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廢墟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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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掃蕩的硝煙終於散去,留給根據地的卻是一片滿目瘡痍的焦土。
昔日充滿生機的村莊,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被焚燒後的屋梁像黑色的枯骨,倔強地指向天空。
田野裏,尚未成熟的莊稼被日軍馬蹄和皮靴肆意踐踏,混著泥濘和汙血,散發著一股腐敗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炊煙的溫暖,而是混合了火煙、血腥和淡淡屍臭的難言味道。
獨立團主力在平安縣取得輝煌勝利後,並未停留,迅速撤回根據地核心區。勝利的喜悅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就被眼前的慘狀衝淡了。
趙大勇騎著馬,行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目光所及,一片荒涼。
他的拳頭緊緊攥著韁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胸腔裏仿佛堵著一塊冰冷的巨石。
岡村寧次的“梳篦清剿”,雖然最終被粉碎,但其破壞力是空前的。
“團長,統計數字初步出來了……”周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一份寫在粗糙紙張上的報告遞給趙大勇,
“被焚毀村莊十七個,遇難群眾……初步估計超過八百人,大部分是沒能及時進入地道的老弱婦孺。糧食……被搶走、燒毀的糧食,占我們秋收前存糧的七成以上。還有……牲畜幾乎被劫掠一空。”
趙大勇沒有立刻去看那份沉甸甸的報告,他隻是沉默地看著路邊一片被燒毀的玉米地,焦黑的秸稈在風中發出細微的斷裂聲。
一個老大娘正跪在田埂邊,用雙手徒勞地扒拉著焦土,肩膀無聲地聳動著。那背影,像一把鈍刀,割在趙大勇的心上。
“通知各營、連,收攏部隊後第一要務,不是休整,是幫助群眾清理廢墟,掩埋遇難者遺體,搭建臨時窩棚!”
趙大勇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告訴同誌們,我們是人民的軍隊,群眾是我們的根。根斷了,我們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現在,就是需要我們用自己的雙手,把這條根重新接上的時候!”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疲憊不堪的戰士們,甚至來不及洗去征塵,便拿起鐵鍬、鎬頭,投入到幫助鄉親重建家園的工作中。
他們清理瓦礫,平整土地,砍伐樹木搭建簡易住所。沒有一個人抱怨,因為在他們身邊,是失去親人的悲痛,是家園被毀的絕望,他們能做的,就是用汗水和行動,給這片飽受摧殘的土地注入一絲生機和希望。
團指揮部暫時設在一個半塌的祠堂裏。趙大勇、周銳以及幾位營級幹部圍坐在一張用門板臨時搭成的桌子旁,氣氛凝重。
“團長,最嚴峻的問題還是糧食。”
周銳指著地圖上幾個標注的區域,繼續說道:
“鬼子這次掃蕩,目的之一就是摧毀我們的生存基礎。搶走的、燒掉的糧食,讓我們原本可以支撐到秋收的儲備見了底。按照現在的消耗,即便加上之前堅壁清野時藏起來的那部分,全團加上根據地的群眾,糧食最多也隻能維持一個多月。而距離秋收,至少還有三個多月。”
一個營長歎了口氣:“這青黃不接的時候,上哪兒去弄糧食?周邊敵占區的糧食都被鬼子嚴格控製,購買困難,而且我們經費也緊張。”
王二牛捶了一下桌子,恨恨道:
“狗日的小鬼子,打不過我們就玩這種斷子絕孫的招!”
趙大勇一直沉默地聽著,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地圖上劃過,那上麵不僅有敵我態勢,還有山川、河流和村莊。
他腦海中浮現的,不僅僅是當前的困境,還有一份來自現代的記憶。
在他的記憶裏,1942年河南遭遇百年一遇大旱,繼而爆發蝗災,夏秋兩季糧食顆粒無收。國民黨政府救災不力,不僅未及時調撥糧食,反而繼續強征軍糧全年征收3.4億斤小麥,僅發放約2000萬斤救濟糧),導致3000萬人受災,超300萬人因饑餓死亡,災民被迫沿隴海鐵路向西逃荒。
根據地在遭遇嚴重的破壞後,曾經曆過可怕的饑荒,樹皮、草根都被吃光,部隊非戰鬥減員嚴重,群眾大量逃亡。他絕不能讓那樣的景象再重演。
趙大勇沒辦法和眾人分享曆史的情況。再有他也沒辦法告知大家信息的來源。思索了好一會開口說道:
“等、靠、要,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上級同樣困難,兄弟部隊也在苦撐。我們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外界。糧食,必須我們自己種出來!”
“自己種?”周銳愣了一下,“團長,現在播種也來不及了啊?而且,適合耕種的土地,大多在相對平坦的區域,鬼子偽軍時不時過來騷擾,我們很難進行大規模、穩定的農業生產。”
眾人也認同周銳的說法,也紛紛點頭附和。同時目光灼灼地望向趙大勇,都在期待他有什麽好辦法。畢竟誰也不想餓著肚子打仗。
“你說得對,但也說得不全對。”趙大勇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大規模、集中的耕種不行,我們就化整為零,就像我們反掃蕩時打的‘麻雀戰’一樣,把農田也‘化整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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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向那些連綿的山區:
“你們看,這些山坳裏,溪流邊,甚至是一些坡度較緩的山坡,能不能開墾出來?還有,被燒毀的村莊周圍,廢墟之間,能不能見縫插針地種上東西?我們不追求連片的沃土,我們要的是星星點點,積少成多!”
“可是……種什麽?這個季節,常規的莊稼都來不及了。”孫德勝提出疑問。
“這就是關鍵。”趙大勇目光掃過眾人,“我們不能隻盯著小麥、玉米這些主糧。我們要種生長周期短、耐貧瘠、對田地要求不高的作物。例如土豆、紅薯、南瓜,還有蘿卜、蔓菁這些,有些品種兩三個月就能有收成,而且產量不低。特別是土豆和紅薯,既能當糧又能當菜,還好儲存。”
他頓了頓,加強語氣:“另外,我們不能隻靠自己。要立刻發動根據地的所有群眾!告訴鄉親們,八路軍和他們一起生產自救!種子的問題,我們想辦法解決一部分,動員群眾互相調劑,把各家各戶留的種糧都拿出來。我們部隊拿出部分經費,通過地下渠道,從敵占區盡量購買一些速生作物的種子。”
這個計劃大膽而務實,像一道光,驅散了眾人心頭的部分陰霾。但實施起來,困難依然巨大。
“團長,開荒和種植需要大量人力,我們的戰士既要警戒、訓練,還要幫助群眾重建,兵力已經捉襟見肘了。”
李大牛撓著頭說道,他剛帶領部隊幫助一個村子清理完廢墟,渾身沾滿泥灰。
“所以,我們要實行軍民一體化生產。”趙大勇早有考慮,“部隊以連、排為單位,劃分責任區,包片開荒種植。同時,幫助和指導群眾在自家房前屋後、村子周圍的空閑地種植。民兵隊伍一邊訓練,一邊擔負起保衛生產的任務,在耕種區域外圍設置警戒哨,發現敵情,立即掩護群眾轉移。我們要把生產和戰鬥結合起來,做到敵人來了能打,打不了能走,走了還能繼續種!”
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在根據地的廢墟上展開了。這無疑是一場新的戰鬥,對手是饑餓,是時間,是貧瘠的土地,以及虎視眈眈的敵人。
趙大勇身先士卒,挽起褲腿,扛起鋤頭,和戰士們一起走向荒坡。他選擇了一塊向陽、相對平整的山坡作為團部的“示範田”。
開挖第一塊草皮時,他感到手臂一陣酸麻,重傷初愈的身體還在抗議,但他咬緊牙關,一鋤一鋤地刨下去。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軍裝,順著額角流下,滴落在新翻的、帶著草根清香的泥土裏。
荷花的身體在後勤隊伍的精心照料下,逐漸好轉。她無法從事重體力勞動,便組織起婦女和兒童,負責收集野菜、辨識可食用的植物,並利用戰鬥間隙,教戰士們辨認哪些野菜無毒且富有營養。
她還帶著幾個心靈手巧的姑娘,將戰士們磨破的軍服收集起來,仔細縫補,甚至拆東補西,盡量讓每個人都能穿得整齊一些。
她默默做著這一切,目光時常追隨著趙大勇在開荒隊伍中忙碌、最堅定的身影,擔憂與敬佩交織在心底。
李大牛帶領的戰鬥小組,在擔任生產警戒任務時,成功擊潰了一股試圖騷擾耕種區的偽軍,還繳獲了幾匹馱馬,正好用來拉犁。
周銳則發揮他細致的特點,精心計算著種子的分配,記錄著開墾的畝數,協調著各部隊之間的生產進度。
消息也傳到了軍區。對於獨立團在反掃蕩後不等不靠,立即投入大規模生產自救的行為,軍區首長在驚訝之餘,更多的是讚賞和肯定。
一份嘉獎電報送到了趙大勇手中,同時送來的,還有軍區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為數不多的一些糧食和藥品種子。這份支持雖然有限,卻極大地鼓舞了獨立團和根據地群眾的士氣。
日子在汗水和期盼中一天天過去。荒蕪的山坡上,一片片新開墾的土地被整理出來,像是給大地打上了深色的補丁。土豆塊莖和紅薯藤被小心翼翼地埋進土裏,南瓜籽和蘿卜籽被撒在平整好的畦壟上。
戰士們用繳獲的日軍的鐵皮桶、破水壺改造澆水,甚至想辦法引來山泉水灌溉。
然而,困難接踵而至。首先是天氣,接連的幹燥天氣,讓剛剛發芽的幼苗蔫頭耷腦。軍民們不得不組織起來,到更遠的山澗挑水抗旱,肩膀磨破了,腳底起了泡,沒有人退縮。
趙大勇看著焦灼的太陽,眉頭緊鎖,他組織老農和幹部們開會,商討保墒抗旱的辦法,覆蓋幹草、鬆土保水……所有能想到的土辦法都被用了上來。
再有就是病蟲害,缺乏農藥,戰士們和群眾就隻能用手捉,用草木灰水噴灑。
有時候,辛苦種下的菜苗一夜之間被地裏的野兔、山鼠禍害一片,讓人心疼不已。
李大牛氣得直跳腳,帶著幾個槍法好的戰士專門去打兔子,既除了害,還能給傷病員和孩子們改善夥食。
其實更危險的,是敵人的破壞。雖然大規模的掃蕩停止了,但小股日偽軍的騷擾從未間斷。他們似乎也察覺到了八路軍在搞生產,時常派出小部隊偷襲耕種區。
一次,一隊日軍化裝成農民,企圖破壞一片長勢良好的紅薯地,被高度警惕的民兵發現,雙方發生激烈交火。負責保衛該區域的二營一個排聞訊趕到,依托地形頑強阻擊,最終擊退了敵人,保住了那片希望的田野。
戰鬥中,三名戰士犧牲,他們的鮮血,灑在了他們親手開墾的土地旁。犧牲沒有嚇倒根據地的軍民,反而更加堅定了他們活下去、戰鬥下去的信念。
趙大勇在犧牲戰士的追悼會上,沉痛而堅定地說:“同誌們用生命守護的,不僅僅是幾棵苗,是我們根據地的命根子!我們一定要讓這片土地,長出糧食,吃飽肚子,更有力氣打鬼子!這才是對烈士最好的告慰!”
夜幕降臨,趙大勇常常獨自一人走到山坡上,看著在月光下泛著微光的片片田壟。雖然幼苗還弱小,土地也遠稱不上肥沃,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藤蔓蔓延、瓜果累累的景象。
他知道,這條路充滿艱辛,甚至可能失敗,但這是唯一的生路。他必須帶領大家,在這片被戰火灼燒過的土地上,耕耘出希望,耕耘出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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