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萬曆庚子秋?罰銀治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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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三十六年庚子1608年)八月朔,卯時三刻,皇極殿重簷廡殿頂的琉璃瓦尚凝著秋露,丹陛兩側的銅龜鶴在晨光中吞吐著淡薄香煙。當晨鍾穿透曉霧,文武百官按品級列於月台之上,緋袍玉帶映著初升的日色,卻無人敢直視殿內那尊高踞須彌座的九龍金漆寶座。
金鑾寶座前的蟠龍階石上,寶象馱著寶瓶巍然屹立,象牙鑲金處折射出冷光;甪端瑞獸的琉璃眼珠似活物般睥睨群臣,其腹中龍涎香透過鏤空鱗甲滲出,與仙鶴銜芝銅爐裏升起的青煙交織成幔。六根瀝粉貼金雲龍巨柱間,
六根瀝粉貼金雲龍巨柱支撐著整個殿宇,柱上的雲龍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騰空而起。穹頂藻井中央的蟠龍正銜著軒轅鏡,鏡麵映出殿下百官垂首時晃動的梁冠纓絡,那鏡像扭曲而模糊,恰如當下朝堂上眾臣的心思,難以捉摸。
徐光啟督造的紫微垣星圖影壁立於寶座後方,二十八宿用琺琅嵌珠之法綴於烏木屏風,精致絕倫。此刻辰星之位正與殿外日晷投影重合,仿佛天意與人事在此刻交匯。十八座銅鼎雖列於丹陛,但鼎內焚燒的檀香混著秋日菊露,竟在殿內凝成似星象軌跡的煙紋——這恰應和了萬曆皇帝近年篤信的“天示星兆”之說。
殿外丹陛月台上,日晷與嘉量靜靜地矗立著,象征著皇權對時間與度量的絕對掌控。銅龜銅鶴各一對,寓意長壽,銅鼎十八座,烘托出典禮的威嚴。按製,百官本當立於丹陛之上,而非進入殿內,但今日破例,眾臣被宣入殿中,這異常之舉更添了幾分緊張氣氛。
辰時正刻,鍾鼓齊鳴,萬曆皇帝駕到。三十六名宦官捧著金唾壺、香盒等物緩步而出,分列寶座兩側。皇帝身著十二章紋袞服,頭戴翼善冠,腰係玉革帶,下壓山河地理裙紋路暗沉。二十五載深宮歲月在他微跛的步態裏刻下深痕,但他的目光依然銳利,掃視群臣時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萬曆皇帝緩緩登上須彌座高台,落座於九龍金漆寶座之上。那寶座通體漆金,雕飾九龍,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皇帝的手輕輕撫過扶手上的盤龍雕刻,目光深遠,仿佛在思考什麽。
朝會開始,錢夢皋率先出列,手捧笏板,聲音抑揚頓挫,卻字字藏針:“陛下,醫政新規,立意雖佳,然臣聽聞,太醫院新設諸多官署,靡費甚巨。一劑尋常草藥,經三道查驗、數人經手,成本倍增,最終仍攤派於國庫及百姓頭上。此非惠民,實乃耗民!且擢升之人,多資曆淺薄,如張介賓之流,黃口小兒,竟賜緋袍,恐難服眾,亦有違祖製!”
錢夢皋話音未落,浙楚諸黨官員紛紛附和,言辭激烈,仿佛這醫政改革頃刻間就要掏空國庫,禍國殃民。他們的聲音在殿內回蕩,與甪端腹中龍涎香的輕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氣氛。
首輔葉向高眉頭微蹙,出班緩和道:“錢大人所言,亦是為國考量。然新政初行,難免有需調整之處。陛下,或可令太醫院詳陳開支用度,公示於眾,以安民心。至於用人,既唯才是舉,便當觀其後效,不宜過早否定。”他試圖在火藥桶上灑水,既不得罪皇帝,也暫緩了清流的攻勢。
然而,東林黨人豈容攻訐。鄒元標當即出列,聲若洪鍾:“荒謬!錢夢皋此言,實乃坐井觀天,一葉障目!敢問錢大人,可知以往禦藥房貪墨幾何?可知太醫院一兩人專權,以次充好、倒賣藥材,所耗之國帑,百倍於今日之規製!新製嚴防死守,正是為了堵住以往之漏洞,此乃長久之計,豈能因初期些許投入便因噎廢食!至於張介賓之才,陛下聖聰獨斷,太醫院諸位耆宿皆無異議,爾等不通醫理之輩,何資格置喙?”
顧憲成亦凜然道:“陛下,臣以為,非但不能廢弛新政,更應借此東風,徹查天下藥局之積弊!錢大人如此急切反對,莫非是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這話直指要害,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就在各方爭執不下之際,戶部尚書趙世卿攥著山東水災奏疏的雙手微顫,出列跪奏。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描述著災民“初賣牛畜,繼鬻妻女”的困境,並強調“若不速救,恐生民變”。趙世卿曾經多次上疏,萬曆都大多留中不發,今日,他想最後一博,因為大明醫療改革讓他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態度強硬,今天必須要有一個說法。
萬曆皇帝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掃過殿內的星圖影壁,仿佛在尋找天意的指引。他其實很為難,也沒有好的辦法。之前象征性的撥款,但杯水車薪。而且賑災款下放到災民手中,往往十不存一。他想到了小孫女,便招招手,命宦官宣小郡主進見。
當穿著杏黃纏枝蓮紋緞裳的小郡主捧著藥盞出現時,滿殿愕然。萬曆將孫女攬入懷中。
趙世卿跪在冰涼的蟠龍階石上,小郡主蹬蹬跑到他麵前時,那雙繡著纏枝蓮紋的軟底錦鞋,正巧踩在星圖影壁投下的井宿星位上。兩歲半的孩童歪著頭,琥珀珠串在腕間叮當作響:趙大人,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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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尚書將笏板緊貼眉心,聲音劈開殿內沉滯的香霧:臣啟郡主,山東水患非天災實人禍——他突以笏板尾端劃地,金磚表麵頓時現出黃河河道簡圖,礦稅監程守訓掘銀礦毀堤三十六處,兗州知府仝治將修渠銀兩轉獻魯坤為壽禮!
孩童抓起案上用來畫朱批的西洋鉛筆,在趙世卿的奏疏背麵畫出歪扭的圈鏈:罰二十倍!爹爹娘親兄弟,朋友,同事連坐!
小郡主突然大喊:一臉嚴肅,皇爺爺,派常雲升叔叔,劉時敏叔叔,鄧全叔叔,郭舅舅,馬鑒、師明、苗全三位叔叔組成督察小組,赴山東監督:程守訓,仝治,高寀,魯坤,陳奉等人配合福山知縣韋國賢,益都知縣吳宗。治理山東水患。若治不好水患,救不了災民。按所貪汙之銀二十倍罰之。還不了,其父族,母族,妻族,朋黨,等一起罰之。
本郡主聽說這些人養了一批打手,全是地痞混混組成,淩駕於官府之上。尤其是高寀,專吃像我這麽大或比我更小的小孩腦髓吃。稱吃起來跟豆腐一樣。皇爺爺,若這幫礦監陽奉陰違,推三阻四,或利用打手殺人放火搞破壞,派遣以軍隊巢滅。敢問他們是要命還是要錢?
鉛筆尖突然戳破絹紙,正洞穿二字。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的小郡主正用麥芽糖粘起奏疏碎片,哼著宮婢教的童謠:黃河娘娘莫發怒,罰他金銀修大路...
皇極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將百官各異的神色封存在其中。趙世卿跪在冰冷的金磚上,感受著膝蓋傳來的刺痛,卻不及心中萬分之一的不安。他方才那番慷慨陳詞,本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或是被嗬斥退下,或是奏疏再次石沉大海。然而此刻的發展,卻遠遠超乎了他的預料。
小郡主稚嫩的嗓音仍在殿中回蕩,那句“派礦監治理水患”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百官中激起層層漣漪。趙世卿能聽見身後傳來的壓抑的抽氣聲,能感受到同僚們投來的驚疑目光。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笏板,那光潔的象牙表麵已被他的汗水浸得滑膩。
萬曆帝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死寂,那聲音平靜得令人心驚,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朕之郡主,雖年幼卻聰慧異常。此言甚合朕意。”
趙世卿猛地抬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到皇帝蒼老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那雙深陷的眼眸中閃爍著複雜難辨的光芒。這一刻,趙世卿忽然明白了什麽——皇帝並非相信孩童話語,,他是在借一個兩歲半的孩童之口推行自己的意圖。
“來人,傳旨。”萬曆帝的聲音在殿中回蕩,每個字都清晰可辨,“依小郡主之言,命常雲升、劉時敏、東廠鄧全、錦衣衛千戶郭振明組成督察組,即日前往山東,監督程守訓、仝治、高寀、魯坤、陳奉等人,配合福山知縣韋國賢、益都知縣吳宗,治理山東水患。”
旨意一下,殿內頓時嘩然。趙世卿能聽到身後官員們的竊竊私語,能感受到那股暗流湧動的震驚與不安。他跪在原地,心髒在胸腔中狂跳不止,一時間竟分不清這是激動還是恐懼。
小郡主似乎對朝堂上的暗潮洶湧毫無察覺,她蹦跳著跑到趙世卿麵前,歪著頭好奇地問道:“趙大人,你怎麽不說話啦?皇爺爺答應幫山東的百姓了,你不高興嗎?”
趙世卿望著眼前這天真無邪的小臉,喉頭一陣哽咽。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叩首道:“臣...臣代山東百萬災民,謝陛下隆恩,謝郡主慈悲。”
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心中五味雜陳。來時的義無反顧,此刻化作了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他原本已經做好了以死相諫的準備,卻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得到解決。
萬曆帝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殿內百官,最終定格在趙世卿身上:“趙愛卿憂國憂民,其心可嘉。著加太子少保銜,賜麒麟服一襲,白銀百兩。”
這番封賞來得突然,趙世卿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他能感受到身後投來的各種目光——有羨慕,有嫉妒,更有深深的疑慮。在這朝堂之上,皇帝的恩寵往往伴隨著莫測的風險。
隻見傅懋光傅院使,身著麒麟補服,步履略顯蹣跚地出列,他並未直接參與辯論,而是麵向禦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與悲憤:
“陛下!臣……臣昨夜返家途中,遭數名蒙麵歹徒持利刃截殺!”
一語既出,滿殿皆驚!連爭吵的雙方都瞬間安靜下來。
傅懋光重重叩首,老淚縱橫:“幸得陛下洪福庇佑,或有義士暗中相助,才使老臣僥幸得脫,然隨行家仆一人重傷!陛下,光天化日,天子腳下,竟有人敢刺殺朝廷命官,還是奉旨推行新政之官!此非獨欲取老臣性命,更是藐視皇權,踐踏國法!臣懇請陛下,徹查此事,嚴懲凶徒,以正朝綱!”
他雖未直言指使者,但此刻提及,其意自明。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瞟向了與鄭貴妃關係密切的幾位官員。萬曆皇帝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方才的爭論在新政官員被刺殺麵前,顯得蒼白而可笑。他放在龍椅扶手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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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京城最大的惠民藥局前,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急匆匆跑來:救命啊!我家孩子發熱三天了!
坐診的龔廷賢立即為孩子診治:是麻疹,需要立即用藥。他開出方子,去藥櫃取藥,今日免費。
婦人不敢相信:免...免費?
是的,龔廷賢溫和地說,孩子要緊,快去吧。
一位老者抓著藥,對身旁的人感慨:“老朽吃了三劑藥,這陳年咳嗽竟好了大半!才花了不到以往一半的銀錢!”
旁邊一婦人抱著孩童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這兒的先生看得極好,娃娃吃了藥就不鬧了,真是菩薩心腸!”
“羅顯大人說了,以後每月初一十五還施藥呢!”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惠民藥局的門檻幾乎被踏破,“羅青天”、“龔神醫”的名號開始在民間悄然流傳。那日朱徵妲派來的雀兒組織高手,此刻正化身尋常百姓,隱在人群中,警惕地護衛著羅顯的安全,也將這份民心所向默默記下。
而在京城東北角,一處原屬皇家的空曠地塊上,此刻已打下無數木樁,劃出恢弘的基址。工部的官員正指揮著大批匠役民夫清理場地,搬運磚石木料。“聖濟殿”的匾額設計圖樣已被恭敬地送至乾清宮等候禦覽。按照規劃,這裏將起加蓋起一座集教學、研究、典籍修纂於一體的宏大醫學殿堂,王肯堂、李中梓等人每日皆來勘查,興奮地商討著布局。工匠們的號子聲、夯土聲,交織成一曲充滿希望的樂章,象征著大明醫學傳承的新生。
皇極殿內,萬曆皇帝冰冷的目光掃過滿朝文武,最後落在伏地不起的傅懋光身上。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
“傅愛卿受驚了。此事,朕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頓了頓,目光如刀般刮過錢夢皋等人:
“至於新政,朕意已決,毋須再議!再有非議新政、阻撓國策者,或以陰私手段幹擾大臣者,”他聲音猛然拔高,“休怪朕的尚方寶劍不利!退朝!”
皇帝的怒斥如同驚雷,在殿中回蕩。群臣噤若寒蟬,躬身退下。所有人都明白,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而這場風暴的中心,已然從醫政本身,轉向了更為凶險的陰謀與對抗。
“退朝——”司禮監太監拉長了嗓音喊道。
百官如蒙大赦,紛紛行禮告退。今天真是太刺激了。
趙世卿站起身時,雙腿一陣發軟,險些踉蹌倒地。幸好一旁的內侍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他。
“趙大人小心。”內侍低聲道,眼中帶著幾分同情。
趙世卿苦笑著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衣冠,緩緩向殿外走去。陽光透過高大的殿門照射進來,在地麵上投下長長的光影。他一步步走出皇極殿,感受著陽光照在臉上的溫暖,卻仍然覺得渾身發冷。
殿外的廣場上,官員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方才朝會上發生的一切。趙世卿能感受到那些投來的目光,能聽到那些壓抑的議論聲。他目不斜視,徑直向前走去,心中卻如翻江倒海般難以平靜。
“趙大人留步!”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趙世卿轉身,見是首輔葉向高快步走來。葉向高麵色凝重,壓低聲音道:“趙大人今日之舉,實在冒險。”
趙世卿苦笑道:“下官也是無奈之舉。山東災情緊急,若是再拖延下去,隻怕會釀成大禍。”
葉向高歎了口氣,環顧四周後更壓低聲音:“陛下此舉,意在借刀殺人。那些礦稅監平日裏橫行霸道,陛下早有整治之意,隻是苦於沒有合適的時機。如今借水患之事,正好讓他們自食其果。”
趙世卿心中一凜,頓時明白了皇帝的深意。原來這不僅僅是為了解決山東水患,更是借此機會整治那些無法無天的礦稅監。若是他們治理水患成功,自然皆大歡喜;若是失敗,則正好借此治他們的罪。
“可是...”趙世卿猶豫道,“若是那些礦稅監敷衍了事,受苦的還是山東百姓啊。”
葉向高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陛下才派了督察組前去監督。東廠和錦衣衛的人都在其中,那些礦稅監不敢不盡心盡力。”
趙世卿這才恍然大悟,心中對皇帝的謀算又多了幾分敬佩,卻也多了幾分寒意。這位深居簡出的皇帝,即使二十五年不上朝,依然將朝政牢牢掌控在手中,將各方勢力玩弄於股掌之間。
告別葉向高後,趙世卿獨自一人走在出宮的路上。青石板路在腳下延伸,紅牆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座紫禁城,看似平靜祥和,實則暗流湧動,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剛入仕時的自己,那時滿懷理想,立誌要做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如今多年過去,他雖官至戶部尚書,卻深感無力。朝堂上的明爭暗鬥,地方上的貪腐橫行,這一切都讓他時常感到疲憊不堪。
今日之事,看似圓滿解決,實則暗藏殺機。那些礦稅監在地方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豈會輕易就範?東廠和錦衣衛的介入,固然能起到威懾作用,但也可能激化矛盾,導致更加複雜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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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趙世卿的心情越發沉重。他抬頭望天,隻見湛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白雲,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這京城的天空,與山東那片被洪水肆虐的土地,竟是同一個天空。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到了東華門外。等候多時的家仆見他出來,連忙迎上前來:“老爺,您可算出來了。朝會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小的見各位大人們出來時,神色都很不尋常。”
趙世卿擺了擺手,沒有回答。他回頭望了一眼巍峨的宮牆,那紅牆黃瓦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莊嚴,卻也格外冷漠。
上車之後,趙世卿閉目養神,腦海中卻不斷回放著朝會上的那一幕幕。小郡主天真無邪的臉龐,萬曆帝深不可測的眼神,百官震驚的表情,還有那些礦稅監黨羽蒼白的臉色...
他突然睜開眼睛,對車外的家仆道:“先去一趟通政司,我要查閱山東最新的急遞。”
“老爺,您已經三天沒好好休息了...”家仆擔憂地說。
“無妨。”趙世卿堅定地說,“在督察組出發之前,我必須盡可能多地了解山東的情況,為他們提供參考。”
馬車轉向通政司的方向駛去。趙世卿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這條街道如此繁華熱鬧,與山東那些被洪水淹沒的城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想起了那些奏疏中描述的慘狀:淹死的牲畜漂浮在水麵上,百姓擠在高地上等待救援,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悲劇...這些畫麵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讓他的心如同被針紮般疼痛。
到達通政司後,趙世卿立即調閱了所有關於山東水患的急遞文書。越是閱讀,他的心情就越是沉重。災情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而且還在持續惡化。
“趙大人,您怎麽來了?”通政使見到他,驚訝地問道。
趙世卿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山東的情況很不樂觀。我必須立即麵見陛下,請求加快督察組的行程。”
通政使歎了口氣:“趙大人,您這是何苦呢?陛下既然已經下了旨意,自然會盡快安排。您這樣急切,反而會惹人非議啊。”
趙世卿苦笑道:“我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每拖延一天,就可能多死成百上千的百姓。我身為戶部尚書,掌管天下錢糧,卻不能及時救濟災民,實在是愧對聖恩,愧對百姓啊!”
通政使沉默片刻,低聲道:“趙大人憂國憂民,下官佩服。但是朝堂上的事情,遠非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那些礦稅監在朝中都有靠山,此次陛下借水患之事整治他們,必定會引發反彈。您還是小心為妙。”
趙世卿感激地點點頭:“多謝提醒。但是我心意已決,為了山東百姓,冒再大的風險也值得。”
離開通政司後,趙世卿立即遞牌子請求麵聖。出乎意料的是,萬曆帝很快便召見了他。
在乾清宮東暖閣內,萬曆帝披著一件常服,正在翻閱奏折。見到趙世卿進來,他放下手中的朱筆,淡淡道:“趙愛卿去而複返,所為何事?”
趙世卿跪地叩首:“陛下,臣剛剛查閱了山東最新的急遞,災情遠比我們想象的嚴重。臣懇請陛下下旨,讓督察組即日出發,不得延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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