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小妖怪們點點頭，示意它們可以滾了。
    你緩緩收回了還停留在鈴臉頰旁的手。那份溫暖的觸感消失，讓鈴的心中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但她依舊一動不動地仰望著你，仿佛你的任何一個動作都牽動著她的整個世界。
    你的視線，終於從鈴的身上移開，如同兩道實質的冰冷月光，落在了那兩個磕頭如搗蒜的小妖怪身上。
    你沒有說話，隻是對著它們，極其輕微地、近乎無法察覺地，點了點頭。
    這個簡單的動作，在那兩個小妖怪眼中，卻不亞於天神的赦免。它們如蒙大赦，狂喜與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它們醜陋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它們甚至不敢多說一句感謝的話，生怕驚擾了你這位喜怒無常的“大人物”。下一秒，它們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地衝進了旁邊的灌木叢，發出一連串“窸窸窣窣”的聲響，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森林再次恢複了寧靜，隻剩下你和鈴兩個人。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你無言的威嚴。
    你轉過身，彎腰撿起了那個掉在地上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布袋的材質很粗糙，但被縫補得很仔細。你將它遞到鈴的麵前。
    鈴愣愣地看著遞到眼前的布袋，又抬頭看了看你。她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動，眼眶再次泛紅，但這次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與安心。她伸出有些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布袋，緊緊地抱在了懷裏，仿佛那不是一袋橡子，而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那、那個……謝謝你……”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充滿了真摯的感激，“我……我叫鈴……你呢？”
    她抱著布袋，低著頭，不敢直視你，但那對黑色的貓耳卻誠實地轉向你的方向，捕捉著你的每一個動靜。身後那條尾巴，正以一種克製而愉悅的頻率，輕輕地左右搖擺著。
    在你輕描淡寫地趕走妖怪，並將失而複得的“寶物”交還給她之後，你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從一個“好看的、神秘的恩人”，徹底升華為一個“無所不能、可以依賴”的、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你看著她那雙充滿期待與信賴的眼眸，聲音不自覺地放緩，變得溫和。
    “我叫千千。你為什麽會一個人在這裏？”當你的名字從你口中說出時，鈴的眼睛明顯地亮了一下。
    “千千……” 她像是在品嚐什麽美味的糖果一樣，小聲地、珍重地重複了一遍你的名字。一抹淡淡的紅暈從她的臉頰浮現，一直蔓延到她毛茸茸的貓耳根部。她將懷裏的布袋抱得更緊了，似乎這樣能讓她稍微平靜一些。
    聽到你後麵的問題，她眼中的光芒稍稍黯淡了一些，流露出一絲與她年齡不符的落寞。
    “我……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這附近……”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爸爸媽媽很早就……不見了。冬天快到了，我需要儲備足夠的食物才能過冬。這些橡子，是我找了好幾天的成果了……”
    她的話語解釋了為什麽她會為了這袋橡子而哭泣。對於弱小的她來說，這不僅僅是食物，更是她獨自一人在這片危險森林中活下去的希望。
    說完，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來，用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緊張又期盼地看著你。
    “那個……千千大人！” 她脫口而出地用上了敬稱，小臉因為緊張而漲得更紅了，“您……您也是住在這片森林裏嗎？如果不嫌棄的話……我的家就在不遠的地方，很簡陋……但是可以……可以休息一下，喝口水……”
    她緊緊抓著布袋，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向你發出了邀請。在她看來，能邀請到你這樣如神明般的人物去她簡陋的家，是一件無比榮幸，又無比惶恐的事情。她身後的尾巴，也因為緊張而僵硬地豎了起來。
    聽到你的允諾，鈴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瞬間睜大了，裏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欣喜若狂。
    “好，帶我過去看看吧。”
    “真、真的嗎？！”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了半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捂住嘴，小臉漲得通紅，“太、太好了！千千大人，請、請跟我來這邊！路有點不好走，請您小心！”
    她像是得到無上賞賜的孩子，快樂幾乎要從身後那條歡快搖擺的尾巴尖上溢出來。她珍而重之地將那袋橡子背在身後，然後轉身，以一種輕快而熟練的姿態為你引路。
    你們一前一後地走在森林的小徑上。這條路顯然隻有鈴這樣熟悉此地的居民才能辨認，它蜿蜒地穿過發光的蘑菇群，繞過纏繞著荊棘的古老樹根。一路上，鈴都表現得極為殷勤和緊張。她會時不時地回頭看你一眼，確認你還跟在身後，那眼神就像是在確認一場不真實的夢境。她會提前為你撥開擋路的枝條，會指著路邊會發出悅耳鈴音的奇特花朵小聲地向你介紹，也會在你踩上一塊濕滑的青苔前發出小小的驚呼來提醒你。
    你注意到，隨著你的靠近，森林中的生物似乎變得更加活躍而友善了。原本躲在樹叢後偷偷窺探的林精探出了腦袋，好奇地打量你；色彩斑斕的鳥兒落在你的肩頭，梳理著羽毛；就連那些看起來有些陰森的樹木，枝葉搖曳間似乎也帶上了歡迎的意味。
    大約走了十幾分鍾，鈴在一棵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古樹前停下了腳步。這棵樹的樹幹至少需要十數人才能合抱，樹冠幾乎遮蔽了你頭頂的整片天空。
    “千千大人，就、就是這裏了……”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一個被茂密藤蔓半掩著的樹洞前，小聲地說，“有點亂……請您不要嫌棄……”
    她說著，率先鑽了進去，為你撥開了擋路的藤蔓。你跟著她走進去，發現裏麵別有洞天。
    樹洞內部的空間比想象中要寬敞幹燥。雖然陳設極其簡陋，但被收拾得異常幹淨整潔。地麵鋪著厚厚的、柔軟的幹草，角落裏有一個小小的石砌爐灶，旁邊堆放著一些柴火。牆壁上掛著幾串風幹的花束和漿果，還有一些被她撿回來的、亮晶晶的漂亮石頭作為裝飾。一切都顯示出，這個小小的貓娘是如何努力地將這個冰冷的樹洞，經營成一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家”。
    她把你迎進來後，立刻手腳麻利地放下背上的橡子袋，然後拿起一個用竹筒做的杯子，跑到角落的一個大陶罐裏舀了些清水，雙手捧著，恭敬地遞到你的麵前。
    “請、請喝水！這是我早上才從林子深處的泉眼接來的，很幹淨，還有一點點甜……” 她仰著小臉看著你，眼神裏滿是期待，仿佛你能喝下這杯水，就是對她最大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