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胡椒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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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的沉默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整個太極殿。殿外的風穿過雕花窗欞,卷起案幾上的奏章邊角,發出 “嘩啦啦” 的輕響,卻吹不散空氣中的凝重。他指尖的玉扳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摩挲,扳指上的流雲紋路被體溫焐得溫熱,映著他眼底深不見底的思索。
    半盞茶的時間,在滿朝文武的屏息等待中漫長得像一個時辰。香爐裏的檀香燃到盡頭,最後一縷青煙筆直地升起,在梁間悄然散去。
    “你倒是敢說。” 李世民突然笑了,那笑容在嘴角漾開,卻沒抵達眼底,“可這些空話,憑什麽讓朕信你?”
    這句話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瞬間打破了殿內的死寂。文臣們下意識地挺直脊背,武將們握緊了腰間的兵器,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李傑身上。長孫無忌的白須微微顫動,房玄齡撚著胡須的手指停在半空 —— 他們都想知道,這個敢預言廬江王反叛、突厥南下的年輕人,究竟還有什麽底牌。
    李傑的心髒猛地一跳,指尖在袖中攥緊了那枚鈦合金儲存罐。他等的就是這句話。從被金吾衛的鐵索鎖住手腕,到在太極殿上拋出兩個石破天驚的預言,每一步都在為此刻鋪墊。
    “陛下息怒。” 他緩緩躬身,動作從容不迫,與身上那件破爛的粗布短打形成鮮明對比。當他直起身時,右手已從懷中取出那個冰涼的金屬罐,罐身上的 “專利號:20xx0604” 在殿內的晨光裏閃著冷光。
    “臣不敢說空話。” 李傑舉起金屬罐,對著殿外斜射進來的陽光微微傾斜。罐口的螺旋蓋緩緩旋開,幾粒飽滿的種子從罐底滾出,在金磚地麵上彈了彈,最終靜止在眾人眼前 —— 它們比尋常的粟米略小,外殼呈深暗紅色,表麵布滿細密的紋路,在光線下泛著油亮的光澤,像一顆顆濃縮的寶石。
    “這是……” 站在最前排的戶部侍郎突然失聲,他曾在西域商隊的貨單上見過類似的東西,“難道是胡椒?”
    “胡椒?”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有幾個年邁的老臣往前湊了幾步,渾濁的眼睛裏滿是震驚。他們中有人曾在隋煬帝的禦宴上見過這種香料,當時西域進貢的胡椒不足一斤,被皇帝當成寶貝,隻在招待突厥使者時撒了少許在烤肉上。
    “沒錯,正是胡椒。” 李傑彎腰拾起一粒種子,用指尖捏著舉到眼前,“西域諸國視此物為黃金,一兩胡椒可抵半匹絹帛,一斤能換十石粟米。去年西域諸國向我大唐進貢,總計不足十斤,陛下分賞給功臣時,每戶也隻得區區半兩。”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那幾粒胡椒種子上,瞳孔微微收縮。他對這東西並不陌生 —— 上個月賞賜給尉遲恭的那半兩胡椒,被老黑炭寶貝得藏在密室裏,連自家婆娘都不讓碰。此刻這年輕人竟拿出整整一罐,單是罐底滾出的這幾粒,就夠尋常百姓活上半年。
    “你有多少?” 李世民的聲音比剛才柔和了些,指尖的玉扳指停在扶手上,“這些胡椒,是從何處得來?”
    “回陛下,” 李傑將種子放回罐中,螺旋蓋旋緊的瞬間發出清脆的 “哢嗒” 聲,“臣這罐中共有五十粒種子,皆是純正的海南高產種。至於來曆……”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神秘,“臣隻能說,它們來自比西域更遠的地方。”
    “更遠的地方?” 尉遲恭忍不住粗聲問道,黑臉上滿是好奇,“難不成是天邊?”
    殿內響起一陣低低的哄笑,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李傑卻搖了搖頭,神色鄭重:“比天邊更近,卻也更遠。陛下可知,這胡椒不僅是香料,更是能讓國庫充盈的寶貝?”
    “哦?” 李世民挑眉,身體微微前傾,“此話怎講?”
    “臣不僅認得胡椒,還能讓它在大唐的土地上結果。” 李傑的聲音陡然提高,每個字都像帶著穿透力,“而且用臣的水培之法,可在溫室中反季節生長,一年三收!”
    “一年三收?” 司農寺卿突然驚呼,他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深知農作物的生長規律,“尋常作物一年一收已是天恩,這胡椒竟能一年三收?還反季節?”
    “正是。” 李傑轉向他,語速平穩卻字字清晰,“臣的水培之法,不需土壤,隻需調配特製的營養液,在恒溫的溫室中培育。無論寒冬酷暑,皆可讓胡椒開花結果。一株幼苗,半年即可收獲,一年下來,產量堪比西域三年的進貢總和。”
    他走到殿中,目光掃過滿朝文武:“若在關中推廣此法,建百座溫室,不出三年,我大唐的胡椒產量可抵西域諸國十年進貢!屆時國庫的絹帛能多積三成,粟米能堆滿太倉,再也不必看西域諸國的臉色!”
    “不止如此。” 李傑的目光落在兵部尚書身上,語氣帶著刻意的強調,“若用胡椒與西域諸國交易,一匹絹帛能換的胡椒,轉手就能從突厥換回一匹戰馬。百座溫室的年產量,足以換回千匹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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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馬!”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炸得武將們瞬間沸騰。
    突厥的騎兵之所以縱橫草原,靠的就是日行千裏的良馬。大唐雖然也有馬場,但每年產出的戰馬不足突厥的十分之一,去年北擊突厥時,光是為了湊齊三萬匹戰馬,就幾乎掏空了關中的馬場。若真能換回千匹戰馬…… 尉遲恭的手無意識地按在馬槊上,指節因激動而泛白。
    李世民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戰馬的重要性 —— 預言中突厥半年後南下,十萬騎兵壓境,大唐最缺的就是能與之抗衡的戰馬。若李傑的話屬實,這胡椒簡直是上天賜下的神兵!
    “你說的水培之法,當真可行?” 房玄齡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審慎,“溫室恒溫,特製營養液…… 這些聞所未聞的法子,如何保證能成功?”
    “臣願立軍令狀。” 李傑毫不猶豫地接口,“若三個月內不能在司農寺的田地裏種出胡椒幼苗,臣甘受腰斬之刑!”
    “不可!” 長孫無忌突然開口,白須在胸前劇烈晃動,“此法若真能成,是國之幸事,怎能因一時成敗就折損人才?” 他轉向李世民,躬身道,“陛下,依老臣之見,可撥給李傑一塊土地,再派幾名司農寺的老農協助,讓他放手去試。成,則舉國歡慶;不成,再治罪不遲。”
    李世民沉吟片刻,指尖在玉扳指上輕輕敲擊。殿內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連殿外的風似乎都停了,等待著他的決斷。
    “準奏。” 李世民終於開口,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房玄齡,你即刻從司農寺劃撥十畝良田,就在長安城外的皇家苗圃旁,建三座溫室。所需的工匠、材料,一概從優調配。”
    “臣遵令!” 房玄齡躬身領命。
    “長孫無忌,” 李世民繼續說道,“你派專人看管此事,不得讓閑雜人等靠近。若有人敢破壞溫室,以通敵論處!”
    “老臣遵令!”
    “李傑,”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期待,“朕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朕要在太極殿上看到你種出的胡椒。若成,你要什麽賞賜,朕都答應你;若不成……” 他沒有說下去,但殿內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分量。
    “臣遵旨!” 李傑深深躬身,額頭幾乎觸到金磚。此刻他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但心中卻燃起一團火焰 —— 從被鐵索鎖住,到拋出預言,再到此刻獲得試種胡椒的機會,他終於在這個陌生的大唐,抓住了一根真正的救命稻草。
    “退朝!” 李世民揮了揮手,龍袍的下擺掃過案幾,將那盞青銅燈台穩穩扶住。
    文臣武將們依次退出大殿,經過李傑身邊時,態度已與來時截然不同。戶部尚書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後生可畏,若真能種出胡椒,你就是我大唐的財神爺。” 兵部尚書則塞給他一塊令牌,沉聲道:“若需礦石燃料,憑此牌可去兵部庫房支取。”
    長孫無忌走過時,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溫室需防火,人心更需防。” 房玄齡則對著他拱手,眼神裏的讚許毫不掩飾。
    尉遲恭依舊是那副黑沉沉的臉,卻沒再催他快走,隻是等眾人都離開後,才粗聲粗氣地說:“跟我去司農寺,看看你要的溫室該怎麽建。”
    李傑跟在他身後,走出太極殿。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遠處的司農寺方向,隱約傳來農夫吆喝的聲音,混著鐵器敲打土地的脆響,像一首樸素的歌謠。
    “你真能讓胡椒一年三收?” 尉遲恭突然問道,黑臉上滿是懷疑,“去年西域商隊的人說,這東西得長在濕熱的地方,長安的冬天能凍死人,怎麽可能結果?”
    “將軍隻需看三個月後便是。” 李傑笑著揚了揚手中的金屬罐,“到時候,我請將軍吃用新摘的胡椒燉的羊肉。”
    “哼,” 尉遲恭哼了一聲,嘴角卻難得地向上彎了彎,“若真有那一天,我請你喝最烈的燒刀子!”
    兩人穿過一道道宮門,腳下的金磚漸漸被泥土路取代。司農寺的田地裏,幾個老農正彎腰除草,看到他們過來,慌忙放下鋤頭行禮。李傑的目光落在那片瘦弱的粟米上,又想起係統麵板裏的 “貞觀犁” 圖紙 —— 或許,該趁著建溫室的間隙,把改良農具的事也提上日程。
    他摸了摸袖中的金屬罐,罐身上的專利號硌著掌心,帶來一陣熟悉的觸感。從預言的鋒芒到胡椒的誘惑,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點點敲開大唐的門。
    遠處的草原上,頡利可汗的金狼旗或許正在飄揚;幽州的廬江王府裏,那份用突厥墨寫的盟約或許正藏在地磚下。但此刻的李傑,心中隻有那五十粒胡椒種子,和三個月後即將掛滿枝頭的紅果。
    太極殿的威嚴還在身後,但他知道,真正的戰場不在朝堂,而在司農寺的那十畝田地裏。
    用一粒種子,撬動一個時代。
    這或許就是他穿越到大唐的使命。陽光下,李傑的腳步愈發堅定,金屬罐裏的胡椒種子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決心,在罐中輕輕顫動,像一顆顆即將破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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