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月照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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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再續。
黃浦江的風裹挾著鹹濕的水汽,灌進軍用卡車敞開的車窗。馬飛飛靠在冰冷的鐵皮車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天星穴位四十九章經》的封皮。那本經書安靜地躺在他膝頭,像一枚沉甸甸的印章,終於蓋在了這場雨夜追獵的句點之上。
車輪碾過坑窪的路麵,顛簸中,馬飛飛閉目回溯方才一戰。釋泳佗的“金剛伏魔勁”確有千斤之力,可招式之間,卻透著一股虛浮——掌風淩厲,根基不穩,分明是靠藥物強行催發內力。那串蜜蠟佛珠,每一顆都暗藏機括,彈出時破空有聲,若非他早年隨師父習練“聽風辨位”,此刻怕已身中數枚毒釘。
“釋泳佗不是一個人。”馬飛飛突然睜開眼,聲音低沉。
坐在對麵的負責軍統行動組的上海軍統副站長鄧超章叼著半截煙,聞言一愣:“你說誰?那禿驢?”
“釋泳佗背後,有人。”馬飛飛緩緩道,“他一個寺廟住持,哪來的資源調動泛美航班?意大利領事館的車,日本三井銀行的金庫,特高課的女諜親自押運……這局,布了不止一年。他隻是台麵上的棋子。”
鄧超章吐出一口煙圈,眼神漸漸凝重:“你的意思是,還有人在幕後?”
“不止一個。”馬飛飛目光如刀,“中村惠子為何親自來接?她可是東京直派的王牌。除非……她要護送的,不止是金條和經書。”
馬飛飛翻開經書,一頁頁翻過那些工整的醫理與朱砂繪製的龍脈圖。忽然,指尖一頓。
在“天樞穴”注解的頁腳,一行極小的蠅頭小楷藏於墨跡深處:
“月出庚位,龍首南移,星聚紫垣,歸藏可啟。”
這不是醫書原文。
這是密語。
馬飛飛瞳孔微縮。他認得這種筆跡——三年前,在北平古籍拍賣會上,他曾見過一幅明代堪輿圖,角落有同樣娟秀卻冷峻的字跡,署名“周恨水”。
周恨水,民國第一女風水師,精通奇門遁甲,曾為北洋要員擇陵選址。七七事變後,她卻神秘失蹤,傳聞已赴東瀛,為日本皇室勘定“大東亞龍脈”。
“原來是你……”馬飛飛冷笑,“釋泳佗盜經,不是為了賣錢,是為了這‘歸藏’之秘。”
鄧超章湊過來看,皺眉:“歸藏?不是失傳了嗎?”
“《連山》《歸藏》《周易》,三易之首。”馬飛飛沉聲道,“《歸藏》以坤為首,主藏匿、蟄伏、反噬。若真有人能據其理,尋得華夏龍脈氣眼,再以邪法逆改地氣……山河動蕩,國運傾頹,非虛言。”
車內一片死寂。
雨已停,月光如練,灑在經書上,那行小字仿佛活了過來,幽幽泛光。
就在這時,卡車突然劇烈一震,引擎發出幾聲沉悶的咳嗽,熄火了。
“怎麽回事?”鄧超章猛地起身。
司機回頭,臉色發白:“油管……被人動了手腳,漏油了。”
馬飛飛瞬間警覺。他抓起經書,推開車門躍下。夜風拂麵,遠處黃浦江波光粼粼,近處卻死寂無聲。
不對。
太靜了。
連蟲鳴都消失了。
他緩緩轉身,隻見十步之外的廢棄加油站陰影裏,站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襲墨綠色旗袍,外罩月白色薄紗披風,烏發挽成倭墮髻,手裏撐著一把素麵油紙傘——傘未打開,卻直指馬飛飛。
她的臉在月光下蒼白如紙,眉心一點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
“馬先生。”她開口,聲音清冷如古井寒泉,“別來無恙。”
“周恨水。”馬飛飛將經書緊貼胸口,另一隻手緩緩按向腰間勃朗寧,“你終於現身了。”
周恨水輕笑:“我等你很久了。釋泳佗不過是一枚棄子,他連《歸藏》的門都未入,便妄想竊天機,活該被你擒下。”
“所以,你借我的手,除掉他?”
“是成全你,也成全我。”她緩緩抬起手,指尖夾著一張泛黃的羅盤圖紙,“《天星穴位四十九章經》隻是引子,真正的《歸藏》鑰,在‘人心’。而你,馬飛飛,身負八卦九門重注,又是上海灘貧民窟怪婆子吳天娛的義子,你才是開啟歸藏的‘活鑰’。”
馬飛飛冷笑:“我不會做對不起國家與民族的任何事情。”
“你會。”周恨水眼神驟冷,“你會跟我走,去完成一件大事——讓這片土地,真正‘清淨’。”
話音未落,四周陰影中,數十點寒光亮起——是狙擊手的瞄準鏡。
馬飛飛瞳孔驟縮,瞬間判斷:無路可退。
他忽然低頭,對著經書,用極輕的聲音說了六個字:
“乾三連,坤六斷。”
這是八卦九門連環套的密傳心法,也是吳天娛臨終前交給他的最後一道指令。
刹那間,經書封皮上,那些看似裝飾的八卦紋路,竟微微發燙。
周恨水臉色驟變:“你竟把‘活印’煉進了經書?!”
馬飛飛猛然將經書高舉過頭,朗聲道:“我以吳天娛義子之名,八卦九門傳人之誓,封!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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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肉眼可見的金光自經書衝天而起,如古鍾震鳴,擴散成環形波紋,瞬間掃過全場。
所有瞄準鏡的寒光,驟然熄滅。
那些埋伏的狙擊手,發出痛苦的悶哼,抱著頭蜷縮在地——他們的耳竅、穴脈,竟被無形之力短暫封閉。
周恨水傘柄一抖,傘麵“唰”地打開,傘骨竟是精鋼所鑄,布滿符文。她咬破指尖,在傘麵疾書一道血符,欲要抗衡。
可馬飛飛已如離弦之箭,直撲而來。
“這一掌,”他掌心白光暴漲,“為千千萬萬被你等騙去血汗的善信!”
“乾卦開天——破!”
掌風如雷,轟然擊在油紙傘上。
鋼骨崩斷,血符湮滅。
周恨水被震飛數丈,撞在加油站的鐵皮牆上,嘴角溢血,卻仍冷笑:“你封得住一次……封不住天下貪嗔癡……歸藏……這個亂世,連出家人都欲望橫流。聲色犬馬、嫖賭飲蕩吹,終將開啟……”
馬飛飛不語,將經書重新裹緊,對趕來的鄧超章道:“封鎖現場,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我要帶回去。”
他最後看了一眼周恨水,那眼神如寒夜孤月:
“這一局,才剛開始。”
鄧超章立刻招呼手下控製現場,幾個軍統特工上前將周恨水反手扣住,粗麻繩勒得她手腕泛紅,卻依舊擋不住她眼中的桀驁。馬飛飛彎腰撿起那把斷裂的油紙傘,傘麵上的血符已淡成淺紅,指尖觸到傘骨時,竟摸到一處刻痕——是個“忍”字,刻得極深,像是刻了許多年。
“開車。”馬飛飛將傘扔上車,重新坐回原位。經書被他放在腿上,方才迸發金光後,封皮的八卦紋路黯淡了些,卻仍有細微的暖意。
卡車重新發動,車輪碾過地上的油跡,發出“滋滋”的輕響。駛出廢棄加油站時,馬飛飛回頭望了一眼,月光下,周恨水被押著走向另一輛卡車,墨綠色旗袍的下擺沾了泥汙,卻依舊挺直了脊背。
“你說她提到的‘歸藏開啟’,到底是什麽意思?”鄧超章掐滅煙頭,語氣裏帶著後怕,“真能改國運?”
“她想改的不是國運,是人心。”馬飛飛指尖劃過經書封麵,“《歸藏》主藏,藏的是人的欲念。亂世之中,貪念、嗔念、癡念本就重,若被人利用這股念力……後果比改龍脈更可怕。”
卡車駛上沿江公路,東方天際已隱隱透出一絲魚肚白,將江麵的水波染成淡金。馬飛飛打開車窗,清晨的風帶著水汽吹進來,驅散了夜裏的血腥氣。他摸出懷裏的一張舊照片,照片上是個穿著粗布衣裳的老婦人,正笑著遞給他一個白麵饅頭——那是吳天娛。也是馬飛飛已經離世的義母,吳天娛年輕時與上海灘幾個電影明星同名,她激流勇退,很早就離開娛樂圈,她在上海灘開工廠,搞實業。生意興隆。但她一世也不嫁人,無子無女,臨老時,幸得認馬飛飛為義子,終於在離世時,馬飛飛做孝子扶靈柩一直送到上海灘公墓地。
“義母,我沒讓你失望。”馬飛飛輕聲說,將照片貼在經書旁。
忽然,口袋裏的勃朗寧傳來一陣震動——不是槍聲,是藏在槍托裏的密信。他拆開一看,紙上隻有一行字:“重慶見,關於‘歸藏’,還有更要緊的事。”字跡陌生,卻帶著一股熟悉的氣韻,像是在哪見過。
馬飛飛將信紙揉成團,點燃燒了。他抬頭望向窗外,太陽正慢慢爬上山頭,金色的光芒灑在公路上,像是為歸途鋪了一條光帶。
“鄧副站長,”馬飛飛忽然開口,“你說,這世上真的有能看透人心的術法嗎?”
鄧超章一愣,隨即笑道:“哪有什麽術法,不過是有些人比我們會看人心罷了。就像你,一眼就看出釋泳佗是棋子。”
馬飛飛沒再說話,隻是將經書抱得更緊。他知道,周恨水說的沒錯,這一局才剛開始。從北平的堪輿圖,到上海的雨夜,再到重慶的未知等待,背後一定還有更大的網。而那本《天星穴位四十九章經》,或許藏著比“歸藏”更重要的秘密。
卡車繼續前行,引擎聲在清晨的寂靜裏格外清晰。馬飛飛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指尖卻始終沒離開經書的封皮。他能感覺到,經書裏的“活印”還在微微跳動,像是在和他的心跳呼應。
山河無恙?不,暗流從未停歇。但光明永遠是戰勝黑暗的!
車窗外,太陽越升越高,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金色。馬飛飛知道,隻要他還抱著這本經書,還記著師父的囑托,就絕不會讓周恨水口中的“歸藏開啟”成為現實。
長夜終有盡時,而他,會一直做那個持燈前行的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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