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灑在平安縣殘破的城牆上，青磚被硝煙熏得黢黑，彈坑與血跡觸目驚心，但那麵鮮豔的紅旗已然在最高處迎風招展，宣告著這座堅城的易主。
    勝利的歡呼聲浪過後，戰場上彌漫的更多是疲憊與肅穆。戰士們沒有休息，他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自覺地投入到新的任務中。
    “快！這邊還有傷員！”
    “一排負責警戒西街口！二排三排，打掃戰場，清點繳獲！動作要快！”
    “醫務員！醫務員在哪？！”
    呼喊聲、腳步聲、偶爾零星的槍聲交織在一起，構成戰後特有的忙碌景象。
    新二團的部隊也從南門入了城，兩支兄弟部隊的指戰員們互相打著招呼，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和並肩作戰後的情誼。
    趙大勇和牛劍鋒站在原日軍中隊部的院子裏，這裏剛剛經過一場激戰，牆壁上布滿了彈孔，地上散落著文件和破碎的器皿。
    “老牛，統計傷亡和戰果的事要抓緊，”趙大勇的聲音沙啞，帶著深深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讓各營連迅速上報，我們要盡快向師部匯報。”
    “放心，老趙，我已經讓他們在做…”
    牛劍鋒同樣一臉倦容，軍裝沾滿了泥土和血漬，他給趙大勇遞來一個軍用水壺：
    “你先喘口氣，嗓子都喊沙啞了。”
    趙大勇接過，猛灌了幾口，清涼的水稍稍緩解了喉嚨的灼痛。他環顧四周，看著戰士們忙碌的身影，目光最終落在那些被抬下去的烈士遺體和新兵們蒼白卻堅毅的臉上，沉聲道：
    “這一仗，我們打勝了，打出了‘鋼鐵一團’的威風……但代價也不小啊。很多好小夥子長眠於此……”
    牛劍鋒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沉重而堅定：
    “是啊，戰爭總是要流血的。他們的犧牲換來了平安縣上千百姓不再受鬼子蹂躪，換來了根據地邊緣的穩固。他們的血不會白流，他們的名字會刻在團史裏，活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裏。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帶好活下來的兵，讓一團變得更強大，這才是對烈士最好的告慰。”
    這時，胳膊上繃帶滲出血跡、卻依舊忙前忙後的李大牛跑了過來，臉上混合著黑灰和汗水，卻興奮地報告：
    “團長！政委！大收獲！城西的倉庫基本完好，裏麵堆滿了糧食！還有鬼子的彈藥庫，雖然炸塌了一角，但起出來不少三八大蓋、歪把子，還有幾箱甜瓜手雷和擲彈筒！偽軍那邊繳獲就更多了，漢陽造、中正式堆得像小山，就是子彈少了點。”
    趙大勇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好！立刻組織可靠人員看守所有倉庫，尤其是糧食和軍火！造冊登記，一顆子彈都不能少！等和新二團的同誌協商後，統一由上級分配。李大牛，你傷怎麽樣？別硬撐！”
    “沒事！團長，皮外傷，蹭破點皮！”
    李大牛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沒受傷的胳膊，但略微蒼白的臉色出賣了他。
    “胡鬧！趕緊給老子去醫務所重新包紮！這是命令！”趙大勇虎著臉，“特務連這次立了大功，回頭再給你們請功！現在，執行命令！”
    “是！”
    李大牛悻悻地撓撓頭，轉身跑了。
    牛劍鋒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這小子，真是頭強牛。不過，這次特務連的敵前破障和側後騷擾，確實起到了關鍵作用。”
    不久，初步的戰果和傷亡統計陸續報了上來。
    參謀拿著本子匯報：
    “團長，政委，初步統計，此役共斃傷日軍約一百八十人，偽軍二百餘人，俘虜偽軍四百餘人，日軍……僅俘虜重傷員七人。繳獲步槍約六百支，輕重機槍二十餘挺，迫擊炮四門，擲彈筒九具，彈藥和其他物資還在清點。我方……犧牲七十八人，重傷五十三人，輕傷……幾乎每個參戰連隊都過半。”
    聽到傷亡數字，趙大勇和牛劍鋒都沉默了片刻。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冰冷的數字背後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尤其是那些補充進來的新兵，第一次戰鬥就永遠長眠於此。
    “犧牲的同誌，要妥善安葬，做好標記。”趙大勇的聲音更加低沉，“重傷員立即組織力量，優先轉移到後方醫院。輕傷員就地包紮，注意防止感染。”
    “是！”
    參謀記錄後敬禮離開。這時，新二團的張團長帶著幾個幹部大步走了過來，老遠就笑著伸出手：
    “老趙！老牛！打得好啊！你們一團真是名不虛傳，這把鋼刀真是鋒利，硬是啃下了最硬的骨頭！要不是你們及時打開突破口，我們這邊還得磨多久都不知道！”
    趙大勇和牛劍鋒迎上去握手。趙大勇道：“老張，別這麽說，沒有你們在城南死死牽製住鬼子主力，我們西麵壓力更大，也不可能這麽快突破。這是咱們協同作戰的勝利！”
    牛劍鋒也笑道：“是啊，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傷亡怎麽樣？需要我們支援醫護人員或者藥品嗎？”
    張團長擺擺手：“還好，傷亡比預想的小。藥品我們還有些儲備。師部的最新命令已經到了，讓我們兩個團暫時共同負責平安縣的防務和肅清殘敵，等待地方部隊和政府幹部來接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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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繳獲的物資，師部指示，原則上誰繳獲誰優先補充，但也要互相調劑。我看，糧食和彈藥，我們兩個團先按需補充，剩下的上繳師部，如何？”
    “沒問題！就按師部指示和你的意見辦！”
    趙大勇爽快答應。他知道新二團在佯攻中也承受了壓力，消耗不小。
    兩位團長就防區劃分、俘虜管理、城內治安等事宜迅速交換了意見，並約定晚上召開聯合會議詳細部署。
    接下來的幾天，平安縣城從戰時的死寂迅速恢複了生機。地方政府的幹部隊伍很快進駐，開始組織群眾，恢複秩序，發放糧食賑濟貧苦百姓。
    看到子弟兵打了勝仗，許多躲出去的百姓紛紛返回家園，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戰士們幫助百姓修繕在炮火中受損的房屋，巡邏街道，維持治安。
    獨立一團利用這段時間進行了休整和總結。各營連召開了戰評會，老兵們講解實戰經驗，新兵們分享初次參戰的感受和教訓。
    繳獲的武器彈藥優先補充了損耗，部隊的裝備水平得到了提升，尤其是多了幾挺歪把子輕機槍和擲彈筒，讓營連長們喜笑顏開。
    趙大勇和牛劍鋒幾乎沒怎麽合眼，處理著千頭萬緒的事務：
    慰問傷員、表彰功臣、整訓部隊、與地方同誌協調……但他們精神卻很好，部隊經過血與火的洗禮，明顯變得更加凝練和自信。
    這天傍晚，趙大勇和牛劍鋒再次登上了破損的西門城牆。眺望著逐漸恢複生機的縣城和遠處連綿的群山，兩人心潮澎湃。
    “老牛啊，”趙大勇點燃一支繳獲的香煙，深吸了一口，“這一仗，我們算是真正站穩了腳跟。劉家台子的仇，算是報了一部分。‘鋼鐵一團’的旗號，咱們沒給砸了，反而擦得更亮了。”
    牛劍鋒點點頭：“是啊，戰士們成熟得很快，尤其是那些新兵，見了血，死了人，能挺住，就是好兵。我們現在兵強馬壯，彈藥充足，士氣正旺。師部下一步肯定會有更大的動作。”
    正說著，通訊科長急匆匆跑上城牆，手裏拿著一份電報：
    “團長！政委！師部急電！”
    趙大勇接過電報，迅速瀏覽，眉頭先是微蹙，隨即舒展開，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他將電報遞給牛劍鋒。
    牛劍鋒看完，抬頭與趙大勇對視，兩人幾乎同時說道：
    “又要出發了！”
    電報上命令：獨立一團與新二團順利完成平安縣攻堅任務，甚慰。命你部將防務移交地方部隊後，於明日黃昏前開拔，向東急進至黑山峪地區隱蔽待機。
    據悉，日軍因平安縣丟失，正從鐵路沿線調集一個大隊的兵力及大量物資，企圖進行反撲。師部決心集中主力，在黑山峪一帶伏擊該敵，力爭再殲其一部。你團任務為……
    夕陽徹底沒入遠山，天邊隻剩下絢麗的晚霞，如同燃燒的烽火。城牆上，“鋼鐵一團”的戰旗獵作響。
    趙大勇扔掉煙頭，用腳狠狠碾滅，對牛劍鋒笑道：
    “看吧，我就說歇不了兩天。也好，戰士們剛打了勝仗，求戰情緒正高，正好一鼓作氣！”
    牛劍鋒也笑了：“是啊，兵不能閑久了。走，老趙，回去開會，部署任務！這一次，我們要讓小鬼子知道，他們的反撲，隻會撞得頭破血流！‘鋼鐵一團’，永遠在路上！”
    兩人大步流星地走下城牆，身影融入暮色之中。身後，平安縣漸漸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寧靜而溫暖。
    而前方，新的征途、新的戰鬥已在號角聲中展開。這支從血火中重生、越戰越強的英雄部隊，再次擦亮鋼槍，昂首走向下一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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