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藥品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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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銳與邵青林在古鎮茶樓密談結束後,並未沿著來路返回根據地複命。
    特工的本能告訴他,絕不能將全部希望寄托於一次看似順利的接頭上。
    青風鎮,這個紙麵上選定的交易地點,其真實情況必須親自踩在腳下,用眼睛去觀察,用耳朵去傾聽,才能洞察潛藏的風險。
    他與助手劉家強,這兩位看似風塵仆仆的“山貨商人”,牽著那匹馱著少量山貨樣本的騾子,繞了一個大圈,踏上了前往青風鎮的土路。
    連日的雨水將道路泡得泥濘不堪,深深的車轍印裏積滿了渾濁的泥水。
    路兩旁的莊稼被雨水打得有些蔫耷,遠處山巒籠罩在濕漉漉的霧氣中,顯得朦朧而不真切。
    周銳和劉家強都穿著半舊的粗布短褂,褲腿卷到膝蓋,沾滿了泥點子,與沿途遇到的辛苦趕路的農夫別無二致。
    他們沉默地走著,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沿途的每一個岔路口、每一片可能設伏的樹林、每一處製高點。
    劉家強,這個出身獵戶家庭的年輕人,對地形有著天生的敏感,他不時停下腳步,假裝整理騾背上的貨物,實則將周圍的地形地貌刻印在腦海裏。
    “老周,你看那邊,”劉家強壓低聲音,用眼神示意遠處山腰上一處若隱若現的廢棄烽火台,“那裏是個絕佳的觀察點,要是鬼子在上麵放個了望哨,方圓十幾裏的動靜都難逃法眼。”
    周銳眯著眼看了看,點頭道:“記下來。我們不僅要看鎮子裏,鎮子外圍,所有能俯瞰道路和鎮子的製高點,都要留意。敵人不傻,不會隻把眼睛放在鎮內。”
    越是接近青風鎮,空氣中的氛圍似乎也愈發複雜。偶爾有馱著貨物的騾馬隊從身邊經過,趕車人眼神警惕,很少交談。也遇到過一小隊巡邏的偽軍,歪戴著帽子,槍扛得鬆鬆垮垮,嗬斥著盤問了幾個路人,收了點“買路錢”便揚長而去。
    周銳和劉家強混在行人中,低眉順眼,遞上準備好的“良民證”,並未引起太多注意。
    終於,在午後,青風鎮那低矮、有些殘破的鎮牆輪廓出現在視野裏。細雨剛剛停歇,鎮子上空彌漫著水汽和炊煙混合的薄霧。
    青石板鋪就的主街被雨水衝刷得濕漉漉的,反射著天光,顯得有些滑膩。街道兩側,商鋪的旗幡無精打采地垂著,客棧、酒肆、雜貨鋪、藥鋪鱗次櫛比,叫賣聲、算盤聲、跑堂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畸形的繁榮。
    這裏往西二十裏就是獨立團經常活動的遊擊區,往東三十裏則是日偽軍重兵駐紮的臨沂城,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了各方勢力滲透、交鋒的灰色地帶。
    明麵上,這裏是日偽政權統治下的普通集鎮,暗地裏,走私販運、情報交易、地下抵抗活動從未停止。
    周銳和劉家強按照預定計劃,住進了主街上那家名為“悅來”的客棧。
    客棧門臉不大,裏麵卻頗深,有個不小的後院可以停放車馬。
    老板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瘦削男子,眼皮耷拉著,一副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但那雙偶爾抬起的眼睛裏卻透著商人的精明和世故。
    他熟練地登記著“客商”的信息,嘴裏念叨著“最近生意不好做,關卡查得嚴”之類的話,眼神卻在周銳和劉家強身上不經意地掃過。
    選擇這裏,正是因為其背景複雜,據說老板與鎮上的偽政權、地頭蛇甚至日軍的某些底層軍官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在這種地方,反而不容易引起懷疑,也更容易聽到一些風聲。
    安頓好之後,兩人立刻分頭行動。
    周銳負責深入鎮內勘察。他挎著個布包,裏麵裝著紙筆和幾樣山貨樣品,像個真正尋找買家的行商,不緊不慢地沿著主街行走。
    他的目光掠過每一個店鋪,觀察著裏麵的夥計和顧客;他留意著街道的寬度、岔路小巷的走向、可能的藏身點和突圍路線。
    他特別注意到了鎮口那個用沙包壘砌的偽軍檢查崗哨,兩個偽軍無精打采地站著,對進出的普通百姓盤問不算嚴,但對馱著大包貨物的騾馬車輛則會掀開苦布仔細查看。
    他還注意到,鎮公所旁邊那座三層高的“協和會”小樓,位置極佳,窗戶正對著主街和大半個鎮區,若有人在裏麵用望遠鏡觀察,鎮內動靜一覽無餘。
    有幾個穿著黑色或灰色綢衫、戴著禮帽的男子,看似閑逛,卻總在鎮公所和協和會小樓附近徘徊,眼神機警地打量著過往行人——這很可能是敵人的便衣特務。
    與此同時,劉家強則借著“出鎮看看附近山村貨源”的由頭,悄然潛出了鎮子。
    他身手敏捷,利用地形和植被掩護,仔細勘察了預定交接貨物的那片小樹林。
    樹林確實茂密,遠離大路,是個理想的隱蔽點。但他並不滿足,以他獵人的經驗和特工的謹慎,他沿著樹林邊緣繼續向更深處探索,果然發現了一條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廢棄樵夫小路。
    這條路極其難走,荊棘叢生,但異常隱蔽,直接通往更西邊的山區。他仔細記下了路口的位置和沿途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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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他又勘察了從樹林通往根據地的幾條主要路徑和可能的備用路線,並在心裏標記出了幾處適合設置阻擊陣地、遲滯追兵的地形。
    傍晚時分,兩人如同歸巢的倦鳥,先後回到了“悅來”客棧那間略顯簡陋的客房。
    窗外,古鎮華燈初上,喧鬧聲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兩人關好門窗,壓低聲音,交換著各自的情報。
    “鎮內情況比我們預想的還要複雜,”周銳眉頭微蹙,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簡單畫著街道示意圖,“偽軍崗哨是明麵上的,還好應付。我擔心的是那些便衣,像幽靈一樣,很難分辨。而且那座協和會小樓,是個隱患。”
    劉家強點頭,補充道:“鎮外接應點本身沒問題,林子夠密。但我找到了一條備用路線,是條廢掉的樵夫路,”他也在桌上比劃著,“從這裏進去,非常難走,騾馬勉強能過,但極其隱蔽,關鍵時刻能派上大用場。
    另外,從林子往西三裏地,有個隘口,兩邊是土坡,適合打埋伏阻擊追兵。”
    “安全第一,路難走不怕,能保命就行。”周銳沉吟著,手指輕輕敲擊桌麵,“現在看來,關鍵還是在於交易過程本身。邵老板那邊,我們暫時無法完全掌控,隻能選擇相信他的能力和誠意,相信他的愛國心。但我們自己,必須做好萬全準備,應對最壞的情況。”
    接下來的兩天,周銳和劉家強徹底融入了“山貨商人”的角色。他們出入鎮上的各家山貨行,與人討價還價,打聽各種山貨的市價行情,偶爾也抱怨幾句路途艱難、關卡稅卡太多。
    在茶攤、酒肆裏,他們豎起耳朵,捕捉著來自四麵八方的信息碎片。他們甚至有意無意地與“悅來”客棧的老板多聊了幾句,遞上煙卷,聽他抱怨世道艱難,生意難做。從老板看似隨意的牢騷中,他們確認了一個重要信息:
    近期日本人確實加強了對各種物資,特別是藥品、五金、煤油等軍需民用重要物資的流通管控,附近幾個鎮子都查獲了幾起走私案,槍斃了好幾個人,風聲比前幾個月緊多了。
    所有這些零碎的信息,都被周銳在腦海中匯總、分析。他通過秘密交通員,將詳細的勘察報告、對敵情的判斷以及交易細節,緊急送回了團部。
    團部裏,油燈的光芒跳動著,將趙大勇和牛劍鋒的身影放大投射在土牆上。
    接到周銳的詳細報告後,兩人的神色都異常凝重。粗糙的軍事地圖鋪在簡陋的木桌上,青風鎮的位置被紅筆重重圈了起來。
    “青風鎮情況複雜,魚龍混雜,這次交易關乎數百傷員的生死,不容有失!”
    趙大勇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青風鎮的位置,語氣斬釘截鐵,
    “光靠周銳他們幾個人和外圍接應不夠穩妥。我決定,親自帶上特務連和一營的尖刀連,前出到青風鎮以西十裏外的西山林一帶秘密接應。周銳他們一旦拿到貨,立刻向我們靠攏,匯合後立即向西山林深處轉移,利用複雜地形擺脫可能的追蹤。”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投向牛劍鋒,繼續部署道:
    “老牛,你坐鎮團部,統籌全局。同時,在我們返回根據地的必經之路上,再安排兩個連的兵力,梯次配置,建立接應和阻擊陣地。萬一有敵人尾隨追擊,必須把他們死死擋住!這一批藥物,是我們傷員的命,我們拚了命也要安全拿到手,一顆藥粉都不能丟!”
    趙大勇的雙手緊握成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的腦海裏不受控製地再次浮現出,蔣誌光犧牲時那蒼白而年輕的麵容。野戰醫院裏那些因缺藥而痛苦呻吟的戰士們,他們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他的臉上,堅毅與痛楚交織,語氣不容置疑。
    牛劍鋒神情嚴肅地點頭:“我明白!老趙,你放心前去接應,後方和沿途的部署交給我。我會親自安排那兩個連隊,選擇有利地形,構築簡易工事,確保萬無一失。”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我立刻通知活動在青風鎮周邊的地方遊擊隊和民兵,讓他們在明天交易前後,於青風鎮南北兩翼加強活動,製造一些小的襲擾事件,比如摸個哨、打幾下冷槍、破壞一小段電話線,吸引日偽軍的注意力,攪亂他們的部署,為你們的交易創造相對安全的環境。”
    “好!老夥計,後方就辛苦你了!”趙大勇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轉向一旁待命的情報員,沉聲命令道:
    “立刻給周銳回信。第一,告知他我們已收到情報,肯定他們的謹慎和細致。第二,通知他我親自率特務連和尖刀連在西山林接應的具體位置和聯絡信號。
    第三,強調讓他們提高警惕,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發現是陷阱,或者邵青林不可靠,出現無法控製的意外,我授權周銳臨機決斷,寧可放棄交易,毀掉證據,也要保證他們自身的安全撤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記住,一定要把話帶到!”
    “是,團長!政委!保證完成任務!如果沒有其他指示,我立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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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報員挺身立正,壓低聲音堅定地回答。
    “去吧,路上小心,注意安全!”趙大勇揮了揮手,目光中充滿了期望和囑托。
    當周銳通過秘密渠道收到團部的回信時,心中一塊石頭稍稍落地。
    團長親自帶隊接應,並且安排了如此周密的後續部署,這極大地增強了行動的保險係數。
    即使交易過程中發生意外,遭遇小股敵人,他們也有信心且戰且退,與接應部隊匯合後全身而退。
    但放鬆也隻是一瞬間。他肩上的壓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具體和沉重了。
    這不僅關係到一批救命的藥品能否到手,更關係到獨立團能否成功開辟這條至關重要的物資通道,關係到團長和主力連隊的安危,關係到無數後續傷員的生死。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
    交易前夜,青風鎮悅來客棧那間小小的客房裏,周銳幾乎一夜未眠。
    無數個問題,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中旋轉,他都一一想到應對方法和應急預案。
    同樣無法入眠的,還有已經秘密抵達西山林,隱蔽在潮濕冰冷的樹林中的趙大勇。
    他靠在一棵粗壯的鬆樹樹幹上,嘴裏嚼著一根草莖,望著閃爍著稀疏星光的夜空。
    山裏的夜風帶著寒意,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他的心中,既有對周銳他們行動的牽掛,更有對野戰醫院裏那些在痛苦中煎熬的戰士們的惦念。
    蔣誌光那蒼白無力、帶著遺憾閉上雙眼的麵容,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讓他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幾乎喘不過氣。那些傷員們信任和期盼的眼神,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上。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藥帶回來……” 趙大勇喃喃自語,緊握的拳頭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來到這個烽火連天、物資匱乏的年代,他才真切地體會到,先輩們是在怎樣一種極端艱難困苦的條件下,憑借著怎樣一種堅定的信念和犧牲精神,與強大的敵人進行著殊死搏鬥。
    每一顆子彈,每一片藥,都凝聚著鮮血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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