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雙倍草木灰的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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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棚外的露水剛被朝陽蒸幹,李傑就踩著發燙的土路走向草木灰堆。帆布被晨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灰堆,像座被雪覆蓋的小山 —— 這是剩下的全部草木灰,按原計劃隻夠覆蓋五畝地,此刻卻要被他加倍撒進剛埋過豆餅的半畝試驗田。
“大人,您這是……” 老張正蹲在灰堆旁抽煙,煙杆上的銅鍋泛著烏黑的包漿,見李傑讓小王搬來十隻空筐,頓時驚得站起身,煙灰簌簌落在粗布褲上,“這灰已經夠多了,昨兒個拌的那半畝地,灰量比老把式種粟米多三成,再加倍,怕不是要燒苗?”
李傑沒應聲,隻是彎腰抓起一把草木灰。灰末細膩如滑石粉,在掌心簌簌滑落,陽光下能看到閃爍的鉀鹽結晶 —— 這是用鬆木燒的灰,含鉀量比雜木灰高兩成,正是中和強堿的利器。他把灰撒在泛白的土塊上,指尖的澀痛感竟減輕了些,比昨日單用草木灰時見效快。
“張大哥摸這土。” 他拽過老張的手按在土塊上,“是不是比昨兒個更燒手? 李承乾昨夜準是又往土裏摻了石灰,這堿氣烈得像潑了堿水,不用猛藥鎮不住。” 係統麵板上的 ph 值顯示 9.5,比昨日又升了 0.3,紅色的預警燈閃得刺眼。
小王抱著空筐的手頓在半空,筐沿的竹篾硌得胳膊生疼:“可書上說‘灰過則土焦’,去年我家三叔給菜地撒多了草木灰,菜苗根全爛了,這胡椒金貴,哪禁得住這麽折騰?” 他懷裏的筐晃了晃,驚起灰堆裏的幾隻飛蟲,在陽光下劃出細碎的弧線。
李傑走到試驗田邊,用腳尖撥開表層土。埋在底下的豆餅末已經泛出淡淡的酸氣,混雜著土壤的澀味,像釀壞了的醋 —— 這是石灰與豆餅提前反應的跡象,若不及時用草木灰穩住,發酵產生的有機酸會被強堿徹底中和,到頭來仍是白費功夫。
“尋常時候自然不能多撒,” 他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出酸堿中和的示意圖:左邊畫著代表石灰的方塊,右邊是草木灰的圓圈,中間用橫線連起來,“但現在堿氣太烈,就得用雙倍灰量先壓住它的烈性。這些灰能像鍋蓋似的捂住石灰,不讓它亂跑,等豆餅發酵出酸水,再慢慢中和,一攻一守,才能徹底除根。”
老李蹲在田埂上,用手指撚著灰末搓了搓,粉末透過指縫落在剛翻的土裏,留下星星點點的白:“大人是說,這灰先當盾牌,再當刀子? 可這量也太險了,萬一豆餅發酵慢了,灰氣燒起來……”
“燒不起來。” 李傑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他抓起一把混了豆餅末的土,灰末與金黃的餅末纏在一起,像撒了把碎玉,“豆餅已經開始發酵,今明兩天就能出酸氣,正好和草木灰的堿氣撞上。你們看這土色,” 他把土塊往陽光下舉,“泛青的地方是強堿,摻了灰的地方發灰,等這倆顏色混勻了,就成了正好的黃土,不澀不焦。”
小王還是犯嘀咕,抱著筐往灰堆挪的腳步磨磨蹭蹭:“可司農寺的農書裏沒這法子,咱這麽幹,要是真出了岔子……”
“農書是死的,地是活的。” 李傑接過他手裏的筐,往灰堆裏一插,青灰色的灰末立刻漫過筐沿,“去年關中大旱,農書說‘灌田需正午’,可咱不還是在晨昏澆水保住了半畝粟米? 種地得看天看地,不能死讀書。” 他這話意有所指,眼角餘光掃過林地邊緣 —— 那裏的灌木叢又在晃動,比昨日多了兩道影子。
十隻筐很快裝滿了草木灰,像十座移動的小雪山。李傑扛起扁擔,筐繩勒得肩膀生疼,卻走得穩穩的,灰末順著筐縫撒落在地,畫出兩道青灰色的軌跡。“都搭把手,” 他把筐卸在試驗田邊,額頭的汗珠砸在灰堆上,洇出小小的濕斑,“把灰均勻撒在壟上,每尺地撒兩筐,撒完用木耙翻三遍,得讓灰和土、豆餅末纏在一塊兒,不能有結塊。”
老張叼著煙杆揮耙子,鐵齒插進土裏的 “咯吱” 聲混著煙袋鍋的 “劈啪” 響。他翻土的動作帶著老把式的講究,耙齒總貼著地麵走,確保每寸土都能沾著灰:“大人您瞧這灰,混了土倒顯出黑來,比單看順眼多了。”
李傑正用木耙子拍碎土塊,掌心被耙柄磨得發紅。他特意把灰撒得比別處厚些 —— 這片地的白霜最重,ph 值高達 9.7,雙倍灰量都未必鎮得住。“張大哥翻到東邊那片時多留點心,” 他頭也不抬地說,“那裏的石灰結晶多,灰量再多加一成,就當是給土地喝猛藥。”
日頭爬到頭頂時,試驗田像被撒了層青灰色的粉。李傑直起身擦汗,粗布褂子已能擰出水,汗珠砸在土裏,洇出的深色印記很快被蒸發,隻留下淡淡的鹽痕。他摸出 “驗土帛” 往土裏一插,原本深靛色的帛片竟淺了些,邊緣泛出淡紫 —— 雙倍草木灰果然起了作用,ph 值降到了 8.8。
“歇會兒吧,” 老李遞過來一竹筒涼茶,粗瓷碗沿豁了個小口,“日頭太毒,再曬下去灰都要結塊了。” 他指著田埂上的陰影,“那邊涼快,我帶了早上蒸的麥餅,就著鹹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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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傑沒動,隻是盯著剛翻過的土地。灰末與土塊、豆餅末纏在一起,形成青黑相間的顆粒,像揉勻了的麵團。他抓起一把湊到鼻尖聞,草木灰的澀味裏混著淡淡的酸氣 —— 這是堿與酸開始角力的征兆,正是他要的效果。
“你們歇,我再翻一遍。” 他把木耙子往肩上一扛,背影在烈日下拉得很長,“這土得翻透,不然灰和豆餅各顧各的,等於白費勁。” 農科院的土壤學教材在腦海裏翻頁:“堿性土壤改良需分步進行,先以草木灰穩定 ph 值,再通過有機酸緩慢調節,確保根係環境平穩過渡。”
小王啃著麥餅湊過來幫忙,麥餅渣掉在灰堆上,引來幾隻麻雀。他揮著耙子趕鳥,動作卻不敢太重,怕驚了剛拌勻的土:“大人,您說這雙倍灰真沒事? 我總覺得心裏發慌,像揣了隻兔子。”
“慌啥?” 李傑笑著用耙子劃出淺溝,“你看這土,翻完鬆得能插進手指,比板結時強多了。等豆餅發酵起來,酸氣一衝,灰氣就柔了,到時候保準不燒苗。” 他往林地邊緣瞟了眼,那幾道影子正蹲在樹下啃幹糧,其中一人手裏的小本子又在寫寫畫畫 —— 看來李承乾的眼線把雙倍草木灰當成了他慌不擇路的證據。
午後的熱風卷起地上的灰末,迷得人睜不開眼。李傑讓小王往地裏撒了些清水,水滲進土裏的 “滋滋” 聲像春蠶在啃葉 —— 這是為了讓草木灰充分溶解,加快與石灰的反應。他踩著濕漉漉的土地來回走,腳印裏很快積起淺淺的水窪,倒映著頭頂的烈日。
“大人您看!” 老張突然指著水窪,聲音裏帶著驚喜,“這水不泛白了! 昨兒個澆水還像漂了層油,今兒個清透多了!”
李傑彎腰掬起一捧水,水色雖渾,卻沒了昨日的白霜,指尖的澀痛感也輕了許多。他把 “驗土帛” 浸在水裏,這次竟透出淡淡的藍 ——ph 值降到了 8.5,比早上又降了 0.7。
“看見了吧?” 他把水潑回地裏,水花濺起的灰末在陽光下閃著光,“這就是雙倍灰的門道,先按住石灰的性子,再等豆餅來收拾它。” 他想起係統麵板上新跳出來的提示:【土壤穩定進度 60,解鎖:根係保護劑基礎配方】,心裏更踏實了。
日頭偏西時,半畝試驗田被翻了五遍。土塊碎得像篩過的沙,灰末與豆餅末均勻地纏在土裏,抓一把能從指縫流成線。李傑直起身,腰杆發出 “咯吱” 的輕響,卻覺得渾身暢快 —— 這片被石灰蹂躪過的土地,終於有了點能種東西的樣子。
林地邊緣的影子漸漸拉長,巡邏的侍衛換了崗。新來的兩個漢子盯著試驗田看了許久,其中一人對著灰堆比劃著什麽,另一人在本子上畫了個大大的 “x”—— 大概是覺得這雙倍草木灰純屬胡鬧。
“他們懂個屁。” 小王順著李傑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啐了口,“等咱的胡椒長出來,讓他們瞪大眼瞧!”
李傑沒說話,隻是望著遠處的宮牆。夕陽給太極殿的琉璃瓦鍍上了金邊,像座沉在暮色裏的金山。他知道,這雙倍草木灰不僅是改良土壤的猛藥,更是給李承乾下的餌 —— 讓對方以為自己急瘋了,才用這種險招,好放鬆警惕。
“明兒個一早,” 他拍掉手上的灰,聲音裏帶著疲憊卻堅定,“把剩下的草木灰全搬到東邊那五畝地,還按這個量撒。咱跟這堿土耗上了,它烈,咱就比它更烈。”
晚風帶著涼意吹過試驗田,混了草木灰的土地泛著青灰色的光,像塊被打磨過的青石。李傑踩著自己的腳印往草棚走,每一步都踏得很實 —— 他知道,這雙倍草木灰的玄機,不僅藏在土壤的酸堿裏,更藏在這場與權力的較量中。用最樸素的農法,行最精妙的算計,這才是以毒攻毒的真意。
遠處的更鼓聲傳來時,他摸出係統麵板,【土壤穩定進度 62】的字樣在夜色裏泛著淡藍。李傑對著試驗田的方向輕聲說:“等著吧,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長出大唐最金貴的胡椒。” 夜風掠過灰堆,仿佛傳來了豆餅悄悄發酵的微響,那是希望在土裏紮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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