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濕的海風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紮在馬飛飛和芳川臉上。小船在翻湧的波濤裏劇烈搖晃，船板發出吱呀的哀鳴，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身後，曾是他們最後避風港的月亮島正被濃得化不開的海霧啃噬，那抹熟悉的綠意先是模糊成一團，最終連輪廓都被灰藍的海平麵徹底吞沒。往前看，天與海在遙遠的盡頭凝成一條顫動的銀線，藏在浪濤底下的未知，像潛伏的巨獸般窺伺著他們。
    芳川的手指深深嵌進馬飛飛的掌心，指節泛白得像礁石上的鹽霜。她睫毛上沾著細小的飛沫，眼底卻燃著簇不熄的火苗——那是對身邊男人的信賴，更是對腹中新生命的執念。掌心下的小腹微微隆起，像揣著顆溫熱的鵝卵石，在這動蕩的世道裏倔強地生長著。
    "飛飛，我們要往哪兒去？"芳川的聲音被風聲撕得細細的，卻透著股不服輸的韌勁。
    馬飛飛望著海天交接處，瞳孔裏先是漫過一層迷茫，很快又被寒冰般的堅定覆蓋。他清楚得很，皇宮的金羽衛和軍部的黑艦不會善罷甘休，那些人鼻子比獵犬還靈。何況芳川懷著身孕，哪怕耽誤片刻都可能出事。
    "先衝出這片海域再說。"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每個字都像淬了鐵，"放心，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們。"
    芳川忽然笑了，嘴角揚起個俏皮的弧度："我哪有那麽嬌弱？離臨盆還早著呢。你呀，就是瞎操心。"海風掀起她的發絲，露出頸間細小的汗珠，那是連日顛簸留下的印記。
    他們避開畫著鷹徽的主航道，白天躲在海霧裏，夜裏借著星象航行。馬飛飛靠著當年在重慶歌樂山、中美合作研究所、特工青訓隊學的航海知識，芳川則憑著女人的直覺辨認暗流，好幾次在日軍巡洋艇逼近時，恰好馬飛飛駕駛的小船在礁石群裏轉了個彎，讓追兵快艇撞進暗礁石灘之中。那些追兵艇毀人亡。可皇宮與軍部聯手忍老盟布下的網太密了，追殺令像海草般纏滿整個東太平洋，凡是有港口的地方，都貼著他們的畫像。每次偷偷靠岸買淡水和幹糧，都像在刀尖上跳舞——雜貨鋪老板多看兩眼要心驚，碼頭工人咳嗽一聲也能讓馬飛飛摸向腰間的短刀。
    那天清晨，他們剛躲過三艘黑艦的圍堵，躲進一片布滿暗礁的海灣。礁石群像巨獸的獠牙斜插在海裏，浪濤撞上去碎成雪白的泡沫，正好掩蓋了周遭的聲響。忽然間，一陣金屬碰撞的脆響混著悶哼從礁石後傳來，馬飛飛按住芳川的肩示意她蹲下，自己則貓著腰繞到巨石側麵。
    隻見三個黑衣人正圍攻一個血人。那人左臂的衣袖早被血浸透，傷口處的肉外翻著，露出森白的骨茬，卻仍用右手死死攥著柄短刀，刀刃已經卷了口。最前麵的黑衣人握著帶倒鉤的長刀，眼看就要刺進他咽喉，馬飛飛手腕一翻，腰間的飛刀帶著破空聲射出，精準釘進那隻握刀的手腕。
    "啊——"黑衣人痛呼著後退，另外兩人剛要轉身，就被芳川擲來的船釘打在膝蓋彎，踉蹌著跪倒在地。馬飛飛趁機衝上去，刀柄在兩人後頸各敲了一下，那兩人悶哼著栽進海裏。
    "多謝二位搭救！"幸存的男人捂著傷口喘著粗氣，破布般的衣衫下，每塊肌肉都繃得像拉滿的弓，"在下柳井生，原是日本東京皇宮禦所的侍衛。"他說話時，胸口的傷口又裂開了，血珠順著衣襟滴在船板上，洇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芳川從包裹裏翻出傷藥遞過去，他接藥時忽然按住她的手，聲音壓得像耳語："天皇默許軍部征用東太平洋十七座島嶼，那些穿白大褂的......是搞人體實驗的惡魔。他們把活人泡在藥水裏，說是要造刀槍不入的怪獸兵團。"他喉結滾動著，眼裏迸出駭人的光，"我偷了他們的實驗記錄，那些紙頁上全是血......"
    馬飛飛的手按在刀柄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我們憑什麽信你？"
    柳井生咬著牙解開貼肉的布袋，掏出塊浸透血汙的主鐵令牌。令牌上的金龍紋路雖被血糊了大半，那鱗片的棱角卻依然鋒利——這是隻有禦前侍衛統領才能持有的信物。"暗影群島有座監獄，關著不肯參與實驗的醫生。"他咳了口血沫，血星濺在令牌上，"那裏有個暗影盟，全是要掀翻這地獄的人。"
    芳川指尖撫過令牌邊緣的缺口，那是常年握在手裏磨出的痕跡。她抬頭看向馬飛飛，眼裏映著浪濤的光。馬飛飛彎腰將那兩個昏迷的黑衣人捆在礁石上，浪已經漫過他們的腳踝。
    三艘小船用藤蔓綁在一起，柳井生指著西南方向："順著這股海流，能避開巡邏艦......"話音未落，遠處海麵上已出現了黑艦的帆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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