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村的夜靜得能聽見蟲鳴與月光落地的聲音。陳桂蘭和明月早已睡熟，堂屋的掛鍾敲過十一點，祝十三輕手輕腳地摸出枕頭下的黑色絲絨袋，指尖剛觸到袋裏堅硬的種子，心髒就跟著跳快了半拍——林晚星那句“絕對保密”的叮囑，像顆沉甸甸的石子壓在他心頭。
    他從床底翻出一雙膠鞋套在腳上，又摸了個裝應急燈的帆布包，剛走到院門口，阿黃就從狗窩鑽了出來，尾巴輕掃他的褲腿，卻沒發出半點叫聲。“走，陪我去大棚。”祝十三揉了揉它的耳朵，阿黃立刻領會，叼起他放在門檻上的小鋤頭，跟在他身後往苗圃方向走。
    夜霧像淡紗般籠在田埂上，踩上去軟乎乎的沾濕了鞋尖。遠處的育苗棚大多黑著，隻有最西頭那間新搭的溫室亮著一盞低功率的示廓燈——那是祝十三特意留的，既不會引人注意，又能勉強看清路。溫室的鐵門被他白天就做了手腳，輕輕一推就開了，沒發出半點金屬摩擦的聲響。
    “汪。”阿黃低低叫了一聲，叼著鋤頭蹲在門後，耳朵豎得筆直，警惕地盯著外麵的田埂。祝十三拉開帆布包，掏出應急燈調到最低亮度，暖黃色的光在一百多平米的溫室裏鋪展開——這裏原本是預留的朝天椒育苗區，土壤早就翻整過，摻了三成腐熟的鬆針和兩成羊糞，鬆鬆軟軟的像揉過的麵團。
    他先用小鋤頭在溫室中央圈出一塊長寬各十米的地塊，邊緣用土培起一道五厘米高的小埂，像給種子圍了個專屬的“小院子”。“得讓土壤再鬆些。”祝十三嘀咕著，蹲下身用手細細摩挲泥土，指縫間的土粒濕潤卻不黏膩，還帶著淡淡的有機質香氣——這是他特意調配的營養土，比普通田土更適合培育未知的種子。
    做好準備，祝十三才鄭重地掏出那個黑色絲絨袋。月光透過溫室的塑料膜灑在袋上，泛著細碎的光。他輕輕一抖，深褐色的種子嘩啦啦落在掌心，足有小半碗——每顆種子都像縮小的月牙，長約半厘米，表麵布滿細密的縱向紋路，指尖撚起來硬硬的，湊近聞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藥香，比上次在手裏聞著更清晰了些。
    “可別是嬌貴品種。”祝十三笑著自語，彎腰把種子均勻地撒在圈好的地塊上。他撒得極慢，每隔五厘米就放一兩顆，生怕播得太密影響生長。種子落在土上，像撒了一地深褐色的小寶石，有些滾進土縫裏，露出半截身子，倒像是在跟他捉迷藏。
    撒完種子，他從帆布包裏拿出一把竹製的小耙子——這是母親篩麵粉用的舊工具，被他拿來翻鬆細土正好。他輕輕揮動耙子，把旁邊備好的細土往種子上蓋，動作輕得像怕碰疼它們，直到種子完全被覆蓋，土麵平整得像塊揉好的麵團，才停下手裏的活。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一步。祝十三走到地塊中央，從胸口掏出聚靈扣。夜裏的聚靈扣比白天更涼潤，貼在掌心像塊冰玉。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布雨術的口訣——上次催芽草莓種子時他還需默念，如今熟稔得像呼吸般自然。
    雙手緩緩結印，拇指與食指相扣，其餘三指自然舒展，祝十三低聲念出“布雨術”的第一個音節。聚靈扣瞬間泛起淡淡的藍光，像把小燈籠掛在他掌心。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空氣中的水汽被牽引過來，在溫室上方凝聚成一團細密的水霧。
    “收。”他輕喝一聲，手勢一變，那團水霧立刻往下沉，剛好落在他圈出的一百平米地塊上。沒有雨滴砸落的聲響，隻有“沙沙”的輕響，像春蠶啃食桑葉——靈雨比上次催芽朝天椒時更細密，每一滴都帶著淡淡的靈氣，落在土上就滲了進去，不會在表麵形成積水。
    祝十三蹲下身，指尖輕觸土壤。土是濕潤的，卻不會沾手，剛好達到“捏之成團，鬆之即散”的最佳狀態。他能透過指尖感受到種子的變化——原本堅硬的種皮在靈雨的滋養下漸漸變軟，胚根處隱隱有細微的凸起，像是嬰兒在母體裏伸了個懶腰。
    他不敢多用靈氣，怕像上次催芽草莓那樣長得太快露了破綻，念動收訣，聚靈扣的藍光漸漸隱去，隻留下掌心的餘溫。靈雨也隨之停了，溫室裏的空氣格外清新，混著泥土的濕潤和種子的藥香，深吸一口都覺得渾身舒暢。
    “搞定。”祝十三拍了拍手上的土，起身檢查溫室的溫控設備——他把溫度調到25度，濕度保持在60%，這是他查遍農業資料後，最適合大多數種子萌發的環境。阿黃也湊了過來，用鼻子輕輕嗅著地塊，尾巴輕輕搖擺，像是在給種子加油打氣。
    鎖好溫室門時，已經是淩晨十二點多。田埂上的霧更濃了，阿黃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看看他，爪子踩在濕泥裏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祝十三望著遠處村裏的燈火，心裏既期待又忐忑——這神秘種子到底是什麽？能不能順利發芽？林晚星背後的中藥材生意，又藏著多少商機？
    回到家，祝十三先衝了個熱水澡，洗掉身上的泥土氣息。躺在床上，他習慣性地打開淘寶，想看看同行的草莓定價，卻鬼使神差地點進了蘇青雪白天發給他的電商運營鏈接。頁麵上是她做的祝家村草莓專題，配著白天直播時拍的照片——鮮紅的草莓擺在白色瓷盤裏，背景是綠油油的藤蔓，文案寫著“大山裏的甜，現摘現發”。
    他翻到評論區，已經有下午下單的網友曬了圖：“草莓收到了，比直播間看的還大，咬一 口，全是果汁，孩子搶著吃”“包裝很用心，沒有一顆壓壞的，以後就認準祝家村了”。看著一條條好評，祝十三忍不住笑了——蘇青雪這姑娘，是真的把祝家村的事當成了自己的事。
    正看著，蘇青雪發來一條微信：“十三哥，今天直播的數據整理好了，我發你郵箱了。另外我聯係了縣裏的冷鏈物流，明天開始合作，保證草莓運到客戶手裏還是新鮮的。”祝十三回了句“辛苦你了，早點休息”，剛放下手機，就想起白天答應蘇青雪，明天直播時讓鄉親們也參與進來。
    他翻身下床，在筆記本上寫下明天的安排：早上和張嬸她們交代草莓采摘的標準，上午十點和蘇青雪一起直播，下午對接國土所的宅基地確權文件，晚上再去溫室看看種子的情況。寫完後，他把筆記本放在床頭，心裏的踏實感又多了幾分——忙碌的日子雖然累，卻比任何時候都讓人有奔頭。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床頭櫃的聚靈扣上，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暈。祝十三閉上眼睛，腦海裏閃過白天蘇青雪直播時的笑臉，閃過林晚星遞給他種子時嚴肅的表情，閃過鄉親們領到工資時的喜悅。他仿佛看到溫室裏的神秘種子發了芽，長出嫩綠的葉子；看到草莓通過直播銷往全國各地；看到祝家村的路修寬了，家家戶戶都蓋起了新樓房。
    迷迷糊糊間，他做了個夢。夢裏他站在溫室裏，那一百平米的地塊上長滿了翠綠的植物，葉子像翡翠般透亮，開著紫色的小花，空氣中飄著濃鬱的藥香。林晚星站在他身邊，笑著說：“祝先生，這是百年難遇的上黨人參，一根能賣幾十萬。”蘇青雪也跑了過來，舉著手機說：“十三哥，咱們草莓的直播火了，訂單都排到下個月了。”
    “叮鈴鈴——”手機鬧鍾突然響了，祝十三猛地睜開眼，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他摸了摸額頭的汗，笑著搖了搖頭——不管夢裏的場景能不能實現，隻要種子能順利發芽，就一定有新的希望。他起身洗漱，剛走到院子裏，就看到蘇青雪背著雙肩包站在門口，手裏還提著兩袋包子。
    “十三哥，早啊！”蘇青雪笑著揮手，“我買了肉包和菜包，咱們吃完早飯就去草莓園，張嬸她們已經在地裏等著了。對了，我早上看了下直播後台，又有不少人留言問今天播不播，咱們可得加把勁！”
    祝十三接過包子，咬了一大口，溫熱的肉餡在嘴裏化開，暖得他心裏都熱乎起來。阿黃也湊了過來，蘇青雪從包裏掏出根火腿腸扔給它，笑著說：“今天直播讓阿黃也出鏡，肯定能圈粉。”
    陽光漸漸穿透晨霧，灑在祝家村的田地上。祝十三和蘇青雪並肩往草莓園走，身後跟著叼著火腿腸的阿黃。他想起溫室裏的神秘種子，想起直播間裏不斷增長的訂單，想起鄉親們期待的眼神，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他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那些藏在種子裏的秘密，那些關於豐收的希望，都將在陽光下慢慢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