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陋室奇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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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陋室奇貨
熊屠子三人如同喪家之犬般消失在風雪彌漫的小巷深處,瓦子巷這肮髒的一角,隻剩下呼嘯的風聲和愈發刺骨的寒意。趙元瑾那“滾”字帶來的短暫威壓消散後,更深的冰冷和虛弱如同潮水般重新將沈墨軒淹沒。他蜷縮在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旁,凍得牙齒咯咯作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和喉嚨口的血腥味。腹部那團由觀音土帶來的、緩慢膨脹的墜脹感,如同一個不斷收緊的絞索,時刻提醒著他死亡的臨近。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再次襲來,他不得不鬆開緊護著腋下破口袋的手,死死捂住嘴,身體蜷縮得像隻煮熟的蝦米。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絲,滴落在身下肮髒的雪地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
腳步聲踏著積雪,發出沉穩而清晰的“咯吱”聲,停在了他麵前。紫貂裘氅的陰影籠罩下來,帶著一種與這汙穢環境格格不入的華貴氣息和淡淡的、清冽的熏香。
沈墨軒艱難地抬起頭,視線因高燒和咳嗽而模糊不清。風雪中,趙元瑾那張俊朗的麵容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唯有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清晰地印入他的眼底。那眼神,沒有憐憫,沒有同情,隻有純粹的好奇和一種…評估貨物價值的冷靜。
“你護著的,是什麽?” 趙元瑾開口了,聲音清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卻有著穿透風雪的穿透力。他微微俯身,目光精準地落在沈墨軒腋下那個用破布短衫臨時改造、此刻鼓鼓囊囊的口袋上。
沈墨軒的心髒猛地一縮。恐懼、警惕、以及一種被剝光審視的屈辱感瞬間攫住了他。這袋子裏是他絕境中搏命換來的“火種”,是他撬開活命之門唯一的希望!絕不能輕易示人!尤其是在這位身份不明、意圖不明的貴人麵前!
他下意識地再次收緊手臂,將那破口袋死死壓在冰冷的胸膛上,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爛…爛木頭…引火…不值錢…” 聲音虛弱,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試圖用最卑微的姿態打消對方的興趣。
趙元瑾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帶著洞悉一切的玩味。他並未再追問,目光卻如同無形的探針,在沈墨軒青紫浮腫的臉上、被撕破的衣衫下露出的瘦骨嶙峋的胸膛上、以及那死死護著口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的手臂上緩緩掃過。最後,他的視線落在沈墨軒腳邊——那裏,散落著幾根在剛才掙紮中從口袋裏掉出來的、沾滿汙泥和鬆脂硫磺混合物殘渣的廢棄“火寸條”木棒。
“火寸條?” 趙元瑾微微揚眉,語氣裏帶上了一絲了然,隨即又化為更深的疑惑,“一堆廢料,值得你拚了命護著?那熊屠子雖是個醃臢潑才,他手裏的棍子,打實了,你這小身板可挨不了幾下。”
沈墨軒的心沉了下去。對方認出了火寸條,這並不意外。關鍵在於,他顯然看不上這些垃圾,更不理解自己為何如此拚命守護。解釋?說自己要改良它們?在這個時代的人聽來,無異於癡人說夢。他隻能繼續保持沉默,將頭埋得更低,身體因寒冷和恐懼而抖得更厲害,像一隻在猛禽注視下瑟瑟發抖的雛鳥。
趙元瑾看著眼前這少年近乎本能的戒備和沉默,眼中的探究之色反而更濃了。一個被家族拋棄、病餓交加、瀕臨死亡的寒門庶子,在垃圾堆裏刨食,麵對地痞的棍棒威脅時爆發出的那股不甘的狠勁,以及此刻死死守護一堆“廢料”的執拗…這矛盾的行為,勾起了他一絲久違的興趣。在這汴京城,能讓他覺得有點意思的人和事,已經不多了。
“罷了。” 趙元瑾直起身,撣了撣紫貂氅上並不存在的雪花,語氣恢複了之前的疏離,“風雪甚大,好自為之。” 他不再看沈墨軒,轉身便走,華貴的氅衣在風雪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兩名護衛如同無聲的影子,緊隨其後。
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巷口的風雪聲中。
沈墨軒緊繃的身體驟然一鬆,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軟在冰冷的雪泥地上。巨大的虛脫感和劫後餘生的慶幸短暫地壓過了痛苦和恐懼。貴人走了,沒有覬覦他的“寶藏”,甚至…算是間接救了他一命?但這短暫的“安全”並未帶來絲毫暖意,腹部的墜脹感如同催命的鼓點,越來越沉重、清晰。他必須立刻回去!
求生的意誌再次壓倒了身體的極限。他掙紮著,將散落的幾根“火寸條”殘骸塞回口袋,然後手腳並用,拖著如同灌了鉛的身體,在身後留下一道混合著汙泥、血水和暗紅血跡的蜿蜒痕跡,艱難無比地向那間破屋爬去。每一步移動,都牽扯著腹部的脹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回到破屋,關上那扇聊勝於無的破門,隔絕了部分風雪,但屋內的溫度依舊冰寒刺骨。沈墨軒癱在冰冷的草堆上,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風箱在拉扯。他顧不上身體的劇痛和寒冷,立刻將腋下的破布口袋解下,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將裏麵的東西一股腦倒在相對幹燥些的草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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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根沾滿汙泥和鬆脂硫磺混合物的廢棄火寸條木棒,一小撮同樣沾著混合物的焦黑鬆針和木炭粉末,還有他從垃圾堆裏翻找出來的“戰利品”:幾根根部沾著油脂的肮髒羽毛,幾塊刮掉表麵汙冰後還算“新鮮”的不知名植物根莖纖維,幾顆凍得硬邦邦的黑色野果種子。
他的目光首先鎖定在那些植物根莖纖維上。這是緩解腹脹的關鍵!他抓起一塊,顧不上髒汙,塞進嘴裏,用盡力氣咀嚼。根莖纖維堅韌粗糙,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苦澀,幾乎難以下咽。但他強迫自己,像一頭反芻的牛,反複咀嚼,直到將其嚼成粘稠的糊狀,才艱難地吞咽下去。粗糙的纖維滑過腫脹的食道,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楚,但他能感覺到,它們正在墜向那團飽脹的“土塊”。
接著是水分。他抓起一把相對幹淨的積雪,塞入口中,冰冷的雪在口中融化,帶來一絲微弱的濕潤,緩解喉嚨的灼痛。他不敢多吃,寒冷會帶走更多熱量。
做完這些,他已是精疲力竭,眼前金星亂冒。但他知道,不能停!熱量!他需要熱量!而希望,就在眼前這堆散發著鬆脂硫磺氣味的“廢料”上!
改良火寸條!
沈墨軒掙紮著坐起,背靠著冰冷的泥牆。他從破爛的衣衫上撕下一條相對幹淨點的布條,纏在凍得幾乎失去知覺、又因挖掘垃圾和摳挖麻布而磨破出血的手指上,權當簡陋的“手套”和止血。然後,他拿起一根廢棄的火寸條木棒,用纏著布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刮取上麵殘留的、灰黑色半凝固的鬆脂硫磺混合物。這些混合物量很少,質地粗糙,混雜著泥土和炭灰,但他刮得極其仔細,如同在采集金粉。
刮下的混合物被他小心地收集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破陶碗碎片上。接著,他拿起另一根木棒,用布條包裹的指尖,蘸取那一點寶貴的混合物,均勻地、盡可能厚實地塗抹在木棒的一端。這個過程極其艱難,手指僵硬麻木,混合物又粘稠難塗,加上高燒帶來的眩暈和身體的劇痛,讓他不得不一次次停下來喘息。
他需要粗糙的引火麵!目光掃過屋內,最終落在那塊用來刮取混合物的破陶碗碎片上。陶片本身質地粗糙,但還不夠!他拿起另一塊小些的、邊緣鋒利的陶片碎片,忍著指尖的刺痛,在破碗碎片的內側,用盡力氣反複刮擦!粗糙的陶片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嚓嚓”聲,刮下一層層的陶粉,在碗片內側形成了一片更加毛糙、布滿細微劃痕和凸起的摩擦麵!
簡陋的“火柴”和“火柴盒”初步完成!雖然簡陋到近乎可笑。
沈墨軒的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巨大的不確定性和瀕臨極限的身體負荷。他拿起一根塗抹了混合物的木棒火柴),將塗抹的一端,對準陶碗碎片內側那粗糙的摩擦麵。
成敗,在此一舉!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腹部的絞痛,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和意誌,將木棒在摩擦麵上狠狠一劃!
嗤——!
一聲輕微的、帶著硫磺特有氣味的摩擦聲響起!木棒塗抹的混合物與粗糙的陶片劇烈摩擦!
一點極其微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火星,在木棒頂端一閃而逝!隨即湮滅在冰冷的空氣中!
失敗了!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沈墨軒。是摩擦力不夠?是混合物太少?是陶片還不夠粗糙?還是…這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不!再來!” 骨子裏的狠勁被徹底激發!他不甘心!他抓起第二根塗抹好的木棒,再次對準摩擦麵,這一次,他用盡吃奶的力氣,以更快、更猛的速度狠狠劃下!
嗤啦——!
這一次,摩擦聲更加刺耳!伴隨著一股更濃的硫磺焦糊味,木棒頂端,一點黃豆大小的、橘黃色的小火苗,猛地跳躍起來!它微弱,顫抖,在灌入破屋的寒風中明滅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成了!
沈墨軒的瞳孔驟然放大!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擊穿了他瀕臨崩潰的身體!他死死盯著那一點在寒風中頑強燃燒、散發著微弱卻真實熱量的火苗,仿佛看到了生命本身在跳動!
他幾乎是撲過去,用顫抖的、纏著布條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那點珍貴的火苗,引向牆角那堆早已準備好的、相對幹燥些的枯草!
橘黃色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枯黃的草莖,發出一陣細微的劈啪聲。煙霧升騰而起,帶著草木燃燒的焦糊氣息。火光,微小卻無比堅定地,開始在這間冰冷、黑暗、充滿死亡氣息的破屋中蔓延開來!
溫暖!
久違的、幾乎被遺忘的溫暖感覺,如同最溫柔的潮汐,開始緩緩驅散附著在皮膚和骨髓深處的酷寒!雖然依舊微弱,但這真切的溫度,如同甘泉般滋潤著他幹涸瀕死的靈魂!
沈墨軒貪婪地將凍得僵硬、布滿傷口的手伸向那跳躍的火苗,感受著那微弱卻真實無比的熱量舔舐著皮膚,帶來一陣令人戰栗的酥麻和刺痛。淚水,混合著眼眶中被煙火熏出的生理性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順著他髒汙冰冷的臉頰滑落,在火光的映照下,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那不是軟弱,而是絕境中抓住第一縷生機時,靈魂深處無法抑製的戰栗與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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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功了!用一堆垃圾和超越千年的知識,在這北宋最底層的寒窯裏,親手點燃了第一簇屬於自己的生命之火!
有了火,一切就有了可能!
他立刻行動起來。將幾塊相對大些的、在垃圾堆裏撿到的、凍得硬邦邦的碎木片不知是什麽家具的殘骸)小心地架在燃燒的枯草上。木片受熱,發出滋滋的聲響,邊緣開始發黑、碳化,最終,一點小小的火苗頑強地附著上去,慢慢壯大。
火塘裏的火焰穩定下來,散發出越來越穩定的熱量,驅散著屋內的黑暗和一部分寒冷。跳躍的火光將沈墨軒瘦削、髒汙、布滿傷痕的身影投射在斑駁的泥牆上,如同一個不屈的鬥士剪影。
腹部的墜脹感在植物纖維的作用下,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鬆動跡象。沈墨軒就著火塘的光亮,拿起那些從垃圾堆裏翻找來的、沾著油脂的肮髒羽毛。他用小陶片小心地刮下羽毛根部附著的、已經凝固的油脂。油脂很少,混雜著泥汙,但他刮得極其仔細。這點油脂,是接下來計劃的關鍵!
他將刮下的一點點油脂,小心地塗抹在另外幾根經過仔細刮削、變得相對光滑些的小木棒從廢棄火寸條上拆下的)頂端。然後,拿起一顆凍硬的黑色野果種子,放在一塊平整的石塊屋內撿的)上,用另一塊石頭,小心翼翼地將其砸開。種子很小,果仁更是微乎其微,但沈墨軒看重的不是果仁,而是種子堅硬的外殼!
他將幾片砸開的、相對鋒利堅硬的種子外殼碎片收集起來。這些,將是他的“鑽頭”!
簡易的“鑽木取火”工具準備完成:一根塗抹了微量油脂的鑽杆光滑小木棒),一塊帶有小凹坑的底座石塊),以及作為鑽頭的鋒利種子殼碎片。
沈墨軒將種子殼碎片小心地卡在鑽杆頂端,利用油脂的粘性暫時固定。然後,將鑽杆垂直立在底座石塊的小凹坑上。他雙手合十,夾住鑽杆上端,開始用力、快速地搓動!
“嚓…嚓…嚓…”
單調而費力的摩擦聲在破屋中響起,伴隨著沈墨軒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咳嗽。每一次搓動都耗盡他殘存不多的體力,腹部隨著用力傳來陣陣絞痛。汗水冷汗)再次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在火塘的烘烤下,散發出一種酸餿與焦糊混合的怪異氣味。
搓動…搓動…時間一點點流逝。鑽杆頂端的種子殼碎片在底座的石塊上劇烈摩擦。沈墨軒的手臂酸痛得如同要斷裂,視線因脫力和高燒而模糊。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
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青煙,從鑽杆與底座的接觸點嫋嫋升起!緊接著,一點比針尖還小的、暗紅色的火星,在凹坑裏閃爍了一下!
沈墨軒精神大振!他立刻停止搓動,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凹坑裏那點微小的火星連同摩擦產生的熱木屑粉末,一起倒在早已準備好的一小撮極其幹燥、蓬鬆的枯草絨從牆角枯草裏精心挑選揉搓出來的)上!
他屏住呼吸,如同捧著易碎的珍寶,將那一小團帶著火星的草絨湊到嘴邊,用盡肺裏最後一點氣息,極其輕柔、均勻地吹氣!
呼…呼…
橘紅色的火星在草絨中迅速蔓延、變大!終於,“噗”的一聲輕響,一小簇明亮的火苗在草絨中心歡快地跳躍起來!
第二簇火!用最原始的方式取得!
雖然效率遠低於改良的火寸條,但這意味著他擁有了穩定的生火能力!不再依賴那偶然得來的廢棄火寸條殘骸!
巨大的成就感混合著極度的疲憊,瞬間席卷了沈墨軒。他癱倒在火塘邊,貪婪地汲取著火焰的溫暖,身體因為脫力而不住地顫抖。火光映照著他蒼白中透著一絲病態潮紅的臉,以及那雙雖然疲憊不堪、卻第一次真正燃起名為“希望”火焰的眼眸。
他看著跳躍的火苗,大腦卻在飛速運轉。改良火寸條的成功和鑽木取火的掌握,讓他看到了第一個“產品”的雛形!成本近乎為零垃圾堆裏的廢料),技術門檻有需要一點技巧和知識),需求巨大引火是北宋千家萬戶的剛需),而且,體積小,便於攜帶和交易!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型:製作一批改良的火寸條或者叫…“自來火”?),拿到汴京城門外、人流密集的集市上去賣!用賺到的第一筆錢,買真正的食物,買藥!這是脫離這地獄的第一步!
但隨即,現實的冷水潑了下來。製作需要時間,需要相對穩定的環境。而熊屠子,就像一條潛伏在陰影裏的毒蛇,隨時可能卷土重來!還有張婆…她看到了自己帶著東西回來…瓦子巷沒有秘密!
“必須快!” 沈墨軒掙紮著坐起,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抓起那些廢棄火寸條木棒、刮下來的混合物和準備好的工具,借著火塘的光亮,開始爭分奪秒地工作。手指的傷口在摩擦中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布條,但他渾然不覺。腹部的脹痛在火焰的溫暖和植物纖維的作用下,似乎減輕了一絲,但依舊沉重。高燒讓他的視線時而模糊,但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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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取、塗抹、製作摩擦麵…一根根簡陋的“自來火”在他纏著血布的手中逐漸成型。他做得極其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與死神賽跑的精妙手術。屋外的風雪依舊,但破屋之內,隻有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和沈墨軒粗重而壓抑的喘息。
時間在寂靜與煎熬中流逝。當最後一根塗抹好的木棒被他小心地放在一旁陰幹時,窗外透入的天光已經變成了鉛灰色的黃昏。沈墨軒數了數,一共八根。這是他目前所有的“啟動資本”。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八根寶貴的“自來火”用幹淨的枯草包裹好,貼身藏進懷裏,緊貼著滾燙的皮膚。那點微弱的暖意和硬物的觸感,帶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就在這時,一陣虛弱但清晰的咕嚕聲,從他腹部傳來。不是腹脹的墜痛,而是…饑餓!真正的、生理性的饑餓!火塘的溫暖驅散了部分嚴寒,身體的本能開始呼喚能量!胃袋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傳來一陣陣空虛的絞痛。
沈墨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火塘裏燃燒著的木塊上。旁邊,還有幾塊他特意留下、沒有投入火中的碎木片。一個更加大膽、甚至帶著點瘋狂的想法,如同野草般在他饑餓的腦海中滋生。
他拿起一塊相對幹淨的碎木片,湊近火塘的邊緣。不是引燃,而是小心翼翼地將其一端伸入火焰的外焰中,讓火焰緩慢地舔舐、烘烤著木片的表麵。高溫下,木片表麵迅速碳化、變黑,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混合著焦糊和某種木質清香的獨特氣味。
他在…烤木頭?
當木片表麵被均勻地烤成一層焦黑的硬殼時,沈墨軒迅速將其抽出火焰,吹熄了表麵的火星。然後,他用小陶片,小心翼翼地刮掉木片表麵那層焦黑碳化的部分。隨著碳層的剝落,木片內部被火焰烘烤過的部分顯露出來——顏色變得更深,質地似乎也更加…緊實?最重要的是,一股更加清晰、類似烤麵包邊緣那種焦香的氣味彌漫開來!
這是最原始、最無奈的“烤木充饑”!利用高溫烘烤,破壞部分木質纖維結構,使其更易消化雖然依舊極難消化),並產生一些可揮發的、能欺騙嗅覺和味覺的焦香物質!這是他在現代探險知識裏看到的、極端情況下的求生手段!
沈墨軒將刮掉碳層的木片放在嘴邊,試探性地咬下一小角。堅硬的木纖維在牙齒間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幾乎無法咀嚼。但他用盡力氣,反複碾壓、研磨。一股極其微弱的、帶著苦澀和焦糊味道的汁液混合著木屑在口腔中彌漫開來。味道糟糕透頂!但他強迫自己,將這團木屑糊艱難地吞咽下去。粗糙的木屑摩擦著腫脹的食道,帶來火辣辣的痛楚,胃部也傳來強烈的排斥感。但片刻之後,一種極其微弱的、被填充的“飽腹”假象,竟然真的暫時壓過了胃袋的空虛絞痛!
這扭曲的“食物”,配合著腹內植物纖維的作用,竟然讓他感覺到那團觀音土的飽脹感似乎鬆動了一絲!雖然離排除還很遠,但至少,暫時穩住了局麵!
沈墨軒靠著冰冷的泥牆,就著火塘微弱的光和溫暖,小口小口地、極其艱難地啃食著那塊烤過的木片。火光在他眼中跳躍,映照著疲憊、痛苦,卻也燃燒著一股越來越旺盛的、名為“希望”和“野心”的火焰。
改良火寸條自來火)在手,生火能力掌握,腹中危機暫緩。下一步,就是走出這瓦子巷,踏入那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的汴京城門!用這八根“自來火”,撬動他在這北宋的第一枚銅錢!
風雪依舊在破屋外呼嘯,但陋室之內,微弱的火光照亮的不再是絕望,而是一個寒門庶子,向命運揮出的第一把,帶著血與火的投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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