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河澗試禦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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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沒過胸口時,祝十三才徹底鬆了勁。白天修補豬圈時胳膊攢下的酸意、聽母親陳桂蘭念叨西瓜長勢時的緊繃感,都被這冰涼的河水泡得散了去。月光落在水麵,碎成一片銀輝,隨著波紋晃在他指尖,像攥著把星星的碎屑。他往河中央又走了兩步,水漫到腰腹處,腳底能觸到細軟的河沙,偶爾有半指長的小魚從腳邊遊過,尾鰭掃過皮膚,帶起一陣輕癢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彎了彎腳趾。
洗到胳膊上的瓜田泥漬快衝淨時,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西瓜地用的植藥術 —— 既然能催草木生長、喚烏雲降雨,那玉佩裏記載的布雨法訣、禦獸訣,是不是也能試試?這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春草似的瘋長,壓都壓不住。他站在河心,先深吸一口氣,胸腔裏灌滿帶著水汽的晚風,接著閉上眼,回憶著術法口訣裏關於 “布雨” 的片段:“引氣為霧,凝霧成雨,範圍由心,點滴可控……”
再次睜開眼時,他指尖輕輕往河麵一點。剛開始沒什麽動靜,隻有月光在指尖晃了晃,像層薄紗。祝十三沒急,又在心裏默念一遍口訣,體內的氣順著指尖緩緩往河麵滲 —— 忽然,河麵上方的空氣裏凝出一層細霧,白蒙蒙的,裹著月光,接著有針尖大的雨點兒落下來,“嗒嗒” 打在水麵,濺起一圈圈極小的漣漪,像誰在河麵上撒了把碎玉。
這雨不大,隻罩著他周圍兩三米的範圍,像個透明的雨罩,河外圍還是幹爽的,連岸邊的草葉都沒沾濕半分。祝十三抬手摸了摸頭頂的雨絲,涼絲絲的,落在手心裏很快就化了。“原來還能精準控範圍。” 他心裏暗驚,“這簡直是個移動的人形灑水機!以後地裏缺水,不用等天下雨,我自己就能布雨,對種植來說可是天大的用處!”
他收了布雨訣,指尖的氣一散,細霧和小雨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河麵又恢複了平靜,隻剩剛才的漣漪慢慢蕩開,最後融進月光裏。玩心上來了,他又想起禦獸訣 —— 村裏老人常說,這條河裏有鯽魚、草魚,偶爾還有黑魚,隻是平時藏得深,不好抓。不知道這禦獸訣能不能把它們喚過來?
他閉上眼,把氣沉到丹田,按照禦獸訣的記載,將氣分成無數細絲,順著河水往四周擴散,同時在心裏默念口訣:“天地靈氣,引獸為鄰,以我為引,聚於身側……” 剛開始沒什麽動靜,腳底的河沙還是軟的,隻有風掠過河麵的 “沙沙” 聲,還有遠處山裏傳來的蟲鳴。
可沒過兩息,他忽然覺出不對 —— 腳邊的水流動得快了些,還有細碎的 “嘩啦” 聲從四周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水裏快速遊動。他猛地睜開眼,低頭往水裏看 —— 月光下,一條銀閃閃的鯽魚正擺著尾,慢悠悠地往他腳邊遊來,離得近了,還輕輕蹭了蹭他的小腿肚,滑溜溜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麻,像被羽毛輕輕撓了下。
沒等他反應過來,河麵上忽然泛起一片細碎的銀光 —— 左邊有幾條半尺長的草魚,擺著寬寬的尾鰭遊過來,鱗片在月光下泛著青綠色的光,像塊塊翡翠;右邊甚至有兩條小黑魚,貼著水麵遊,腦袋微微抬著,圓溜溜的眼睛像是在往他這邊望,透著股好奇。
祝十三僵在原地,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走這些小家夥。不過片刻,他周圍的河麵就聚滿了魚 —— 小的隻有手指長,尾巴一擺能濺起顆小水花;大的有小臂粗,遊動時能帶動一圈水流;除了鯽魚、草魚,還有些渾身帶花紋的雜魚,繞著他的身體遊動,有的蹭他的胳膊,有的在他腳邊打轉,甚至有一條膽大的鯽魚,輕輕啄了啄他的指尖,癢癢的。
“這…… 這也太神了!” 他心裏的驚奇快溢出來,忍不住慢慢抬起手。讓他沒想到的是,一條巴掌大的小鯽魚竟跟著往上浮,魚鰭輕輕扇動,直到鼻尖快碰到他的手心,才又擺尾遊開,像是在跟他玩鬧。他低頭看著滿圈的魚群,銀輝落在魚背上,晃得他眼睛都有些發花 —— 以前在村裏摸魚,要麽用漁網撈,要麽用魚竿釣,半天也弄不上兩條,現在不過念個口訣,河裏的魚竟全聚過來了,像圍著他打轉的星星,熱鬧得很。
他試著往前走了兩步,腳邊的魚群也跟著動,始終繞著他,不遠不近,既不遠離也不衝撞,隻安安靜靜地跟著,像群聽話的孩子。祝十三忍不住笑了,指尖輕輕碰了碰一條草魚的背,魚不僅沒躲,反而往他手邊靠了靠,尾巴還輕輕掃了掃他的手背。
“要是這禦獸訣能用在豬身上就好了。” 他忽然想起家裏的豬圈,“母豬有時候會煩躁,不肯喂奶,要是能用禦獸訣讓它們溫順些,小豬崽就能長得更快。還有後山的西瓜地,要是能喚些益蟲來,比如瓢蟲,就能吃掉蚜蟲,不用再打農藥,西瓜也能長得更健康。”
他越想越覺得有盼頭,又試著用意念跟魚群溝通 —— 雖然聽不懂魚的 “話”,但他能感覺到魚群的情緒,是平和的、好奇的,沒有絲毫恐懼。他甚至能指揮一條小鯽魚往左邊遊,再往右邊遊,小鯽魚竟真的照著做了,靈活得很。
玩了約莫一刻鍾,他忽然想起家裏還亮著燈,要是回去晚了,陳桂蘭肯定會擔心。他戀戀不舍地收了禦獸訣,口訣一停,氣散了,魚群像是得了信號,慢慢散開 —— 有的往河底鑽,尾巴一擺就沒了蹤影;有的遊向岸邊,鑽進蘆葦叢裏;沒一會兒,河麵就恢複了最初的平靜,仿佛剛才魚群聚攏的奇跡,隻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祝十三站在河心,摸了一下平安扣,冰涼的玉意混著河水的濕意,讓他心裏又驚又喜。他以前隻在夢裏見過這些術法,總覺得是用來 “保命” 或者 “修仙” 的,離現實很遠,可現在才知道,這些本事竟能幫到家裏這麽多 —— 催西瓜生長、給田地布雨、喚魚群,以後說不定還能做更多,比如幫村裏人種莊稼,幫王嬸家的雞多下蛋。
他快速洗完澡,把濕衣裳擰幹,塞進懷裏,穿上帶來的幹淨短袖和短褲往家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踩在田埂的草葉上,還能聞到白天西瓜地的清香,混著泥土的腥氣,格外踏實。路過村口時,他忍不住往河邊望了一眼,河麵依舊泛著銀輝,靜悄悄的,好像剛才魚群聚攏的熱鬧,隻藏在他一個人的心裏。
快到家門口時,他看見堂屋的燈還亮著,橘黃色的光從窗戶裏透出來,像團溫暖的火。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院門,生怕吵醒已經睡了的父母。剛走進院子,就聽見東屋傳來陳桂蘭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含糊:“是十三嗎?咋才回來?”
祝十三心裏一緊,趕緊應著:“媽,是我。剛才在河邊多洗了會兒,水太涼快了,沒注意時間。” 他一邊說,一邊快步往堂屋走,想解釋清楚。
陳桂蘭披著件藍布外套從東屋走出來,眼睛還帶著點紅血絲:“我跟你爸都醒好幾回了,總擔心你出事。河邊晚上黑,下次早點回來,別讓家裏惦記。” 她走到祝十三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怎麽還這麽涼?是不是在水裏待太久了?”
“沒有,就是回來的路上風吹的。” 祝十三笑著說,把濕衣裳往身後藏了藏,“媽,您快回屋睡吧,我也趕緊洗漱完睡了,明天還得去看西瓜呢。”
這時,祝升福也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著個蒲扇,聲音帶著點煙嗓:“回來了就好。下次去河邊,要麽跟我一起,要麽早點回,夜裏不安全。” 他看了眼祝十三,又補充道,“剛才王嬸家的狗叫了半天,我還以為有啥動靜,原來是你沒回來。”
“爸,對不起,讓您和媽擔心了。” 祝十三有些愧疚,“下次我一定早點回來,或者跟您說一聲再去。”
陳桂蘭拉著祝十三的手往堂屋走:“快進屋,我給你留了碗玉米粥,還溫在灶上,你喝點暖暖身子,別著涼了。” 她的手有點粗糙,卻很溫暖,攥著他的手,讓他心裏暖暖的。
祝十三跟著進了堂屋,陳桂蘭轉身去灶房端粥,祝升福坐在桌邊,拿著蒲扇輕輕扇著,問他:“河邊的水涼不涼?有沒有摸兩條魚回來?你小時候最愛在河邊摸魚,每次都弄得一身泥。”
祝十三想起剛才河心的魚群,忍不住笑了:“水還行,不算太涼。沒摸魚,太晚了,怕驚著魚。下次白天去,給您和媽摸兩條大的,燉魚湯喝。”
“不用,你別去摸魚了,河邊滑。” 陳桂蘭端著粥從灶房出來,放在祝十三麵前,“快喝吧,粥還熱著,放了點糖,你小時候愛喝甜的。”
祝十三拿起粗瓷碗,喝了一口粥,甜絲絲的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把身上的涼意都驅散了。他看著坐在對麵的父母,心裏滿是感激 —— 以前在省城讀書,總覺得父母的關心是嘮叨,可現在才明白,這些嘮叨裏全是牽掛。
“媽,明天咱們早點去西瓜地吧,說不定瓜長了呢。” 祝十三一邊喝粥,一邊說,故意賣了個關子。
陳桂蘭歎了口氣:“希望吧,要是再不長,我就去山下問問瓜販子,能不能便宜點收。”
“媽,您別擔心,肯定能長。” 祝十三笑著說,“我昨天去地裏看,瓜葉長得可精神了,說不定今天就長個大的。”
祝升福在旁邊說:“行了,別念叨西瓜了,讓十三喝完粥趕緊睡。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現在想再多也沒用。”
祝十三喝完粥,把碗洗幹淨,又跟父母說了會兒話,才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他還在想河裏的魚群,想明天父母看到西瓜長大時的表情,想著想著,困意就上來了,沒多久便沉沉睡去。夢裏,他又站在河心,周圍圍著滿圈的魚,父母和妹妹站在岸邊笑著,遠處的西瓜地一片翠綠,滿是成熟的西瓜,像一個個綠色的小燈籠,掛在瓜藤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