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荒山圍獵
    暮色如血，染紅了西山起伏的輪廓。淩雲鶴率兩名緹騎縱馬衝出城門，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蹄聲如雷，踏碎郊野的寂靜。秋風撲麵，帶著刺骨的寒意與不祥的預感。
    裴遠孤身追敵，深入皇陵險地，對方又是趙莽麾下以狡詐聞名的“沙狐”，其境之危，可想而知。淩雲鶴麵色沉凝，不斷催動馬匹，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沿途任何可能留下蹤跡的地方。
    幸而裴遠追擊心切，並未刻意掩蓋行蹤，加之阿史那德倉皇逃竄，沿途可見馬蹄踐踏草木的痕跡，甚至在一處岔路口，淩雲鶴眼尖地發現一枚掛在荊棘上的、屬於裴遠麾下緹騎製式箭囊的皮質扣絆！
    “這邊！”他毫不遲疑，擇路追去。
    越往深處，地勢越發崎嶇，林木漸密，已近皇陵外圍禁區。天色迅速暗沉下來，四周怪石嶙峋，荒草沒膝，氣氛變得陰森詭異。
    忽然，前方密林中傳來一聲短促的金鐵交鳴之聲，隨即是一聲悶哼與怒喝！
    “是裴校尉！”一名緹騎驚道。
    淩雲鶴心下一緊，猛夾馬腹，衝入林中！隻見林間一片空地上，裴遠正與阿史那德激烈搏殺！裴遠刀勢剛猛，如狂風暴雨，顯然已動了真怒。而那阿史那德身形滑溜如泥鰍，手中一柄彎刀詭異刁鑽，竟在裴遠淩厲攻勢下勉力支撐，且戰且退，試圖向更深的林莽遁去。
    地上已躺著兩名黑衣漢子，咽喉處鮮血淋漓，顯然是裴遠追擊途中解決的暗哨。
    “圍住他！休走了此獠！”淩雲鶴厲聲喝道。兩名緹騎立刻張弓搭箭，封堵阿史那德的退路。
    阿史那德見援兵驟至，臉色劇變，眼中閃過一抹絕望的狠厲。他猛地格開裴遠一刀，竟不閃不避，合身撲向旁邊一名緹騎，彎刀直取馬腹！
    戰馬悲嘶倒地，那緹騎狼狽滾落。阿史那德借此空隙，身形一矮，如狸貓般鑽入一旁茂密的灌木叢中！
    “放箭！”裴遠怒吼。
    數支利箭呼嘯射入灌木，卻隻激起一片枝葉晃動，並未命中。
    “追！”淩雲鶴躍下馬背，與裴遠一同撲入灌木叢。兩名緹騎亦下馬緊隨。
    灌木之後，竟是一道陡峭的斜坡，坡底亂石堆積，隱約可見一個被藤蔓半掩的黑黝黝洞口！阿史那德的身影正消失在洞口處！
    “是廢棄的礦坑或陵寢廢道！”裴遠急道，“先生小心，內中或有埋伏！”
    話音未落，洞內已傳出機括響動之聲！
    “咻咻咻！”十數支弩箭自洞內激射而出，勁力極強，覆蓋範圍極廣！
    “護住先生！”裴遠大喝，揮刀格擋，兩名緹騎亦奮力拔打。箭矢密集，一名緹騎閃避稍慢，肩頭中箭，慘叫一聲。
    淩雲鶴玉骨扇疾點，撥開兩支射向麵門的弩箭，目光卻死死盯住那洞口。對方竟在此處設有如此強力的機關埋伏，絕非臨時逃竄所能布置！這洞口之後，定然是“影堂”或“燭龍”的一處重要據點！
    一輪箭雨過後，洞內暫時沉寂，隻有那中箭緹騎壓抑的痛哼聲。
    “你二人守在此處，發出信號，召集附近人手封鎖此洞，任何人不得出入！”淩雲鶴對那未受傷的緹騎下令，語氣不容置疑，“裴校尉，隨我進去！”
    “先生！內情不明，太危險了！”裴遠急勸。
    “彼輩巢穴已現，豈能退縮？唯有深入虎穴，方能得其虎子！”淩雲鶴目光決然，已率先向那幽深洞口走去。洞口腥風撲麵，帶著一股泥土與某種奇異香料混合的氣味。
    裴遠一咬牙，提刀緊隨其後。
    洞內初極狹窄，僅容一人通行，腳下濕滑難行。行不過十餘丈，豁然開朗，竟是一處巨大的天然溶洞，經人工開鑿，四壁可見斧鑿痕跡，懸掛著幾盞昏黃的油燈，映照出洞內詭譎的景象。
    洞中並非空無一人！兩側竟整齊排列著數十個木架，架上並非尋常貨物，而是一捆捆用油布包裹的長條物體，形狀製式，竟與那日皇陵所見被神秘黑影搶走的物件極為相似！角落處還堆放著一些箱籠，散發出濃鬱的、與“極樂散”相似的甜膩藥味！
    而阿史那德正背靠最裏側石壁，手持彎刀，氣喘籲籲，臉上卻帶著一種詭異的獰笑。他身旁，還站著三名同樣裝束精悍、麵色冷峻的漢子，手持兵刃，顯然皆是其同黨。
    “果然來了！”阿史那德嘶啞笑道，竟是一口流利的漢語，“隻可惜，此地便是爾等葬身之處！”
    “狂妄！”裴遠怒喝，持刀便要上前。
    淩雲鶴卻一把拉住他，目光掃過那些木架與箱籠，冷聲道：“阿史那德，爾等在此私藏軍械，煉製禁藥，勾結邪教，禍亂朝廷，已是罪不容誅！若肯棄械投降，供出主謀‘影堂’所在，或可免你千刀萬剮之苦！”
    “影堂？”阿史那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化為更深的譏諷，“什麽狗屁影堂！老子不知道！老子隻知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趙大哥的仇，今日便先拿你們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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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話音未落，與身旁三人同時發難，猛撲上來！刀光閃爍，招式狠辣，全然是軍中搏命的打法，卻又夾雜著西域刀術的詭異角度。
    裴遠怒吼一聲，迎上前去，刀風呼嘯，以一敵四，竟絲毫不落下風，反而將對方逼得連連後退。洞內空間有限，兵器碰撞之聲震耳欲聾，火星四濺。
    淩雲鶴並未加入戰團，而是目光銳利地掃視整個洞穴。他發現最裏側石壁似乎有些異常，其上一片區域的苔蘚被蹭掉，露出些許新痕。他悄然後退幾步，靠近石壁，指尖細細摸索。
    果然！有一處石壁的觸感與他處不同，略顯鬆動！他用力一推，那石塊竟向內陷去！
    “哢嚓”一聲機括輕響，正在激戰的阿史那德臉色驟變，虛晃一刀，舍了裴遠，竟不顧一切地向淩雲鶴撲來：“休想！”
    但為時已晚！那麵石壁發出一陣沉悶的摩擦聲，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後麵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甬道！一股更加陰冷、帶著陳腐氣息的風從甬道內吹出！
    甬道深處，似乎有點點幽光閃爍，隱約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音！
    阿史那德見狀，眼中竟露出極度恐懼之色，仿佛那甬道之後藏著什麽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他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攻勢變得更加瘋狂。
    裴遠豈容他阻攔，刀勢如虹，抓住破綻，一刀劈飛其手中彎刀，另一刀背重重砸在其腿彎處！
    阿史那德慘叫一聲，跪倒在地，被裴遠迅速製住。
    另外三名漢子見首領被擒，互望一眼，竟同時猛一咬牙，嘴角溢出黑血，當場氣絕身亡！又是服毒自盡！
    洞內一時隻剩下阿史那德粗重的喘息與掙紮聲。
    淩雲鶴看也未看那三名死士，目光緊緊盯著那幽深的甬道。那裏麵，究竟是什麽？讓阿史那德如此恐懼？那鎖鏈之聲……
    他取過一盞油燈，對裴遠道：“看住他。我進去一看。”
    “先生不可！”裴遠急道，“恐有陷阱！”
    “無妨。”淩雲鶴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舉燈，一步踏入了那漆黑的甬道之中。
    燈光搖曳，隻能照亮身前數尺。甬道向下傾斜，牆壁潮濕，空氣汙濁。那鎖鏈拖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還夾雜著一種低沉的、仿佛野獸般的嗚咽聲。
    走了約莫二十餘步，甬道盡頭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鐵柵欄。柵欄之後，似乎是一個不大的石室。
    淩雲鶴將油燈湊近柵欄，向內照去。
    隻看了一眼，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僵在原地，瞳孔驟然收縮！
    燈光所及之處，他看到的景象，遠比任何鬼怪傳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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