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漕運倉庫對決
    張府內的血腥氣尚未散盡，被生擒的三名凶徒萎頓於地，下巴被卸，隻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住淩雲鶴與張敬。錦衣衛正在迅速清理現場，救治傷者。
    “此地不宜久留。”淩雲鶴掃過一片狼藉的廳堂，聲音果斷，“他們的同夥很可能就在附近，一次不成，必有後手。裴遠，立刻安排，將張老大人秘密轉移至安全之處！”
    裴遠抱拳：“是！屬下已讓人備好馬車，可從後巷走。”
    “不，”張敬卻突然開口，聲音雖仍帶著劫後餘生的微顫，眼神卻異常堅定，“老夫哪裏也不去。”
    淩雲鶴蹙眉：“老大人，賊人凶狠……”
    “淩大人！”張敬打斷他，花白的胡須因激動而微微抖動，“他們為何要殺老夫？是因為老夫知道真相！知道周顯那狗賊如何貪墨修堤款，如何害得黃河決口，萬千百姓流離失所！老夫躲了這麽多年，苟且偷生，日夜受良心煎熬！今日若非淩大人，老夫已是一具枯骨！既然老天讓老夫活下來，老夫不能再躲了！他們要殺，便讓他們來！老夫要在陛下麵前，將周顯的罪狀，將那場人禍的真相，原原本本說出來！”
    老人胸膛起伏，眼中含著悲憤的淚光，卻有一股積鬱多年的正氣支撐著他不再佝僂的身形。
    淩雲鶴心中震動，肅然起敬：“老大人高義！但此地確不安全……”
    話音未落，一名守在門外的錦衣衛疾步進來，低聲稟報：“大人，裴僉事，我們在其中一個俘虜身上搜出了這個。”他遞上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的黝黑鐵牌，牌身冰冷，正麵刻著一幅簡易的河道圖，背麵則是一個猙獰的夜叉探水圖案。
    “水鬼令！”裴遠臉色一沉，“他們是‘水鬼’殘黨！”周顯雖倒，他暗中培養的這批死士顯然並未完全清除，仍在執行滅口的命令。
    幾乎同時，院牆外隱約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這是外圍警戒哨發出的信號：有大量不明身份者正在快速接近！
    “來不及走了！”裴遠瞬間判斷，“他們人不少，強守府宅，恐難以護老大人周全！”
    淩雲鶴腦中飛速權衡，目光掃過那枚“水鬼令”，又看向那三名被俘的刺客，一個計劃瞬間成形。
    “裴遠，找兩具身材相仿的屍體，換上他們的衣服！再給這三個活口也套上張府家仆的衣裳！”淩雲鶴語速極快，“我們兵分兩路！你帶一隊弟兄，押著這三個俘虜，護著老大人，從後門悄悄撤離，直奔北鎮撫司！那裏最安全！”
    “那大人您呢？”裴遠急問。
    “我帶剩下的人，抬上那兩具假扮的‘水鬼’屍體，大張旗鼓從前門走！”淩雲鶴眼神銳利，“他們的主要目標是滅口張老大人，但必然也想搶回同夥或確認滅口成功。我們製造假象，引他們來追！為你們爭取時間！”
    “太危險了！”裴遠反對。
    “這是最好的辦法！”淩雲鶴斷然道，“執行命令！快！”
    情況危急，不容多辯。裴遠一咬牙，重重抱拳：“大人保重！”隨即立刻指揮手下行動。
    不過片刻，兩具錦衣衛找來的無名屍首被套上了凶徒的黑衣，臉上抹了血汙。三名真凶徒則被塞住嘴，套上仆役衣衫，混在護衛隊伍中。張敬也被迅速套上一件普通家仆的外袍。
    “走！”淩雲鶴見準備就緒，低喝一聲。
    裴遠帶著一隊精銳，護著偽裝後的張敬和俘虜，悄無聲息地滑出張府後門，融入昏暗的巷道。
    幾乎在他們離開的同時，前門處猛地傳來撞門聲和喊殺聲！真正的第二波刺客到了！
    “抬上‘屍體’，我們走！”淩雲鶴下令，率先衝出大門。
    門外，十餘名黑衣蒙麵的“水鬼”殺手正與留守的少量錦衣衛纏鬥。淩雲鶴等人一出現，尤其是看到那兩具被抬著的“同伴屍體”，殺手們的攻勢頓時一滯，隨即更加瘋狂地撲來！
    “向漕運碼頭方向撤！”淩雲鶴大喊，揮動匕首格開劈來的一刀，且戰且退。錦衣衛們護著那兩具“屍體”，奮力突圍。
    殺手們果然被吸引，緊追不舍。他們接到的命令顯然是滅口和清理門戶，眼見“目標”被護送撤離，還有“同伴”屍體，自然不肯放過。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護，也成了最危險的獵場。追逐戰在京城寂靜的街道巷弄間展開，金鐵交擊聲、呼喝聲、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寧靜。不斷有殺手從暗處躥出加入戰團，顯然對方投入的力量遠超預估。
    淩雲鶴手臂已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浸濕了青衫，但他眼神冰冷，毫無懼色，利用對地形的熟悉，指揮隊伍且戰且走，一步步將追兵引向預定的地點——位於運河畔的一處廢棄漕運倉庫。
    倉庫區巨大而空曠，廢棄的貨棧如同沉默的巨獸匍匐在黑暗中，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汽和木料腐爛的氣味。
    “進三號倉！”淩雲鶴率先衝入一座最大的倉庫。錦衣衛們抬著“屍體”迅速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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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手們毫不猶豫地追了進去。
    就在最後一名殺手衝入倉庫大門的瞬間，埋伏在倉庫二樓橫梁和貨堆後的身影驟然發動！勁弩疾射，箭矢破空！與此同時，倉庫大門被外麵留守的錦衣衛“轟隆”一聲死死關上！
    倉庫內，燈火突然大亮！
    李河手持鋼刀，如同從地獄歸來的複仇修羅，從一堆高高的麻袋後躍出，眼神死死鎖定了那群驚疑不定的殺手中的一個頭目模樣的人——正是當年帶人屠殺他全家，又將他推入深淵的那個“恩人”信使！
    “狗賊！納命來！”李河咆哮著，如瘋虎般直撲過去。積壓數年的血海深仇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與此同時，更多的身影從黑暗中殺出——竟是裴遠去而複返！他安置好張敬和俘虜後，立刻帶著北鎮撫司的援兵和李河等人，利用對地形的熟悉，搶先一步趕到此地設下了這個請君入甕的局！
    倉庫內，頓時陷入一場混戰。錦衣衛人數、裝備、配合均占優勢，殺手們雖悍不畏死，卻被分割包圍，逐個擊破。
    李河與那頭目戰得最為激烈。刀光閃爍，火星四濺。仇恨賦予李河驚人的力量與速度，那頭目顯然沒料到會在此地遇到他，更沒料到他如此拚命，一時被逼得手忙腳亂。
    “為什麽？！我為你做了那麽多髒事！為什麽連條活路都不給！”李河一邊瘋狂劈砍，一邊嘶聲質問。
    那頭目格擋著，獰笑：“知道的太多，就該死！‘燭龍’之下，皆是螻蟻！”
    “那就一起死！”李河雙目赤紅，完全放棄了防守，一刀快似一刀，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終於，噗嗤一聲！李河的鋼刀狠狠劈入了對方的肩胛，幾乎將其半個身子斬開！而那頭目的短刃，也同時刺入了李河的小腹。
    兩人同時僵住。
    頭目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神色，張了張嘴，鮮血湧出，倒地氣絕。
    李河踉蹌一步，拄著刀跪倒在地，腹部的傷口血流如注，他卻望著仇人的屍體，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嘶啞長嚎，仿佛要將這些年所有的痛苦和怨恨都嚎出來。
    另一邊，戰局也接近尾聲。殺手大部分被殲，僅剩兩人包括周顯的那名貼身護衛被生擒，死死壓在地上。
    淩雲鶴走到李河身邊，查看他的傷勢，雖重卻不致命。他複雜地看著這個被仇恨吞噬又最終手刃仇人的可憐人，沉聲道：“值得嗎？”
    李河喘著粗氣，抬起頭，臉上血淚交織，嘶聲道：“……痛快！”
    裴遠走來，低聲道：“大人，俱已清理完畢。周顯的護衛抓住了。”
    淩雲鶴點點頭，目光掃過這充滿血腥味的倉庫。漕運倉庫的對決落幕，周顯的勢力似乎被連根拔起。
    但他心中並無多少輕鬆。
    那名頭目臨死前喊出的“燭龍”二字，如同鬼魅的低語，在這空曠的倉庫中久久回蕩。
    真正的陰影，遠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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