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漁獵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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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口的歪脖子柳樹上,知了叫得人心煩。
郭春海蹲在樹蔭下磨著獵刀,刀麵在青石上蹭出哧啦哧啦的聲響。
烏娜吉抱著孩子坐在門檻上,手裏縫著一件小褂子,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當家的。
春海哥!二愣子風風火火地跑進院子,腦門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滾,縣裏來通知了!
郭春海接過那張蓋著紅戳的紙,眉頭漸漸皺成個疙瘩。紙上明明白白寫著:即日起至八月底,全縣禁獵,保護野生動物繁殖。
這不是斷咱們財路嗎?二愣子急得直跺腳,船錢還差一大截呢!
格帕欠和白樺也聞訊趕來,幾個人蹲在院子裏抽悶煙。托羅布老爺子拄著拐杖過來,看了看通知,反倒笑了:好事啊,山裏的崽子們能喘口氣了。
可咱們的漁船......二愣子話沒說完,就被郭春海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禁獵不禁漁。郭春海把通知折好塞進兜裏,明兒個去黑龍湖看看。
第二天天沒亮,狩獵隊就分成了兩撥。郭春海帶著烏娜吉和孩子去湖邊下網,格帕欠和二愣子進山采山貨,白樺留在屯裏幫老人們曬海貨。
黑龍湖的水比上次來又漲了不少,岸邊的蘆葦蕩裏蛙聲一片。郭春海劃著借來的小木船,在湖心下了三掛網。烏娜吉坐在船尾,教孩子認水鳥:長腿的是蒼鷺,紅嘴的是鳳頭??,灰不溜秋的是野鴨子。
看那兒!她突然指向岸邊一片淺灘。幾隻麅子正在喝水,陽光透過它們支棱的大耳朵,照出粉紅色的血管。
郭春海停下船,靜靜看著這溫馨的一幕。突然,的一聲槍響打破了寧靜!一隻母麅應聲倒地,其他的四散奔逃。
哪個王八犢子!郭春海抄起船槳就往岸邊劃。
淺灘邊的灌木叢裏鑽出個人影,肩上扛著杆獵槍,正要去撿獵物。郭春海跳下船,一個箭步衝上去,奪過獵槍扔進水裏。
二愣子!他揪住對方的衣領,你眼瞎?沒看見那麅子懷崽了?
二愣子掙紅了臉:我...我就想多湊點船錢......
郭春海鬆開手,走到倒下的母麅跟前。子彈從側麵穿透了它的肚子,血泊裏有個小小的胚胎還在抽搐。他沉默地掏出獵刀,給了它個痛快。
規矩就是規矩。郭春海的聲音冷得像冰,懷崽的母獸不打,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鐵律!
回屯的路上,二愣子一直低著頭。經過屯口的歪脖子柳樹時,郭春海突然停下:跪下。
全屯的人都圍了過來。郭春海從腰間解下趕山鞭——那是根纏著紅繩的牛皮鞭,平時用來驅趕野獸的。
獵人三戒,他揚起鞭子,一戒殺孕獸,二戒毀山林,三戒欺同袍。你犯了幾條?
一條......二愣子聲音發顫。
鞭子抽在他背上,立刻鼓起道紅棱子。
兩條!郭春海厲聲道,瞞著大夥兒單獨行動,是不是欺同袍?
二愣子不吭聲了,腦門抵在柳樹根上。又是兩鞭子下去,羊皮襖都抽開了線。
禁獵一個月。郭春海收起鞭子,去給母麅挖個墳,立塊牌子。
當天晚上,狩獵隊在郭春海家開會。麅子皮釘在牆上,血淋淋的槍眼觸目驚心。烏娜吉端出一盆燉雜魚,誰也沒動筷子。
要我說,格帕欠打破沉默,咱們幹脆專心趕海得了。山裏的規矩太多,海裏的魚蝦又沒數。
白樺立刻反對:那山貨怎麽辦?托羅布老爺子的藥材誰采?
爭論越來越激烈,最後分成兩派:格帕欠和二愣子主張全力趕海;白樺和托羅布堅持山海兼顧。隻有烏娜吉沒說話,低頭給孩子喂魚湯。
都閉嘴。郭春海突然拍桌子,聽我說。
他掏出個小本子,上麵密密麻麻記著日期和數字:開春到現在,咱們趕海賺了八百多,山貨才兩百出頭。可你們算過成本沒?
眾人一愣。
趕海要住店吃飯,要給向導分成,來回車費。郭春海翻著賬本,算下來,淨利還不如采山貨。
屋裏安靜下來,隻有孩子咂吧嘴的聲音。
這麽著,郭春海用炭筆在牆上畫了個日曆,六月到八月禁獵期,咱們專心趕海;九月開山,就山海輪著來。
他接著分配任務:格帕欠負責聯係漁船租賃;白樺組織婦女曬海貨;二愣子......他看了眼縮在角落的二愣子:你去跟托羅布老爺子學認藥材,將功補過。
會開完已是深夜。等人都走了,烏娜吉才從炕櫃裏掏出個布包:給你看個東西。
布包裏是張發黃的海圖,上麵標注著幾個小島和暗礁。老崔偷偷給我的,她壓低聲音,說這幾個島上有好東西,就是浪大危險。
郭春海仔細研究著海圖,突然在一個小島旁發現行小字:龍睛灣,立秋後三日,虎斑成群。
這事兒別聲張。他把海圖藏進貼身口袋,等禁獵期過了,咱們單獨去探探。
第二天一早,屯裏的大喇叭突然響了。王支書扯著嗓子喊:縣裏要辦漁業學習班,哪個後生想去?管飯還給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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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春海第一個報了名。學習班在縣水產站辦,教的是正經的航海知識和捕撈技術。和他一起去的還有格帕欠,二愣子因為受罰,隻能留在屯裏跟老爺子采藥。
水產站的教室擠滿了人,講台上站著個穿海軍製服的中年人,黑臉膛上兩道濃眉。
我姓鄭,在海軍幹過二十年輪機長。他說話像打雷,今天教你們看海圖!
郭春海學得如饑似渴。他第一次知道潮汐有大小月之分,第一次看懂那些曲折的等深線,第一次明白漁船要分流刺網拖網圍網......
課間休息時,鄭教官注意到郭春海筆記本上畫的船型圖:你想買船?
郭春海老實回答,二手木殼的,帶柴油機。
鄭教官哈哈大笑:現在誰還要木殼的?玻璃鋼的才耐用!他壓低聲音,不過我倒知道有批退役的軍用通訊艇要處理,鋁合金殼體的,就是沒動力......
放學路上,郭春海和格帕欠繞道去了趟造船廠。看門的老頭聽說他們想買船,直接領到後院。那裏停著幾條舊船,最顯眼的是條藍白相間的木殼船,船頭上還殘留著遼漁018的字樣。
這條咋樣?老頭拍拍船幫,七成新,十二馬力柴油機,帶絞盤。
郭春海爬上船仔細檢查。甲板有些開裂,但龍骨完好;發動機鏽跡斑斑,可氣缸壓力還行。最讓他心動的是船艙裏的探魚儀,雖然型號老舊,但總比沒有強。
多少錢?
原價兩千八,老頭眯著眼,看你們是山裏來的實在人,兩千四拿走。
回屯的路上,兩人算了一路賬。就算把這次趕海的收入全加上,還差一千多。經過供銷社時,郭春海突然停下:進去看看。
櫃台裏擺著幾瓶椴樹蜜,標價五塊錢一斤。郭春海眼睛一亮:後山那片椴樹林,該流蜜了吧?
當天晚上,狩獵隊又開了個會。這次連屯裏的老人都來了,圍著炕桌坐成一圈。郭春海把造船廠的見聞說了,最後提出個大膽計劃:全員采蜜!
那片老椴樹群,托羅布老爺子撚著胡子,少說能出兩百斤蜜。供銷社收五塊,黑市能給到八塊......
不行!王支書突然推門進來,集體財產能隨便動嗎?得打報告!
屋裏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知道,等報告批下來,蜜期早過了。
這麽著,王支書突然話鋒一轉,你們以生產隊名義承包,交三成給集體,剩下的自己分。
眾人喜出望外,這可比預想的劃算多了!郭春海當場寫了承包書,按了手印。王支書臨走時,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船買回來,記得帶屯裏人一起致富。
采蜜比想象中艱難。那片椴樹林在陡峭的陽坡上,樹都有合抱粗。郭春海和格帕欠負責上樹掛蜂桶,二愣子在下麵傳遞工具,白樺和烏娜吉熬製驅蜂的艾草煙。
最危險的是取蜜環節。郭春海用麻繩把自己吊在樹杈上,小心翼翼地揭開蜂桶。野蜂地炸了窩,盡管戴著麵罩,他還是被蜇了十幾下。烏娜吉在樹下急得直跺腳,孩子在她懷裏哇哇大哭。
取下的蜜脾裝在鐵桶裏,由女人們背下山。托羅布老爺子用祖傳的法子過濾——粗棉布包著蜜脾,懸在樺木桶上慢慢瀝。金黃色的蜜液滴落時,整個院子都香得醉人。
三天下來,眾人累得脫了層皮,但收獲驚人:足足二百八十斤椴樹蜜!按約定交給集體八十斤,剩下的正好每人分四十斤。郭春海那份直接賣給了供銷社,換回二百四十元現金。
還差多少?烏娜吉夜裏悄悄問。
郭春海算了算:加上之前的,有一千二了。再趕兩趟海,差不多。
孩子在小床上翻了個身,手腕上的葉脈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烏娜吉輕輕拍著他,突然說:我有個主意......
第二天,屯裏傳開個消息:烏娜吉要辦山珍海味學習班,教婦女們做魚醬和醃山菜!報名的人擠滿了郭家小院,連鄰屯的都來了。
烏娜吉把孩子交給白樺,係上圍裙開始示範。她把海魚剔骨剁碎,拌上野韭菜和山花椒,裝進壇子發酵;山蕨菜用海鹽揉搓,再淋上熬製的海鮮汁。最絕的是她用海帶包著林蛙油做的山海卷,蒸熟了香飄十裏。
這手藝!王支書嚐了一口,立刻拍板,咱們屯辦個加工廠!縣裏正搞一村一品
消息像長了翅膀。沒幾天,縣供銷社的采購員就上門了,當場訂了五十壇魚醬和三十斤醃菜。雖然錢要等交貨才給,但總算有了盼頭。
禁獵期的第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狩獵隊變成了山海特產隊,白天趕海,晚上加工山貨。二愣子因為表現好,提前解除了禁獵令,幹活比誰都賣力。
立秋前一天,郭春海獨自去了趟黑龍湖。湖麵平靜得像麵鏡子,倒映著天上的雲彩。他蹲在岸邊,看見幾條小魚苗在淺水處遊動,忽然想起那隻死去的母麅。
會好的。他輕聲說,不知是對魚說,還是對自己說。遠處傳來幾聲蛙鳴,像是在回應他。夕陽西下,郭春海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水裏,隨著波紋輕輕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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