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東廠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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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東廠的敵意
刑部左侍郎的公廨比之前郎中的值房寬敞了不止一倍,紫檀木的公案,博古架,以及象征權力的緋袍與銀魚袋,無一不彰顯著新任侍郎的地位。然而,淩雲鶴坐於其間,卻感覺不到半分輕鬆。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力,來自四麵八方,冰冷而粘滯。
封賞的諭旨墨跡未幹,另一道旨意也迅速下達——嚴厲申飭東廠提督太監尚銘“辦案不力,察查不明,幾致元凶漏網,有負聖恩”。雖未革職問罪,但在這風口浪尖上,如此公開的訓斥,對於權勢熏天的東廠而言,不啻於一記響亮的耳光。
消息傳開,朝野暗流湧動。誰不知道,尚銘與周顯過往甚密,東廠在此案中多次阻撓淩雲鶴,甚至一度以“私通反賊”之名欲行抓捕?如今周顯倒台,淩雲鶴聖眷正隆,尚銘卻顏麵掃地,這口氣,那位睚眥必報的東廠督公,如何咽得下?
果然,不過兩三日功夫,微妙的變化便開始顯現。
淩雲鶴新官上任,欲調閱刑部曆年積存舊案卷宗,尤其是與錢糧、工程貪墨相關的陳年舊檔,以期從中尋找可能與“燭龍”或周顯案餘孽相關的蛛絲馬跡。命令下達庫司,掌管檔案的主事卻一臉為難地跑來稟報,言辭閃爍,說是部分緊要卷宗因年久黴變,正在分批晾曬除塵,暫時無法調閱。
淩雲鶴親至檔案庫,卻發現所謂“晾曬”的卷宗寥寥無幾,庫吏們眼神躲閃,明顯是推脫之詞。他冷著臉追問,那主事才撲通跪下,磕磕巴巴道:“淩、淩大人恕罪……是、是東廠那邊打了招呼,說……說有些舊案牽涉廣,讓咱們……謹慎些……”
與此同時,淩雲鶴發現自己無論是出入衙門、歸家,甚至是去茶樓與人會談,身後總似有若無地跟著幾條“尾巴”。那些人穿著尋常百姓的服飾,但行動舉止間的默契與那種特有的陰鷙氣質,瞞不過淩雲鶴和裴遠這種老於刑案之人的眼睛——是東廠的番子!
他們並不靠近,隻是遠遠地綴著,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淩雲鶴,他正被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死死盯著。
“大人,要不要……”裴遠按著刀柄,眼中已有殺意。這些番子的監視,不僅是對淩雲鶴個人的侮辱,更是對錦衣衛護衛職責的挑釁。
“不必。”淩雲鶴神色平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讓他們跟著。此刻動手,正中下懷。尚銘巴不得我們按捺不住,給他借口發難。”
他心中雪亮。尚銘不敢明著對抗聖意,便用這種陰損的手段,處處設障,時時監視,意在惡心他,警告他,更是在尋找他的錯處——哪怕隻是一點小小的逾矩,都可能被東廠無限放大,成為攻訐的利器。
這日午後,淩雲鶴欲前往西城查驗一樁與新任職務相關的尋常命案現場。車駕剛出刑部衙門不遠,便被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為首的是一名東廠的掌刑千戶,麵色倨傲。
“淩大人,”那千戶在馬背上隨意地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奉督公令,西城發現有白蓮教妖人蹤跡,正在嚴密搜捕,為免驚擾大人,或是有什麽誤會,還請大人暫且回衙,待我等清理了街道,再行不遲。”
理由冠冕堂皇,堵得人無話可說。那條街巷是否真有白蓮教蹤跡無人得知,但淩雲鶴的車駕確是被硬生生逼停了整整一個時辰,直至那千戶才慢悠悠地“清理完畢”,假惺惺地告罪放行。
裴遠氣得臉色鐵青,淩雲鶴卻隻是淡淡地瞥了那千戶一眼,並未多言,吩咐車夫繼續前行。
這種小把戲,層出不窮。批閱公文時,會有言官上書,含沙射影地指責新任刑部侍郎“年輕氣盛,辦案雖勤,卻失之操切,恐非刑獄之福”;與同僚商議公務時,也總能感覺到幾道疏離而警惕的目光,那些與東廠或有牽連、或單純不願得罪尚銘的官員,明顯開始與他保持距離。
一股無形的排斥力,正在他周圍形成。
夜幕降臨,淩雲鶴回到府邸。書房的燈亮至深夜。他鋪開紙張,卻並非處理公務,而是提筆,將今日遭遇的種種阻礙、那些監視番子的特征、出麵刁難官員的名字,一一記錄下來。筆尖劃過紙張,沙沙作響,冷靜得可怕。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尚銘的報複,絕不會僅限於這種小打小鬧的刁難和監視。東廠的敵意,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暫時收斂了毒牙,卻始終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機會。
窗外月色清冷,樹影婆娑,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
淩雲鶴吹熄了燈,坐在黑暗中,隻有指尖輕輕敲擊桌麵的聲音,規律而沉穩。
他在等待。也在準備。
風暴前的壓抑,最是磨人,卻也最能淬煉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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