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落鳳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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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鳳坡這地方,真如它的名字一般,兩座陡峭的山坡如同巨鳥收攏的雙翼,將一條坑窪不平的黃土公路緊緊夾在中間。
坡上林木茂密,怪石嶙峋,寂靜中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獨立團三營及特工科部分精銳,像釘子一樣牢牢楔在灌木叢和岩石的陰影裏,已經四個多小時了。
汗水順著戰士們的額角、鼻尖往下淌,在布滿塵土的軍裝上洇開深色的印記,癢得像是有小蟲在爬,卻沒人伸手去擦一下。
所有的動作都凝固了,隻有胸膛因壓抑的呼吸微微起伏,還有那一雙雙熬得通紅卻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穿透枝葉的縫隙,死死鎖住公路那頭模糊的盡頭。
周銳匍匐在三營長李德勝身旁,他舉著望遠鏡,緩慢而細致地再次掃過伏擊圈的每一個角落:預設的炸藥點、機槍火力位、撤退路線……心頭那根弦始終緊繃著。
策反劉大誌、智擒王德貴、獲取“釣魚計劃”,一連串的勝利並未帶來絲毫鬆懈,反而讓他更加警惕。
摧毀這輛無線電偵測車,是掐斷秋山耳目、扭轉電台被動局麵的關鍵一仗,容不得半點閃失。以秋山慎一的狡詐和多疑,他對這輛車的護衛,必定是下了血本的。
“老周,”旁邊傳來李德勝壓得極低的聲音,帶著一絲砂紙摩擦的粗糙感,“這秋山老鬼子,這回能給咱送來多大一塊肥肉?別淨是些塞牙縫的骨頭。”
周銳輕輕放下望遠鏡,鏡片上反射著灼熱的陽光。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聲音低沉而清晰:
“根據劉大誌和王德貴最後確認的情報,護送兵力是一個加強小隊,滿編約六十人。配備兩挺歪把子輕機槍,很可能還有一具擲彈筒。關鍵是那輛偵測車,外形和普通卡車差不多,但頂上有特殊的網狀和杆狀天線,像個大蜘蛛網。老李,交代下去,首要目標就是它,炸藥必須足量,務必徹底摧毀,絕不能留給小鬼子修複的機會!”
“放心吧!”李德勝黝黑的臉上露出一絲狠厲,他拍了拍身邊一個沉默寡言的戰士,“柱子把看家的炸藥包都捆好了,保準讓那鐵疙瘩回爐重煉!就是這六十多個鬼子,都是硬茬子,想吃掉,咱們也得崩掉幾顆好牙。”
“必須速戰速決!”周銳強調,目光再次投向公路,“這裏是平安縣日軍的核心控製區,槍聲一響,縣城方向的援軍摩托化開進,最快半小時就能趕到。我們的目標是毀車殲敵,一擊即走,絕不能打成膠著的消耗戰。”
話音未落,前方高處,一聲惟妙惟肖的布穀鳥叫短促地響了兩聲,隨即戛然而止。
來了!
遠處,公路的盡頭,一股黃色的煙塵緩緩升騰而起,如同地平線上蘇醒的土龍。
煙塵越來越近,逐漸能聽到汽車引擎沉悶的轟鳴和雜遝的腳步聲。
先出現在視野裏的,是十幾個呈散兵線搜索前進的日軍尖兵,槍刺上挑著膏藥旗,警惕地打量著道路兩側的每一處可疑的草叢和石堆。
緊接著,隊伍的主體出現了。隊伍中間,那輛被嚴密護衛著的目標車輛緩緩駛來。
它由一輛軍用卡車牽引著,車身覆蓋著厚重的綠色帆布,但帆布之下凸起的輪廓以及頂部高高支起的、錯綜複雜的網狀和杆狀天線,清晰地表明了它的特殊身份。
這就是那輛能讓電台無所遁形的無線電偵測車!它行駛得異常緩慢,仿佛一頭笨重的鋼鐵巨獸。
在偵測車的前後,是排成兩路縱隊的日軍士兵,土黃色的軍裝幾乎與塵土融為一體,鋼盔在烈日下反射著耀眼的光。
隊伍中間,果然扛著兩挺輕機槍,粗短的槍管透著寒意。整個隊伍透著一股訓練有素的肅殺之氣。
陣地上,空氣仿佛凝固了。戰士們屏住呼吸,食指輕輕搭在了扳機的護圈上,手心裏的汗漬讓槍柄有些濕滑。
周銳看著日軍尖兵小心翼翼地踏進伏擊圈,越過第一道、第二道預設的炸藥標識,然後是主力部隊,最後,那輛緩慢爬行的偵測車,終於完全駛入了死亡陷阱的最中心點!
就是現在!
周銳眼中寒光一閃,猛地將舉起的右手向下一揮!
“打!”
幾乎在他手臂落下的瞬間,“轟!轟!轟!…”幾聲震天動地的巨響猛然炸開!埋設在公路關鍵節點的炸藥被同時引爆,巨大的火球和濃煙衝天而起,破碎的肢體、槍支零件和泥土碎石被狂暴的氣浪拋向空中。
最前麵的一輛摩托車連同上麵的鬼子尖兵直接被撕碎,那輛牽引卡車也被炸得歪斜在路邊,車輪空轉。
與此同時,兩側山坡上,蓄勢已久的火力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下!重機槍沉悶的“咚咚”聲,輕機槍清脆急促的“噠噠”聲,步槍雜亂的爆鳴聲,手榴彈淩空的爆炸聲,瞬間將落鳳坡變成了沸騰的殺戮場。
子彈如同飛蝗般撲向公路上混亂的日軍,打得黃土路麵噗噗作響,濺起無數煙塵。
“敵襲!隱蔽!保護車輛!快!”一名日軍軍官從炸翻的卡車旁掙紮著爬起,聲嘶力竭地揮舞著軍刀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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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有素的日軍士兵在經曆最初的慌亂後,展現出極強的戰鬥素養,他們迅速以被炸毀的車輛殘骸、公路旁的溝坎為掩體,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機槍手!左側山坡,那個灌木叢!壓製!”
“擲彈筒!三點鍾方向,山坡那塊突出的巨石後麵!幹掉它!”
灼熱的彈道在空氣中交織,硝煙混合著血腥味彌漫開來。日軍精準的機槍點射和擲彈筒拋射的炮彈,給伏擊的獨立團戰士造成了不小的威脅,不斷有人中彈倒下。
“他娘的,小鬼子反應真快!”李德勝罵了一句,一把推開身邊犧牲的機槍手,親自操起那挺捷克式輕機槍,架在岩石上,對著下方正試圖集結衝擊的一個日軍班組“噠噠噠”地猛烈掃射,瞬間將對方的攻勢打了回去。
周銳沒有參與正麵的火力對射,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始終死死鎖定在那輛已經成為焦點的偵測車上。
爆炸似乎並未直接命中它,但牽引車被毀,它癱瘓在了路中央。幾名日軍工兵冒著彈雨,正試圖用工具將偵測車與牽引車之間的掛鉤分離,顯然是想依靠人力或其它車輛將其拖離這處絕地。
“二連長!帶你們的人從右側山坡繞下去,掐斷鬼子後路,絕不能讓他們把車弄走!”
周銳對著不遠處正指揮戰鬥的二連長大吼。
“三營的,火力掩護!”李德勝同時咆哮。
一個排的戰士在二連長的帶領下,如同出鞘的利刃,利用地形掩護,快速從側翼向下迂回。
他們投出的手榴彈在日軍臨時掩體附近炸開,趁著煙霧,端著衝鋒槍的戰士猛撲上去,與守護車輛的日軍士兵展開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刺刀碰撞的鏗鏘聲、怒吼聲和慘叫聲頓時響成一片。
就在這關鍵時刻,天空傳來了令人心悸的尖銳呼嘯聲!
“炮擊!臥倒!快臥倒!”陣地上經驗豐富的老兵們聲嘶力竭地警告。
“咻——轟!咻——轟!”
幾發炮彈帶著死神的獰笑,準確地落在獨立團一處的機槍陣地上,霎時間土石飛濺,硝煙彌漫。一挺重機槍連同射手瞬間被炸成了碎片。是平安縣城方向的日軍援軍聽到槍聲,已經開始進行遠程炮火覆蓋了!
“媽的!鬼子的炮打得真準!援兵來得太快!”李德勝被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吐掉濺進嘴裏的泥土,焦急地看向周銳,
“周科長,不能再拖了!”
周銳知道,決勝的時刻到了!每拖延一秒,傷亡都在增加,日軍援兵也在逼近。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二十響駁殼槍,將槍機在大腿上一蹭,“哢嚓”一聲上了膛,對身邊幾名特工科隊員厲聲喝道:“特工科,跟我上!幹掉那輛偵測車!”
話音未落,他已如獵豹般率先躍出掩體,借助岩石和樹木的遮擋,向下猛衝。幾名特工科隊員毫不遲疑,緊隨其後,組成一個銳利的三角突擊陣型,直插戰團最核心的偵測車位置。
子彈“嗖嗖”地從身邊掠過,打得石屑亂飛。周銳身形靈活,時而匍匐,時而疾奔,手中的駁殼槍不時響起短促的點射,將一個試圖抬頭射擊的日軍軍曹和一名機槍副射手撂倒。一名凶悍的日軍曹長見周銳來勢凶猛,嚎叫著從一輛卡車殘骸後跳出,挺著明晃晃的刺刀直撲過來。
周銳不閃不避,在刺刀即將及身的瞬間猛地側身,左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對方步槍的護木往下一壓,右手駁殼槍順勢抬起,槍口幾乎頂住對方的下頜,“砰”的一聲悶響,日軍曹長的腦袋猛地向後一仰,重重栽倒在地。
衝破層層阻攔,周銳終於靠近了偵測車。隻見二連的戰士正與七八個死守車輛的日軍衛兵絞殺在一起,刺刀見紅,戰況慘烈。
爆破手柱子已經將一個碩大的炸藥包塞進了偵測車的底盤下,正要將引信接通,一名腹部中彈、倒在車旁的日軍士兵竟掙紮著爬過來,用盡最後力氣死死抱住了柱子的腳踝,另一隻手瘋狂地去抓撓那根致命的導火索!
“掩護柱子!”周銳對身旁隊員大喊一聲,一個箭步衝上前,駁殼槍口對準那名垂死掙紮的日軍士兵,“砰!砰!”補了兩槍,對方的手臂無力地垂落。
“引爆!”周銳毫不遲疑,厲聲下令。
柱子毫不猶豫地猛地按下起爆器。
“轟隆——!!!”
一聲遠超之前所有爆炸的巨響震撼了整個山穀!那輛昂貴的無線電偵測車在衝天而起的烈焰和濃煙中被瞬間解體,巨大的車輪、扭曲的金屬框架、碎裂的天線如同煙花般四散飛濺,燃燒的碎片雨點般落下,形成了一個直徑數十米的死亡區域。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幾乎讓人窒息。
核心目標,摧毀!
“撤退!全隊交替掩護,按預定路線,撤!”周銳和李德勝幾乎在同一時間嘶吼著下達了命令。
幸存的獨立團戰士們立刻行動起來,機槍組留下斷後,步槍手攙扶起傷員,有條不紊地脫離戰場,向山林深處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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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因偵測車被毀,指揮官陣亡,士氣遭到重創,加之獨立團撤退迅速果斷,零星的追擊很快就被斷後部隊打退,隻能眼睜睜看著這支膽大包天的軍隊,帶著傷亡的戰友和繳獲的武器,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
落鳳坡一役,獨立團以傷亡十餘人的代價,殲滅日軍護送小隊三十餘人,並成功摧毀了至關重要的無線電偵測車,徹底粉碎了秋山慎一“釣魚計劃”的關鍵一環,重重地挫傷了秋山特務機關的囂張氣焰。
平安縣城守備司令部。
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秋山慎一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暮色漸沉的縣城。
但他臉上沒有任何暴怒的神色,隻有一種極致的、冰冷的平靜,仿佛火山噴發前凝固的岩漿。落鳳坡遇伏,偵測車被毀的消息,像一根燒紅的鐵釺,不僅燙傷了他的顏麵,更深深刺入了他驕傲的內心。
山田情報課長和通訊官垂手肅立,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額頭上沁出的冷汗都不敢去擦。
“獨立團…趙大勇…”秋山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低沉、緩慢,卻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危險氣息,“他們不僅精準地拔掉了我們的聯絡點,抓住了王德貴,現在,連‘釣魚計劃’的核心機密,以及偵測車的準確行進路線和時間,都了如指掌。”
他猛地轉過身,那雙銳利的眼睛如同兩把淬了冰的刺刀,緩緩掃過兩名下屬蒼白的麵孔:
“你們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山田硬著頭皮,上前一小步,聲音幹澀:“少佐閣下,王德貴失蹤,生死不明,泄密的可能性極大。水警隊長劉大誌,在此次事件前後行為亦有諸多可疑之處,雖無確鑿證據,但…不得不防。更重要的是,對方對我方行動計劃的了解程度,絕非偶然獲知,內部…內部恐怕…”
他不再看兩名下屬,大步走到牆邊巨大的軍事地圖前,目光死死釘在落鳳坡的位置上。片刻之後,他突然發出一聲冰冷的、幾乎聽不見的輕笑。
“偵測車被毀,確實打亂了我們原有的步驟。但是,趙大勇,”他的食指如同鐵釘般,重重地戳在地圖上另一個用紅筆圈出的地點——黑風峪,“你以為,這樣你就贏了嗎?”
他猛地回身,目光灼灼地盯著山田和通訊官:
“他一定會認為,我會因此取消‘釣魚計劃’。可我偏要繼續!他將計就計,我就要在他將計就計的基礎上,再來一次將計就計!”
“少佐,您的意思是?”通訊官疑惑地抬起頭。
“計劃照舊!”秋山斬釘截鐵,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對外嚴格保密落鳳坡事件,尤其要封鎖偵測車被毀的消息!同時,動用我們可能尚未暴露的、級別更高的秘密渠道,將‘太原特使即將抵達,並在黑風峪召開絕密軍事會議’的假情報,用更隱蔽、更可信的方式,‘意外’地泄露給獨立團!”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黑風峪那個“口袋”形狀的山穀畫了一個圈,語氣變得森然:
“趙大勇自以為看穿了我們的計劃,又新獲勝利,必然信心膨脹。他一定會選擇在黑風峪這個理想的伏擊地點設下重兵,等著吞掉我們派出的‘特使車隊’這塊肥肉。”
說到這裏,秋山的臉上露出了那種獵人布好陷阱後,等待獵物踏入的猙獰笑容。
他的手指猛地離開穀底,點向了黑風峪兩側更高的山脊線,以及山穀出口等幾個關鍵製高點。
“但是!我們真正的伏兵,根本不在穀內那支誘餌車隊裏!而是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他的手指帶著風聲,重重地敲擊著地圖,
“他要包圍我的‘特使車隊’,我就張開一個更大的包圍圈!等他主力盡出,撲向穀底時,我的部隊將從外圍合攏,將他獨立團的主力,死死地困在黑風峪這個絕地!內外夾擊,一舉殲滅!”
秋山深吸一口氣,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場景,他盯著虛空,一字一頓地說道:“趙大勇,你想釣魚?這次,就讓你看清楚,誰才是真正香甜的魚餌,而誰,又是那個掌控全局、執竿收線的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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