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手，在空中短暫相握。
    江辰的手，幹燥，帶著一絲涼意，如同他此刻的眼神。
    一觸即分。
    帶著明顯的敷衍與距離感。
    “林凡？”
    江辰收回手，語氣平淡，尾音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上揚。
    仿佛在確認一個早已知道，卻又不太值得牢記的名字。
    他上下打量著林凡，那目光像是用刻度尺在丈量。
    從林凡腳上看似普通、實則手工定製的牛津鞋。
    到那身合體但ogo隱晦的brioni西裝。
    最終，落回到林凡平靜無波的臉上。
    嘴角，勾起一抹混合著好奇與輕蔑的弧度。
    “哦，想起來了。”
    他像是忽然記起，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的恍然。
    “就是最近在你們學校裏，玩得挺熱鬧的那個……對吧？”
    “聽說又是開咖啡館，又是搞什麽投資，還把張家那個不成器的給弄垮了。”
    他用詞隨意，仿佛在談論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馬戲表演。
    “年輕人，有點銳氣是好事。”
    “在小池塘裏撲騰出點水花，也算是個本事。”
    話語中的居高臨下，幾乎不加掩飾。
    直接將林凡之前所有的成就，歸結為“學校裏的小打小鬧”。
    將林凡的舞台，定義為“小池塘”。
    周圍幾位尚未離開的老者，如王董、陳老，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端著酒杯，看似在欣賞牆上的油畫，實則注意力都集中在這邊。
    周國平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沒有插話。
    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
    林凡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
    甚至連眼神的波動都沒有。
    他靜靜地看著江辰表演。
    如同在看一場編排拙劣的獨角戲。
    直到江辰說完，他才輕輕開口，聲音依舊平穩。
    “江少消息很靈通。”
    “不過，舞台的大小，從來不由場地決定，而是由站在上麵的人決定。”
    “池塘雖小，若能孕育蛟龍，也比某些看似浩瀚、實則死水一潭的湖泊，要強上許多。”
    他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
    暗示對方所在的所謂“大舞台”，可能隻是固步自封的死水。
    而他的“小池塘”，卻蘊含著化龍的可能。
    江辰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顯然，林凡的反擊，比他預想的要犀利。
    他眼底那絲玩味稍斂，多了幾分冷意。
    “牙尖嘴利。”
    他輕哼一聲，似乎不願在口舌上過多糾纏。
    話鋒，卻陡然一轉。
    帶著一絲看似無意，實則精準的惡意。
    “說起來，蘇伯伯家的清雪妹妹，最近好像也和你那個小咖啡館，走得挺近？”
    他提到蘇清雪時，語氣自然而熟稔。
    帶著一種隱晦的占有欲和親近感。
    “清雪妹妹從小就被蘇伯伯保護得很好，心思單純，才華出眾，家世更是沒得說。”
    他像是在誇讚，目光卻緊緊盯著林凡。
    “是我們這個圈子裏，公認的明珠。”
    “有些人和事，或許能一時引起她的好奇……”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
    “但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
    “過度接觸，對她不好，對某些不自量力的人……更不好。”
    圖窮匕見！
    他終於亮出了部分敵意的根源——蘇清雪！
    他在用蘇清雪的家世和圈子，來劃線。
    暗示林凡，不配與蘇清雪走得太近。
    這是在宣示主權，更是在用階層進行赤裸裸的羞辱。
    周圍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微妙。
    幾位老者的眼神也閃爍了一下。
    涉及到蘇家那位千金，這衝突的性質，似乎又多了一層含義。
    周國平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舊沒有出聲。
    他想看看，林凡如何應對這涉及紅顏知己，更加敏感的一擊。
    林凡聽著江辰的話，臉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一些。
    隻是那笑容裏，沒有溫度。
    隻有冰冷的嘲諷。
    他等的，就是對方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江少對清雪的關心，似乎有些過度了。”
    林凡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她選擇和誰做朋友，欣賞什麽樣的人，是她的自由。”
    “似乎，還輪不到外人來指手畫腳。”
    “外人”兩個字，他咬得略重。
    直接點明江辰的身份——一個自作多情的局外人。
    “至於世界不同？”
    林凡向前微微踏了一小步。
    距離江辰更近了一些。
    他身高與江辰相仿，此刻目光平視，卻仿佛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江少所謂的‘世界’，是指靠著祖輩蔭庇，坐享其成的那個世界嗎？”
    “如果是那樣……”
    他微微一頓，目光掃過江辰那身價值不菲的行頭，語氣輕描淡寫，卻字字誅心。
    “那我確實，與你的世界不同。”
    “我的世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自己親手打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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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規則，由我自己來定。”
    “不需要，也不屑於，活在任何人的陰影之下，包括……祖輩的。”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林凡這番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
    不僅撕破了江辰那層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更是直接捅到了這些豪門子弟最敏感、也最不願被提及的痛處——依靠家族。
    江辰臉上的從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被戳中痛處的鐵青和羞怒！
    他習慣了被人仰望，習慣了用家世碾壓對手。
    何曾被人如此當麵、如此尖銳地揭短？
    尤其是，還在周國平和幾位叔伯輩麵前！
    “你！”
    江辰眼神驟然變冷，如同毒蛇。
    他死死盯著林凡，似乎想用目光將對方撕碎。
    周圍的王董、陳老等人，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
    看向林凡的目光，多了幾分真正的重視。
    這個年輕人，不僅有錢，有膽色，更有一種……無所顧忌的鋒芒！
    周國平眼底深處，則掠過一絲極淡的讚賞。
    他要的，就是這把能攪動死水的利刃！
    “很好。”
    江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怒極反笑。
    “林凡，我記住你了。”
    “希望你的能力，能配得上你的……狂妄！”
    他不再掩飾自己的敵意。
    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仿佛要將他刻在心裏。
    然後，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一句。
    轉身，帶著那名一直沉默如影的管家，走向沙龍的另一處。
    背影，帶著壓抑的怒火。
    第一次交鋒。
    看似平局。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氣勢和言辭上，林凡這個毫無背景的“新人”，竟然隱隱壓了江氏少東一頭！
    林凡看著江辰離去的背影，臉上的冰冷緩緩斂去。
    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他知道。
    這隻是開始。
    撕破臉皮之後，真正的較量，將在另一個戰場上展開。
    而蘇清雪。
    無疑將成為這條矛盾線上，一個重要的焦點。
    他端起侍者適時遞來的一杯香檳。
    輕輕抿了一口。
    眼神，愈發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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