳精帶勁!他好奇地打量著烏娜吉的弓箭,這玩意兒真能打獵?
    烏娜吉沒說話,突然張弓搭箭。的一聲,五十米外一棵樺樹上的鬆鴉應聲而落,箭矢穿透鳥身釘在樹幹上。
    臥槽!趙衛東蹦起來,相機差點摔了,神箭手啊!
    格帕欠走過去撿回鬆鴉和箭,順手拔了根羽毛插在趙衛東帽子上:山神保佑。
    又走了約莫兩小時,太陽已經升到樹梢。郭春海突然蹲下身,指著泥地上的幾個蹄印:梅花鹿,三頭,半小時前經過。
    趙衛東湊過來,一臉茫然:哪兒呢?我怎麽隻看見泥巴?
    郭春海耐心指點:看這個心形蹄印,前深後淺,說明在奔跑。他撥開一片草葉,露出粒黑色的糞球,新鮮的,還有點溫度。
    趙衛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拍個不停:太專業了!這都能出本書了!
    托羅布不耐煩地催促:還打不打獵了?
    郭春海正要說話,格帕欠突然低聲道:不對。他指著不遠處一棵老柞樹,樹幹上有幾道新鮮的抓痕,樹根下還有堆狼糞。
    狼群領地標記。郭春海皺眉,奇怪,這季節狼不該來南坡...
    烏娜吉蹲下檢查地麵,辮子垂在胸前:不止狼。她指著一串小巧的爪印,猞猁也來過。
    趙衛東興奮地湊過來:猞猁?是不是那種大貓?能打嗎?
    不好打。郭春海站起身,繼續往前,鹿群應該在水源附近。
    正午時分,他們到達黑瞎子溝。這是一片開闊的穀地,中間有條小溪流過,兩岸長滿嫩綠的蘆葦。郭春海示意大家隱蔽,自己用望遠鏡觀察對岸。
    有了。他壓低聲音,兩點鍾方向,樺樹林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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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衛東手忙腳亂地調整相機長焦鏡頭:哪兒呢...哦!看見了!他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真漂亮!
    那是一頭成年雄鹿,足有兩米多高,棕紅色的皮毛在陽光下像緞子一樣發亮。鹿角剛結束脫絨期,分出六叉,威風凜凜。它警惕地環顧四周,不時低頭啃食嫩草。
    是頭好鹿。格帕欠輕聲說,至少有八年了。
    托羅布已經悄悄架好槍:讓我來,一槍放倒。
    郭春海按住他的槍管:太遠,超過三百米。五六半精度不夠。他轉向趙衛東,想試試嗎?
    趙衛東臉都白了:我...我沒打過活物...
    那就看著。郭春海取下自己的槍,烏娜吉,你繞到東麵製造響動。格帕欠守西麵,防止它往山上跑。托羅布,你槍法好,負責補槍。
    眾人無聲散開。趙衛東緊張地趴在郭春海旁邊,大氣都不敢出。郭春海慢慢調整呼吸,將標尺調到300米,瞄準雄鹿前胸。
    槍聲炸響的瞬間,雄鹿猛地躍起!郭春海這一槍打偏了,隻擦傷了鹿的後腿。受傷的鹿沒有慌亂逃跑,反而轉向槍聲來源——這是老獵物的經驗。
    不好!郭春海迅速退殼上彈,但雄鹿已經衝過小溪,直撲他們而來!這種體型的雄鹿衝鋒時堪比小汽車,被鹿角頂到非死即傷。
    趙衛東嚇呆了,相機掉在地上。千鈞一發之際,烏娜吉的箭破空而來,正中鹿眼!雄鹿吃痛偏頭,速度稍減。郭春海抓住機會,第二槍精準命中頸部。
    雄鹿轟然倒地,距離他們不到二十米。趙衛東癱坐在地,臉色煞白:太...太刺激了...
    托羅布跑過來檢查獵物,吹了聲口哨:好家夥,起碼三百斤!他拍了拍趙衛東肩膀,小子,尿褲子沒?
    郭春海卻沒參與慶祝。他蹲在溪邊,盯著沙地上的幾串腳印——有狼的,有猞猁的,還有...熊的?這個季節熊應該剛結束冬眠,不該這麽活躍。
    怎麽了?烏娜吉走過來,辮梢掃過他的肩膀。
    郭春海搖搖頭:收拾獵物吧,早點回去。
    處理鹿是個技術活。郭春海教趙衛東如何放血、剝皮,小心不弄破膽囊。鹿心鹿肝用塑料袋裝好,這是最好的部分。鹿角鋸下來留給趙衛東做紀念,鹿皮卷起來綁在背包上。
    我爸肯定高興壞了!趙衛東舉著鹿角自拍,完全忘了剛才的驚嚇。
    返程時,郭春海特意改變了路線,避開早上發現的狼標記。但走到一半,格帕欠突然停下,指著前方一棵倒木:有人來過。
    倒木上留著清晰的鞋印,是膠底解放鞋的紋路。郭春海蹲下檢查,發現幾個煙頭,都是大生產——林場發的勞保煙。
    保衛科的?烏娜吉輕聲問。
    郭春海搖頭:李幹事已經調走了...他忽然想起什麽,臉色變了,上周新來的保衛科副科長,聽說以前在大西溝待過。
    托羅布罵了句髒話:李德才的狗腿子?
    正說著,遠處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郭春海立刻示意大家隱蔽。趙衛東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被烏娜吉一把拽到樹後。
    ,又是一聲響,這次更近了。郭春海悄悄拉開槍栓,從灌木縫隙中望去——
    二十米外的空地上,站著個穿勞動布工作服的男人,正低頭查看地上的足跡。那人腰間別著把手槍,看身形不是林場的人。更奇怪的是,他手裏拿著個東西在陽光下反光——是望遠鏡?還是...指南針?
    不是保衛科的,郭春海低聲道,看打扮像地質隊的。
    那人突然抬頭,直勾勾地看向他們藏身的方向!郭春海心頭一緊,下意識握緊了槍。但下一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那人嘴角慢慢咧開,露出個詭異的笑容,然後轉身消失在樹林中。
    操,見鬼了?托羅布摸不著頭腦。
    格帕欠卻臉色發白:他在看什麽?
    郭春海順著那人剛才的視線望去,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在他們頭頂的樹枝上,掛著半隻被啃食過的野兔屍體,兔皮被完整地剝下來,像麵旗幟一樣掛在樹梢。這是典型的狼群標記,意思是這是我們的領地。
    但更可怕的是,野兔屍體旁邊,還係著根紅繩——和采參人係在人參上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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