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組個“建州終結者”天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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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衛敵樓下,寒風卷著硝煙味兒,刮在人臉上,帶著一股鐵鏽與焦糊混雜的辛辣。
張清芷剛扶著三歲的朱徵妲邁下最後一級石階,懷裏的小人兒卻猛地一顫,小手瞬間攥緊了她的衣襟。
“新的任務。”朱徵妲的聲音依舊帶著奶氣,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凝沉。
張清芷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噗通”一聲單膝跪地,右手按在腰間佩刀上:“郡主請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朱徵妲沒有立刻說話。她的小手先按在了旁邊冰涼粗糙的城磚上。一陣心悸傳來,腦海裏多出了一幅畫麵,那是屍山血海的末日圖景,所產生的源自靈魂的戰栗。
那是“薩爾滸之戰”,是明末悲歌。
朱徵妲,也就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醫學編輯陳文秀,抬眼望向東北方,那是赫圖阿拉的方向,也是死神揮鞭啟程的方向。聲音比平時沉了三分,一字一句,清晰得砸在冰冷的空氣裏:
“清芷姐姐,十萬火急”朱徵妲的小臉嚴肅得像個小包子,“快去!告訴熊大人,咱們要組個‘建州終結者’天團!”
“……終結者?”張清芷懵了。
“對呀!”朱徵妲掰著手指頭,“能打的、會陰的、跑得快的,都得來!
她頓了頓,念出的名字,仿佛是在念誦一篇關乎國運的祭文:
“趙率教、杜鬆、馬林、麻貴、毛文龍、賀世賢、尤世功、劉綎。”
她刻意糾正了記憶中“尤世鹹”的常見誤傳,說出了更準確的“尤世功”。這個細節,讓張清芷心頭再次巨震。
“還有尤世威,是尤世功的弟弟,兩兄弟都以勇敢著稱。”
“記住,”朱徵妲的目光銳利如刀,與她的年齡形成了駭人的反差,“
記住,全程要隱秘,送信的人得是‘狼滅’,比狠人還狠一點,被逮住了敢自己抹脖子的那種!,全程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張清芷猛地抬頭,眼中滿是無法掩飾的震驚。這九人,哪一個不是威震一方的邊地將星?
‘麻貴平定過倭寇,劉綎橫掃過播州,都是能獨當一麵的宿將。郡主才三歲!她怎麽可能把這些名字、這些履曆記得分毫不差?甚至連朝廷公文裏都偶爾會寫錯的“尤世功”她都知道?還有這“秘召”的門道……
她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知道此刻不是追問的時候,隻能重重點頭:“屬下明白!這就去找熊大人,就算拚了這條命,也絕不會誤事!”
話音未落,張清芷已然起身,腰間佩刀“唰”地劃出一道凜冽寒光,轉身就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衝向了軍營方向,很快消失在稀疏的人流中,隻留下一串急促到令人心慌的腳步聲。
朱徵妲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小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她心裏門兒清。這步棋,必須快!必須狠!
努爾哈赤那頭老狐狸,絕不可能因為丟了五千先鋒就認慫退縮。這甚至不是試探,這隻是一次擦拭刀鋒的舉動。真正的雷霆萬鈞,還在後麵。
她的腦海中,“薩爾滸”這個地名像血一樣刺眼。杜鬆、劉綎、馬林……這些此刻她點名要召來的將領,在原本的曆史軌跡上,都將在那場戰役中壯烈殉國。大明最後的精銳,也將在此一役,喪師辱國,元氣大傷,從此轉入無可挽回的戰略防禦。
“不!絕不能讓薩爾滸發生!”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呐喊。
朱徵妲推測:看了大明邸報的努爾哈赤絕對會采取行動,接下來,他的戰略目標極可能就是看似防守空虛的京師!
僅憑京營那些常年吃空餉、疏於操練的兵油子,根本不可能擋住如狼似虎的八旗勁旅。唯有將這些久經沙場、熟悉史情的宿將提前集結,才能布下天羅地網,提前打趴下此賊!
同一時間,京師紫禁城,文華殿。
朝會的氣氛,如同殿外陰沉的天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臨時監國的太子朱常洛坐在禦座側下方的案後,一身青色常服襯得他臉色比平日更顯蒼白溫和,但那微微蹙起的眉頭,卻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
禦案上,那份最新送達的《大明邸報》被攤開著,上麵一行歪歪扭扭,卻力透紙背的稚嫩字跡,比任何言官的彈劾奏章都更具衝擊力——
“本郡主不發威,當我是卡拉米啊,老努,你除了搶老百姓糧食,還會幹啥?”
這行字,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袞袞諸公的臉上,也抽在整個僵化的官僚體係臉上。
朱常洛輕輕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下了殿內“嗡嗡”的嘈雜議論。
“諸位臣工,天津衛的捷報,想必大家都已知曉。此事……爾等如何看待?”
戶部尚書趙世卿出列,聲音激動得發顫:“監國!此乃天佑大明!三位殿下實乃天家麒麟,臣懇請重賞,以鼓舞士氣!”
趙世卿已是花甲之年,須發皆白,此刻說到激動處,眼中竟泛起淚光,
首輔葉向高卻潑了盆冷水:“捷報固然可喜,然努爾哈赤睚眥必報,絕不會善罷甘休。臣恐其必有後手!然郡主年幼,卻能令戚祚國等宿將膺服,此乃識人善任之明;邸報之言,看似稚拙,實則直指努賊要害,更能穩定民心,提振士氣——此正合‘上兵伐謀’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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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書李汶立刻接話,臉上寫滿無奈:“葉閣老明鑒!然山海關一線兵力空虛,軍餉拖欠,將士們腹中空空,如何禦敵?”
一提到“軍餉”二字,方才還氣氛熱烈的文華殿,瞬間落針可聞。
沈一貫捋著頜下稀疏的山羊胡,慢悠悠地開口:“葉閣老所慮甚是。建州兵悍勇記仇,郡主此言雖則快意,卻也徹底激怒了努爾哈赤。依老夫淺見,其必集結重兵,再撲天津,以雪前恥。”
“沈大人此言差矣!”巡按禦史周起元立刻上前一步,語氣急切,“努爾哈赤若誌在報複,何須等到今日?其用兵向來詭詐!依臣推斷,此乃聲東擊西之計!佯攻天津,實則為繞道奔襲他處,譬如……山海關,乃至直逼京畿!”
兵部尚書汶聲音帶著沙啞:“周禦史所言,正是我兵部最為擔憂之處!現今山海關一線兵力空虛,若建州鐵騎果真繞行突入,後果不堪設想!臣已下令八百裏加急,命山海關守將嚴加戒備,可是……”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深深的無奈與疲憊:“軍餉拖欠,糧草不濟,將士們腹中空空,手中無力,縱有忠勇之心,又如何能提得起刀槍,拉得開強弓?”
一提到最為敏感的軍餉問題,整個文華殿瞬間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戶部侍郎李汝華苦著一張臉,“李部堂,非是戶部推諉拖延,實是……實是國庫早已空空如也。若再大規模調兵設防,唯有……唯有奏請陛下,加征賦稅,可……”
深居簡出的萬曆皇帝,最厭惡的,就是“加稅”二字。這條路,幾乎從一開始,就被堵死了。
朱常洛聽著臣子們或激昂、或憂慮、或推諉的爭論,直到殿內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諸位愛卿所言,皆有道理。努爾哈赤戎馬一生,絕不會因一時失利而衝動行事。依孤看來,其下一步,無非兩者:其一,再攻天津,試探我虛實與決心;其二,便是如周禦史所言,繞行險道,直逼京師,以求一戰定鼎。”
“無論其選擇何種策略,我軍都需雙管齊下。一麵,著令天津加固城防,整備軍械,不容有失;另一麵,即刻從宣府、大同、薊鎮等地,抽調精銳邊軍,火速入衛京畿!糧餉之事……孤再想辦法。”
他的語氣平和,但條理清晰,決策果斷,在這危難之際,竟隱隱展現出一絲與其平日溫吞形象不符的帝王氣度。
朝會散去,東宮文華殿的偏殿內,氣氛卻與外朝的凝重截然不同,帶著幾分隱秘的欣喜與更深的憂慮。
太子妃郭氏正拿著那份《大明邸報》,纖長的手指反複摩挲著“皇長孫女朱徵娟校準準星”那一行字,嘴角是怎麽也抑製不住的笑意:“娟兒這孩子,平日裏看著最是文靜乖巧,沒想到竟有這份膽識和細心。還有由校,竟能幫著調炮,看來平日裏鼓搗那些木工機械,倒也不是全然玩物喪誌。”
侍坐在一旁的王才人,卻是雙手緊緊絞著手中的絲帕,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姣好的麵容上滿是化不開的愁雲:“太子妃,孩子們有出息,臣妾心裏自然是歡喜的。可……可那畢竟是戰場啊!流矢炮火無眼!由校才四歲,妲兒更是隻有三歲,那麽小的孩子,怎麽就上了城頭?萬一……萬一有個閃失……”
她說著,眼圈已然紅了,聲音裏帶上了哽咽的哭腔:“臣妾這幾日,夜夜都從噩夢中驚醒,夢見……臣妾不敢想!求太子妃想想辦法,奏請陛下,把孩子們接回京師來吧!哪怕就在宮裏,平平安安的,也比在前線擔驚受怕強啊!”
郭氏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也是輕輕一歎,伸手過去,溫柔地拍了拍王才人冰涼的手背,語氣放緩了許多:“妹妹的心思,我如何能不懂?都是做娘的人,誰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可你也看到了,孩子們在天津,是立下了大功的。此刻若將他們召回,豈不是讓前線將士寒心,讓天下人笑話我天家畏戰?再說,父皇素來最疼這幾個孫兒孫女,定會護他們周全。你我姐妹,如今在京中,能做的便是誠心祈福,穩住後方,不讓他們有後顧之憂。”
話雖如此勸慰,郭氏自己眼底深處,那一抹難以完全掩飾的擔憂,又如何能徹底抹去?畢竟,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此時的天津行宮,氣氛又與京師迥異。
萬曆帝斜倚在鋪著軟緞的龍榻上,穿著一身寬鬆的明黃色常服,手裏捧著那份讓他龍心大悅的《大明邸報》,嘴角的笑意幾乎咧到了耳根。
他指著那行稚氣未脫的字,對侍立在一旁的大太監李恩笑道:“李伴伴,你聽聽,你給朕好好聽聽!朕的寶貝孫女,這話說得多提氣!‘老努,你除了搶老百姓糧食,還會幹啥?’哈哈哈!一句話,就把那老努的底褲都給扒幹淨了!比朝堂上那些之乎者也、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來的老酸儒,強了何止百倍!”
李恩連忙躬身,臉上堆滿了恰到好處的、與有榮焉的笑容:“陛下聖明!郡主殿下天縱奇才,聰慧過人,真真是陛下的洪福,大明的祥瑞啊!還有皇太孫殿下和皇長孫女殿下,小小年紀便如此了得,將來必是陛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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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帝滿意地點點頭,連胡子都翹了起來,眼中滿是欣慰與得意:“朕原先還擔心,把他們放在天津,是不是太草率了些,受了委屈。如今看來,倒是朕多慮了。由校好機械,娟兒心細,妲兒有謀略,更有決斷,嘿,居然都派上了大用場!”
他坐直了些身子,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傳朕的旨意!重賞!明慧郡主,賜黃金百兩,蜀錦、雲錦各五百匹!皇太孫、長孫女,各賜黃金五十兩,蜀錦、雲錦各二百匹!再……將宮裏新進的那幾樣精巧點心,裝他十盒,派人給他們送去,讓孩子們也嚐嚐鮮!”
“奴才遵旨!”李恩聲音洪亮地應下,剛要轉身去傳旨,殿外卻傳來了小太監細聲通傳:
“啟稟陛下——明慧郡主殿下到——”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紅色錦緞小襖,宛如玉雪團子般的身影,就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了進來,見到萬曆帝,便甜甜地、響亮地喊了一聲:
“皇爺爺!”
萬曆帝頓時笑逐顏開,連忙招手:“哎呦!朕的乖孫女來了!快過來,快過來讓皇爺爺瞧瞧,有沒有傷著?嚇著沒有?”
朱徵妲像個小炮彈似的衝到榻前,萬曆帝俯身,一把將她撈起,緊緊抱在懷裏,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好幾圈,見她全須全尾,小臉紅潤,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皇爺爺,孫兒沒事!”朱徵妲仰著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閃著光,帶著孩童特有的、想要被誇獎的神情,“孫兒還跟戚將軍一起,把老努的壞蛋兵打跑了呢!”
“哈哈哈!好!打得好!朕的妲兒最能幹!是咱們老朱家的小英雄!”萬曆帝被她的模樣逗得開懷大笑,伸出帶著扳指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尖。
笑過之後,萬曆帝抱著她的手臂微微緊了緊,神色間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探究與鄭重,狀似隨意地問道:
“對了,朕聽說……你方才讓張清芷那丫頭,急著去找熊廷弼,要秘密召見幾個人來天津?”
朱徵妲在他懷裏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小臉上的稚氣稍稍收斂,點了點頭。
“哦?”萬曆帝眼中精光一閃,“召的都是誰啊?跟皇爺爺說說。”
朱徵妲沒有任何猶豫,清晰地將那九個人的名字再次複述了一遍,與之前對張清芷所說,一字不差。
萬曆帝聽著,臉上的隨意漸漸被凝重取代。他沉默了片刻,看著懷中孫女兒那清澈卻不見底的眼睛,緩緩問道:
“妲兒,你老實告訴皇爺爺……你是不是……預感到努爾哈赤那老奴,還會有更大的動作?召他們來,是為了應對此事?”
“是的,皇爺爺。”
暖閣內,炭火“劈啪”輕響,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李恩垂手侍立,連呼吸都放輕了。
“皇爺爺,那五千人……隻是他扔出來探路,隨時可以丟棄的石子。”
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抓緊了萬曆帝龍袍上精致的刺繡,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篤定:
“他真正的主力,他那些如狼似虎的白甲巴牙喇,還沒動呢。”
“薩爾滸……”她幾乎是無聲地吐出了這個地名。
隻有近在咫尺的萬曆帝,才能隱約捕捉到那氣若遊絲的三個字,以及其中蘊含的、令人心悸的不祥。
“薩爾滸?”萬曆帝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不知道“薩爾滸”具體意味著什麽,但他從孫女兒那驟然繃緊的小小身軀,和語氣中深不見底的憂慮裏,感受到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極致壓抑。
“皇爺爺,”朱徵妲窩在萬曆懷裏,小聲道,“白胡子老爺爺又托夢啦!他說這幾個都是ssr……呃,是國之棟梁,忠肝義膽!咱們得趕緊抽……不,是趕緊請來!”
萬曆帝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他聽懂了“忠臣”和“棟梁”,也明白了那兩個古怪的詞是孩童的戲言。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孫女柔順的發絲,眼中的疑慮與震驚,漸漸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與信任所取代。
“好,皇爺爺聽妲妲的。”他沉聲說道,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決斷,“隻要是為了大明,為了咱們老朱家的江山,別說召幾個人,就是讓朕親自去一趟山海關,朕也……”
“叭〝朱徵妲開心地打斷他,在他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仿佛在獎勵皇爺爺對她的信任。
萬曆帝心中一暖,抱著懷中的小人兒,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卻變得無比銳利。
“嘉靖皇爺爺又開始托夢給妲妲了,真好啊!”萬曆心中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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