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風塵仆仆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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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的朱雀大街上,午後的日頭正毒,毒辣的陽光像熔化的金子,潑灑在青石板鋪就的路麵上。石板被曬得滾燙,蒸騰起一股股熱浪,空氣裏彌漫著塵土、汗味和街邊小吃攤飄來的油香,混雜成一種屬於盛世長安的、喧鬧而黏稠的氣息。
往來的行人步履匆匆,有的用袖子遮著額頭,有的戴著鬥笠,盡量避開直射的陽光。街邊的商販們在攤位後搖著蒲扇,吆喝聲有氣無力,攤位上的瓜果蔬菜被曬得蔫蔫的,失去了清晨的水靈。偶爾有裝飾華麗的馬車駛過,車輪碾過路麵發出 “吱呀 —— 吱呀 ——” 的聲響,車簾緊閉,隻隱約能看到裏麵人影晃動,想必是哪位富貴人家的小姐公子,正躲在陰涼裏避暑。一切都顯得平和而慵懶,仿佛這盛世長安的每一天,都該在這樣的熱浪裏慢慢消磨。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像密集的戰鼓敲在每個人的心上。那聲音起初還模糊不清,如同遠方的悶雷,轉瞬之間就變得震耳欲聾,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衝勁,像要把這條繁華的大街劈開一道口子。
“讓開!快讓開!邊關急報 ——!”
一個嘶啞的高喊聲穿透了街市的喧囂,那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的鐵器,粗糙而尖利,帶著一種瀕臨破碎的急迫。隻見一匹棗紅色的戰馬像一道閃電,馱著一個模糊的身影,瘋了似的從街那頭衝來。
戰馬的鬃毛被汗水浸透,糾結成一綹一綹的,沾著厚厚的塵土,原本油亮的毛色變得黯淡無光。馬身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劃痕和幹涸的血汙,尤其是四隻馬蹄,早已磨得血肉模糊,馬蹄鐵都崩飛了一塊,露出裏麵粉嫩的肉墊,每跑一步,都在滾燙的青石板上留下一個帶著血沫的蹄印,觸目驚心。戰馬的呼吸急促而沉重,鼻孔裏噴出的白氣混雜著汗水,像兩團白霧,它的眼睛布滿血絲,顯然已經到了極限,全憑著一種本能在奔跑。
馬背上的信使穿著一身玄甲軍的鎧甲,鎧甲的漆皮多處剝落,露出裏麵的鐵皮,上麵布滿了細密的劃痕和褐色的血漬,顯然經過了長途跋涉和可能的遭遇戰。他的頭盔歪在一邊,係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露出一張被曬得黝黑、布滿風霜的臉。臉頰上一道幹涸的血痕從額角延伸到下巴,像是一條猙獰的蟲子。嘴唇幹裂得像久旱的土地,裂開了好幾道口子,滲著血絲,嘴角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想必是趕路時咬著牙,把嘴唇咬破了。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眼球因為極度疲憊而布滿了紅絲,卻依舊死死地盯著前方,像是兩團燃燒的火焰。他緊緊抓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甚至有些變形,韁繩深深勒進掌心,留下了幾道紅痕。另一隻手高高舉著一封竹簡,竹簡用麻布緊緊裹著,外麵還纏著幾圈牛皮繩,麻布和牛皮繩上都沾染著暗紅色的血跡,在陽光下格外刺眼,仿佛還在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
“邊關急報!軍情十萬火急!快讓開 ——!” 信使再次嘶吼,聲音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而變得沙啞難聽,像是破舊的風箱在拉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讓聽到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守城的金吾衛原本正站在街口的遮陽棚下巡視,手裏拿著長戟,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見這匹戰馬瘋了似的直衝過來,領頭的校尉剛要上前嗬斥阻攔,眼角餘光瞥見了信使腰間掛著的令牌,動作猛地一頓。
那令牌是玄鐵打造,巴掌大小,上麵用陰文刻著一個 “玄” 字,邊緣還刻著精致的雲紋,背麵是一朵簡化的蓮花圖案 —— 這是尉遲恭麾下玄甲軍的專用令牌,整個大唐,隻有玄甲軍的核心將領和傳令兵才能擁有,象征著至高的軍事權限,見令牌如見主將。
校尉臉色驟變,猛地抬手示意身邊的士兵:“快!快讓開!是玄甲軍的信使!”
金吾衛們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側身讓開道路,同時舉起手中的長戟,大聲嗬斥著讓周圍的行人避讓:“都讓開!快讓開!玄甲軍急報!”
行人們被這陣仗嚇了一跳,紛紛向兩邊躲閃,有的撞翻了攤位,有的踩掉了鞋子,發出一陣混亂的驚呼,但沒有人敢有怨言。在大唐,玄甲軍的威名無人不知,他們是陛下最精銳的部隊,他們帶來的消息,必然是關乎國家安危的大事。
戰馬絲毫沒有減速,像一道紅色的閃電,沿著朱雀大街中央,直奔皇宮而去。馬蹄踏在滾燙的石板上,發出 “噠噠噠” 的急促聲響,濺起細小的火星。街道兩旁的景象飛速倒退,酒肆的幌子、布莊的招牌、百姓驚恐的臉,都像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
信使的目光緊緊盯著前方皇宮的方向,那朱紅色的宮牆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是黑暗中的燈塔。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尉遲將軍還在邊關等著消息,將士們還在等著救命的藥皂!
他已經連續奔襲了三天三夜,從邊關到長安,千裏路程,他換了三匹戰馬,自己卻幾乎沒有合過眼。餓了就啃幾口幹硬的麥餅,渴了就喝路邊的溪水甚至雨水,困到極致了,就用針紮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好幾次,他都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眼前陣陣發黑,仿佛下一秒就要從馬背上栽下去,但一想到邊關將士們期盼的眼神,想到尉遲將軍交給他任務時沉重的表情,他就又咬緊牙關,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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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半個時辰的狂奔,戰馬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呼吸越來越沉重,腳步也開始踉蹌。當看到司農寺那熟悉的青磚灰瓦時,戰馬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前腿一軟,踉蹌著跪伏在地。
信使眼疾手快,在戰馬倒下的瞬間,猛地鬆開韁繩,順勢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因為長時間騎馬,雙腿早已麻木,落地時一個踉蹌,膝蓋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發出 “咚” 的一聲悶響,疼得他眼前一黑。
但他顧不上膝蓋的劇痛,也顧不上麻木的雙腿,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就往司農寺裏麵衝。他的鎧甲因為碰撞發出 “哐當” 的聲響,嘴裏還不停地喊著:“李大人!李大人在哪?尉遲將軍有急報給李大人!”
此時,李傑正在司農寺的後院查看新培育的藥草。後院開辟了幾畦藥圃,用竹籬笆圍著,裏麵種著黃連、艾草、黃柏、當歸等製作藥皂和藥膏的重要原料。午後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藥草的葉片上還掛著清晨的露珠,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李傑穿著一身青色的便服,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他正彎腰觀察一株黃連的葉片,手指輕輕拂過葉片邊緣的鋸齒,仔細查看有沒有生蟲或者生病的跡象。這株黃連是他特意從蜀地引進的品種,藥效比普通黃連更好,是製作治刀傷藥膏的關鍵藥材,他看得格外仔細。
忽然,前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有戰馬的嘶鳴,有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在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李傑眉頭一皺,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心中有些疑惑:這個時候,誰會這麽急著找自己?
他快步向前院走去,剛走到前院的月亮門,就看到一個渾身是血汙和塵土的身影猛地衝了過來。那人速度極快,像是失去了控製的陀螺,李傑躲閃不及,被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
“砰” 的一聲悶響,李傑被撞得後退了兩步,後背撞到了月亮門的門框上,疼得他齜牙咧嘴。而那身影則因為慣性,重重地摔倒在地,鎧甲與青石板碰撞,發出 “哐當” 一聲巨響。
“李大人!” 摔倒在地的正是那個信使,他掙紮著抬起頭,當看清李傑的臉時,眼中瞬間爆發出光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想爬起來,卻因為體力透支和傷勢,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隻能伸出顫抖的手,將懷中的竹簡遞向李傑,“快…… 快拿好…… 尉遲將軍的急報……”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嗓子幹得發不出聲,隻能發出 “嗬嗬” 的氣音,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像是一個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呻吟。
李傑被撞得有些發懵,緩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風塵仆仆、狼狽不堪的信使,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封沾著暗紅色血跡的竹簡,心中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 定是邊關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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