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徹底驅散了夜幕的最後一抹陰影，將黎村內外照得透亮。
    村邊的硝煙尚未完全散盡，混合著泥土和血腥氣的味道在清冷的空氣中彌漫。
    戰場上的喧囂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戰士們打掃戰場時沉穩的腳步聲、傷員壓抑的呻吟聲，以及村民們協助搬運物資、救治傷員的嘈雜人聲。
    趙大勇站在村口那片剛剛經曆血戰的林間空地邊緣，目光如炬，掃過滿地狼藉。
    鬼子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伏著，保持著各種掙紮和絕望的姿態，破損的武器、空彈殼、染血的繃帶散落得到處都是。
    幾名衛生員正小心翼翼地將犧牲的獨立團戰士遺體抬上擔架，用粗布輕輕覆蓋。看到那三具已然失去生命的年輕軀體，趙大勇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指節泛白。
    勝利的喜悅背後，是沉甸甸的代價。
    “團長，初步清點完畢。”
    周銳走上前來，臉上帶著激戰後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
    “斃敵四十一，俘虜九人。繳獲日式三八式步槍五十二支，歪把子輕機槍三挺，指揮刀一把，手槍四支，彈藥若幹。我方……犧牲三人，傷十一人，其中兩人重傷。”
    趙大勇沉默地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不遠處被反綁雙手、由幾名戰士嚴密看押的黑田大尉。
    黑田臉上的刀疤在晨光下更加清晰，他低著頭，但腰杆卻下意識地挺得筆直，透著一股敗軍之將最後的頑固。
    “撬開他的嘴。”趙大勇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寒意，“‘菊機關’在根據地肯定不止這點家底，中村功一那個老狐狸也不可能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我要知道他們所有的聯絡點、潛伏名單、下一步的計劃！”
    “是！我親自審！”周銳立正領命，眼中閃過厲色。鋤奸隊對付這些頑固的特務，自有其手段。
    “老趙，”政委牛劍鋒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個小本子，“村民情緒基本穩定，都在幫忙。犧牲戰士和傷員的後事、撫恤工作，我立刻安排人去辦。另外，糧倉和醫院那邊也確認了，偷襲的小股敵人被全殲，物資和人員沒有任何損失。”
    “嗯，政委，你多費心。”趙大勇拍了拍牛劍鋒的肩膀，“尤其是鄉親們，受了驚嚇，要好好安撫。另外，立刻起草戰報，向軍區匯報此次反特破襲戰。要將我們發現問題的詳細經過，向軍區通報，給各團隊預警示…”
    “明白！”
    牛劍鋒鄭重應下。
    這時，李大牛也帶著特務連的戰士們撤了回來，他們負責清掃外圍，同樣戰果輝煌，自身傷亡極微。
    李大牛走到趙大勇麵前，咧開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團長，外圍清理幹淨了，但是讓中村逃跑了…”
    “好！大牛，你們連打得好，反應快！要不是你們及時頂住了外麵的鬼子，咱們這口袋陣說不定還得被撕個口子。”
    趙大勇毫不吝嗇地讚揚道。
    李大牛憨厚地撓了撓頭：“嘿嘿，應該的。就是可惜，讓那個中村老鬼子跑了，不然連他一塊兒燴了！”
    “他跑不了！”趙大勇冷哼一聲，“打掉了他的爪牙，我看他還能在根據地躲多久！傳令下去，各營連提高警惕，加強巡邏和崗哨，防止敵人狗急跳牆，或者還有隱藏的暗線！”
    命令迅速被傳達下去。獨立團這台戰爭機器，在經曆了一場高強度的局部戰鬥後，並未鬆懈，而是更加高效地運轉起來。
    村內臨時設立的審訊室內，氣氛凝重。這裏原本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土坯房，此刻隻有一張破桌子和幾把椅子。
    黑田大尉被綁在椅子上，周銳坐在他對麵，目光冷冽如刀，旁邊站著兩名膀大腰圓的鋤奸隊員。
    “黑田大尉，”周銳開口，“你們的計劃已經徹底失敗。說出‘菊機關’的所有秘密，包括中村功一的其他潛伏小組、聯絡方式、密碼本，我可以保證你得到符合身份的待遇。”
    黑田抬起頭，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用日語回道：
    “帝國的軍人，不會向敵人屈服。”
    周銳聽著他吱哩咕嚕，他並不懂日語，這有點難辦了？對旁邊的隊員使了個眼色說道：
    “順子，你去叫團長來，這小鬼子的話咱不懂，不知他說啥。”
    “好的，隊長！”
    順子應了一聲，馬上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好一會兒後，順子和趙大勇走了進來。
    “周銳，給他上點苦頭…”
    周銳聽到趙大勇的命令，一揮手，馬上有一名隊員上前，將黑田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按在粗糙的桌麵上，另一名隊員掏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你們想幹什麽？嚴刑逼供嗎？哼，這種手段對我無效！”
    黑田強自鎮定，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接受過反審訊訓練，但真正麵對時，生理和心理的壓力依舊巨大。
    周銳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嚴刑逼供？那是浪費時間的蠢辦法。我知道你們受過訓練，能扛住肉體痛苦。但是，黑田，你想過沒有，你在這裏頑抗，是為了什麽？為了那個已經注定失敗的‘聖戰’？還是為了那個把你當成棄子，自己偷偷逃跑的中村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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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嘲弄：“你帶隊傾巢而出，執行這種自殺式任務，說明你們‘菊機關’在根據地已經窮途末路。中村需要一場‘勝利’向上麵交代，哪怕是用你們所有人的命去換。你現在死了，對他來說，不過是損失了一件工具，他甚至不會記得你的名字。而你的家人呢？他們在日本，或許還在期盼著你回去。”
    黑田的臉色微微發白，嘴唇緊抿。趙大接著將周銳的話用日語翻譯了一遍。他不出聲審訊，就是想鍛煉周銳。
    周銳繼續向黑田施加心理壓力：
    “我們知道‘菊機關’不止你們這一支行動隊，還有‘梅’組‘竹’組？他們現在在哪裏？任務是什麽？你說出來，不僅能活命，這實際上是在拯救更多可能無辜喪生的人，包括你的同胞。頑抗到底，毫無價值，隻會讓你和你的部下白白送死。”
    趙大勇再次一字不差地將周銳的話翻譯了出來。
    隊員的匕首似冰冷觸感從黑田的指尖傳來，趙大勇的話語如同重錘，一下下敲擊著黑田的心理我防線。
    他想起了出發前中村功一那看似鼓勵實則冷酷的眼神，想起了那些在伏擊圈裏瞬間被打成篩子的部下，想起了遠在故鄉的年邁父母……從黑田的額角滑落。周銳並不催促，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終於，經過一番唇槍舌戰後，黑用的態度開始轉變。
    他仿佛被抽幹了力氣般，頹然低下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能…能…給我……給我一支煙。”
    周銳對隊員示意了一下。一名隊員點燃一支繳獲的日本香煙，塞到黑田嘴裏。
    深吸了幾口煙後，黑田開始了斷斷續續的交代。他供出了“菊機關”在附近縣城的一個秘密聯絡站，以及另外兩支代號“梅”和“竹”的潛伏小組的大致活動區域，聯絡方式雖然他不清楚具體人員和據點），還交代了中村功一可能藏匿的幾個備用地點。
    最重要的是，他提到了一個代號“夜梟”的高級內線，似乎並不僅僅在獨立團內部活動，可能涉及到更高層級，但具體身份，連他也不清楚，隻有中村功一單線聯係。
    “夜梟……”周銳眼神一凝，迅速記錄下這個關鍵信息。看來，挖出李明遠、錢貴、張文彬，隻是掀開了冰山一角。
    周銳目光望向趙大勇，問詢他的意思。趙大勇來到後並表明身份，也想考察一下周銳，因此充當了一個翻譯員的角色。
    “周銳，整理好他的口供，我們一會去團部再細說。”
    趙大勇說完，離開了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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