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租界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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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像融化的金子,淌過法租界濃密的梧桐葉隙,在青石板路上織出斑駁的光影。歐式建築的尖頂浸在暮色裏,雕花窗欞映著漸暗的天色,街角的煤氣燈剛亮起微弱的光,將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這片看似寧靜的街區,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穿西裝的男人頻頻看表,挎籃子的婦人腳步匆匆,連流浪貓都貼著牆根疾走,仿佛預感到什麽。
趙大勇把深灰色禮帽再往下壓了壓,遮住大半張臉。他穿著熨帖的淺咖色西裝,手裏拎著個空皮箱,活像個剛談完生意的商人。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西裝內袋裏別著支勃朗寧1900,腰間的槍套裏還藏著把駁殼槍,沉甸甸的分量硌著腰腹,時刻提醒著他此行的分量。
他走在隊伍最前麵,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規律的嗒嗒聲,每一步都算好了距離,既不引人注意,又能隨時觀察四周。身後兩步遠,李大牛和王二虎保持著同樣的節奏。
李大牛穿件藏青短褂,敞著領口,看著像個跑堂的夥計,粗壯的胳膊下夾著個油紙包,裏麵裹著的不是點心,而是幾發備用彈匣。
王二虎則套著件洗得發白的學生裝,鼻梁上架著副沒有鏡片的黑框眼鏡,假裝低頭看手裏的報紙,眼角的餘光卻掃過每一個街角和門廊。
三人看似各走各的,實則形成一個三角警戒陣型,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街尾的宋亮和宋大偉更隱蔽。宋亮推著輛破舊的黃包車,車座上鋪著塊髒帆布,時不時停下來問路人要不要車;宋大偉則蹲在路邊,借著修鞋攤的遮擋,手裏拿著錐子,眼睛卻盯著前麵三人的背影。
這是他們演練過無數次的接應陣型,每個人都像機器上的齒輪,精準地咬合著。
“連長,前麵就是金鑄鍾表店。”
李大牛的聲音像風吹過樹葉,低得幾乎聽不見,眼睛卻死死盯著斜前方那家鋪子。
趙大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街角那家鍾表店的招牌已經有些褪色,“金鑄”兩個鎏金大字被歲月磨得發暗,櫥窗裏擺著幾隻老式座鍾,指針在暮色裏依稀可見。
他微微點頭,右手看似隨意地搭在皮箱把手上,指尖卻悄悄滑向腰間,輕輕按住了駁殼槍的木質槍柄。
掌心的薄汗讓槍柄有些發滑,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緊張:蘇芸和林默菲帶著的密碼本,是華北戰場上多少同誌用命換來的情報匯總,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就在他們準備加快腳步時,趙大勇的腳步猛地頓住,帽簷下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金鑄鍾表店門口,赫然停著兩輛黑色轎車,車頭上的旭日徽記在殘陽下閃著刺眼的光。那是日軍憲兵隊的車,鐵灰色的車身蒙著層塵土,顯然是急馳而來。
四個穿著土黃色軍裝的鬼子端著三八大蓋,槍上的刺刀閃著寒光,正背對著街道警戒,靴底碾過地上的梧桐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店門大敞著,裏麵傳來劈裏啪啦的響動,像是有人在瘋狂地砸東西,還有粗啞的日語嗬斥聲隱約傳來。
“糟了!”王二虎咬著牙,聲音裏帶著火氣,拳頭在袖子裏攥得死緊,“這幫狗娘養的,比咱們先到一步!”
趙大勇沒說話,左手猛地抬起,做了個“隱蔽”的手勢。三人瞬間矮下身子,借著路邊的垃圾桶和郵筒掩護,迅速退到街對麵一家咖啡館的門廊下。這家咖啡館的玻璃擦得鋥亮,深色的窗簾隻拉了一半,剛好能透過縫隙看清鍾表店的動靜。
“她們…被抓了?”
李大牛的聲音緊繃得像根快斷的弦,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如果蘇芸和林默菲落到鬼子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趙大勇盯著鍾表店門口的鬼子,緩緩搖頭:
“如果抓到人,鬼子早就帶著人撤了,不會還在裏麵折騰。”他眯起眼,仔細觀察著那些憲兵的動作,“你看他們的樣子,更像是在找什麽東西…看樣子,她們沒被堵住,鬼子撲了個空。”
話音剛落,鍾表店裏的動靜停了。沒過多久,一個穿著筆挺軍裝的日軍軍官從店裏走出來,腰間挎著軍刀,臉漲得通紅,顯然氣得不輕。
他對著門口的憲兵劈頭蓋臉一頓嗬斥,日語的咆哮聲在安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唾沫星子都濺到了憲兵的臉上。那些憲兵低著頭,大氣不敢出,最後被罵得狗血淋頭,才悻悻地收起槍,灰溜溜地上了車。
黑色轎車引擎發動的聲音打破了沉寂,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卷起一陣塵土,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趙大勇數著數,等轎車轉過第二個彎,徹底聽不見聲音了,才猛地揮手:
“走!”
五人像狸貓一樣竄過街道,腳踩在梧桐葉上幾乎沒發出聲音,迅速閃身進了鍾表店。
店裏的景象比想象中更狼藉。紅木櫃台被整個掀翻在地,上麵的玻璃罩碎得滿地都是,亮晶晶的碎片裏混著些細小的齒輪和發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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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掛著的鍾表大多被砸爛了,指針掉在地上,有的還在微微顫動。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蹲在地上,背對著門口收拾東西,他穿著件藏青長衫,頭發有些花白,動作顯得有些遲緩。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回過頭,手裏的鑷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警惕,像受驚的兔子。
“幾位先生,修表?”男人的語氣聽著挺平靜,但趙大勇注意到,他捏著碎玻璃的手指在微微顫抖,指關節泛白。
趙大勇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擾了什麽:
“太行山的雪,三月的風。”
這句話剛出口,男人的眼神猛地一凜,剛才的慌亂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迅速站起身,動作比剛才敏捷了許多,快步走到門口,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
“嘭…”
一聲關上了店門,又“唰”地拉下厚重的窗簾,店裏頓時暗了下來,隻剩下窗簾縫隙透進來的一點微光。
“你們來晚了。”
老板壓低聲音,語速很快,“蘇同誌和林同誌已經轉移了。”
“她們去哪了?”
李大牛急得往前湊了一步,差點撞到旁邊的櫃台。
老板搖了搖頭,眉頭皺著:
“不清楚,她們走得很急,像是知道有危險。”
他頓了頓,伸手往自己的長衫袖子裏摸了摸,手指在,得很小的紙條,遞了過來,
“蘇同誌說,如果你們來了,就把這個交給你…讓你們去‘找她倆。”
趙大勇接過紙條,借著微弱的光展開,上麵隻有三個數字:7149。字跡娟秀,應該是蘇學寫的,她的字一向這樣。
“這是…?”
王二虎湊過來看,撓了撓頭,沒明白這串數字是什麽意思。
“林同誌留下的密碼坐標。”
老板解釋道,聲音壓得更低了,“她說,你們一看就懂。”
趙大勇盯著那串數字,眼神一沉,心裏立刻有了答案:這是去城隍廟接頭的暗號!他們之前約定過,萬一遇到緊急情況,就用城隍廟的柱子和磚塊做坐標,7代表第七根盤龍柱,14是柱子上的第十四塊磚,9則是磚的位置,從下往上數第九層。
“鬼子怎麽會找到這兒?”
王二虎皺著眉,語氣裏滿是疑惑,“這地方不是隻有咱們內部人才知道嗎?”
老板苦笑了一下,拿起地上的鑷子,卻沒心思收拾了,隻是輕輕敲著桌麵:
“特高課的眼線太多了,跟蒼蠅似的,到處都是。就算這裏是法租界也不例外…”
他歎了口氣,“蘇同誌剛才走的時候就懷疑,隊伍裏可能出了叛徒,所以臨時改了和你們的接頭時間,還換了地點。也幸好她多了個心眼,不然剛才你們和她們,恐怕都得被堵在這兒。”
趙大勇點點頭,心裏也沉甸甸的。叛徒,這兩個字像根刺,紮得他心裏發疼。他掏出火柴,“嚓”地一聲點燃,把紙條湊過去,看著它燒成灰燼,隨風飄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裏。
“我們得盡快找到她們,”他沉聲道,眼神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鬼子這次沒抓到人,肯定不會罷休,說不定正在到處搜。”
三人剛準備轉身從後門走,突然,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噔噔噔”地由遠及近,像是有人在拚命奔跑,而且不止一個人。
“嘭!”
一聲巨響,店門被猛地踹開,木屑飛濺。兩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衝了進來,手裏的王八盒子直指他們,黑洞洞的槍口閃著冷光。
“不許動!”
其中一個人厲聲喝道,聲音嘶啞,帶著股狠勁。是日軍特務,偽裝成了中國人的樣子。
趙大勇的反應快如閃電。幾乎在門被踹開的瞬間,他右手已經拔出了駁殼槍,左手猛地一推李大牛,把他往旁邊的櫃台後按。
“砰!砰!”
兩聲槍響幾乎連成了一聲,子彈精準地命中了兩個特務的胸口。那兩人臉上的狠勁還沒褪去,身體就猛地向後倒去,“咚”地撞在門框上,滑落在地,鮮血很快從風衣裏滲出來,染紅了門口的地麵。
但槍聲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街道的寧靜。外麵立刻傳來了尖銳的哨聲,“嘀嘀嘀”地響個不停,還有雜亂的腳步聲和日語的喊叫,顯然是附近的巡邏隊被驚動了。
“走!”
趙大勇低喝一聲,率先衝向店鋪後門。那是個狹小的木門,他一腳踹開,三人迅速衝了出去,鑽進了後麵縱橫交錯的弄堂。
弄堂裏又暗又窄,兩邊是高高的石庫門牆壁,牆頭上伸出幾枝梧桐枝,把本就微弱的天光擋得更嚴實了。身後,日軍的哨聲越來越近,還有“哐哐”的砸門聲,顯然他們在挨家挨戶搜查。
“分開跑!”趙大勇回頭喊了一聲,聲音在弄堂裏回蕩,“老地方匯合!”
李大牛和王二虎沒回頭,隻是用力點了點頭,在一個岔路口猛地分開,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很快就消失在幽深的巷子裏。
趙大勇自己則選了中間那條更窄的弄堂,腳下的石板路坑坑窪窪,他卻跑得飛快,像隻熟悉地形的夜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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