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君側閑談,暗藏機鋒

字數:8601   加入書籤

A+A-


    文淵閣的清晨,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氣味。上好的樟木書架散發出沉鬱的木質香氣,那是經年累月浸潤書卷後沉澱的底蘊,厚重而莊嚴。
    然而,這原本令人心曠神怡的書香裏,今日卻混雜進了一絲若有若無、卻異常頑固的腥甜氣息——那是新鮮血液特有的鐵鏽味,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悄然盤踞在靜謐的空氣裏,無聲地侵蝕著這方學術聖地的清雅。
    林霄端坐在臨窗的書案前,麵前攤開著厚重的《元史·河渠誌》。他低垂著頭,筆尖在宣紙上沙沙遊走,謄錄著關於前朝黃河治理的段落,姿態恭謹,神情專注,仿佛全然沉浸在故紙堆的浩瀚煙海之中。然而,他的眼角餘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早已捕捉到了廊下那不同尋常的一幕。
    掌印太監王景弘,這位朱元璋身邊最親近的內侍之一,此刻正指揮著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展開一件明黃色的貂裘大氅。那裘皮油光水滑,顯然是禦用珍品。但林霄的目光,卻死死釘在了貂裘的領口處——那裏,幾點暗紅發黑、呈細微噴濺狀的汙漬,如同幾朵猙獰的惡之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噴濺狀…不是滴落。是近距離…頸動脈?或是…口鼻?’
    林霄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指尖卻無意識地收緊,筆杆在掌心留下淺淺的印痕。
    這血跡,無聲地訴說著昨夜或今晨,就在這紫禁城的某個角落,曾發生過一場雷霆之怒下的血腥清洗。
    是誰?犯了何事?
    無人知曉,但結果已昭然若揭——帝王之怒,伏屍流血。
    這血腥的氣息,如同催化劑,瞬間點燃了林霄心中醞釀已久的計劃。
    時機到了!就在此刻!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動作自然地拉開身側那個半舊木櫃的抽屜。裏麵堆滿了各種謄錄副本和待整理的舊檔。
    他的手指在一摞摞紙張間快速而精準地翻檢著,最終,停在了一份略顯陳舊的奏疏副本上——那是去年鳳陽知府王守義呈報地方農情的奏疏副本,翰林院存檔備查之用。
    林霄的目光快速掃過奏疏的關鍵段落:“…鳳陽府今冬無雪,旱象初顯…田野間蝗卵孳生,較往年尤甚…臣已曉諭各州縣,嚴加防範,廣掘溝渠,以期消弭隱患於未然…”
    奏疏的日期是洪武七年臘月。他清晰地記得,當時這份奏疏並未引起太大波瀾,朝廷隻是例行公事地批複了“著地方妥為處置”。
    然而,就在這份奏疏的末尾,一行不起眼的朱批小字,此刻在林霄眼中卻如同燒紅的烙鐵:
    “‘冬無雪,蝗卵孳生’?此等微末小事,何須煩擾天聽?著該府自行料理,毋得虛言聳聽!”
    落款是當時負責票擬的某位中書舍人,但其背後代表的,無疑是胡惟庸一係對地方“報憂”信息的壓製態度。
    林霄的心跳微微加速。
    鳳陽!那是朱元璋的老家,是龍興之地!任何發生在鳳陽的風吹草動,都天然帶著一層敏感的濾鏡。
    知府王守義,正是胡惟庸一手提拔的“自己人”。這份看似尋常的農情奏報,在此時此刻,在林霄眼中,已變成了一把淬毒的匕首。
    他不動聲色地將這份奏疏副本抽出,夾在幾本待還的典籍之中。然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顯陳舊的青色官袍,臉上掛起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書卷氣的困惑與憂慮,緩步走出了文淵閣。
    午時將至,禦花園內陽光正好。秋菊怒放,金桂飄香,假山流水,亭台掩映,一派皇家園林的雍容氣象。
    林霄看似隨意地踱步,實則目標明確——通往奉先殿方向的必經之路,一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旁,有一處供人歇腳的六角涼亭。他知道,每日午時前後,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景弘,在伺候完朱元璋用膳後,往往會抄近路經過此地,前往司禮監值房。
    果然,當林霄在亭中石凳上坐下,剛攤開那本夾著奏疏副本的《元史·河渠誌》裝模作樣地看了沒幾頁,一陣輕微而規律的腳步聲便由遠及近。
    王景弘身著緋色蟒袍,麵容沉靜,眼神銳利,在兩名小太監的簇擁下,正朝這邊走來。
    林霄立刻起身,躬身行禮,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與一絲偶遇的“驚喜”:“學生林霄,見過王公公。”
    王景弘腳步微頓,目光在林霄身上掃過,認出是翰林院那個新來的、以“死諫”聞名的編修。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微微頷首:“林編修免禮。在此用功?”
    “回公公話,”林霄直起身,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揚了揚手中的《河渠誌》,“學生正在校勘《元史·河渠誌》,看到前朝黃河水患頻仍,民不聊生,心中不免感慨。尤其是讀到至正八年那場大旱…” 他故意頓了頓,歎了口氣,“唉,縣誌記載,那年也是冬無雪,次年蝗災肆虐,赤地千裏,竟至‘人相食’的慘劇…史書寥寥數語,讀來卻令人心驚膽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王景弘本是隨意一問,聽到“冬無雪”、“蝗災”、“人相食”這幾個詞,眼神不易察覺地微微一凝。
    他身為司禮監掌印,對地方災情奏報的流轉最為敏感。他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語氣平淡:“天災無情,前朝失德,以致生靈塗炭。幸賴我皇聖明,勵精圖治,方有今日之太平。”
    “公公所言極是!”林霄立刻附和,語氣充滿真誠的敬仰,“陛下再造乾坤,澤被蒼生,實乃萬民之福。學生每每思及此,便覺生逢盛世,何其幸也。”
    他話鋒一轉,臉上憂色更濃,“隻是…學生近日整理舊檔,偶然看到一份鳳陽府去年的奏報副本,言及‘冬無雪,蝗卵孳生’…學生才疏學淺,隻是聯想到前朝舊事,心中不免有些…杞人之憂。鳳陽乃龍興之地,陛下桑梓之鄉,若真遭了蝗災,豈非…”
    他恰到好處地停住,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眉頭緊鎖,目光落在手中的《河渠誌》上,仿佛沉浸在曆史的憂患與現實的不安交織之中。
    同時,他狀似無意地將夾在書中的那份鳳陽奏疏副本稍稍往外抽出了一點,讓“鳳陽府”、“冬無雪”、“蝗卵孳生”等字眼,清晰地暴露在王景弘的視線範圍內。
    王景弘的目光果然落在了那份奏疏副本上。他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鳳陽!冬無雪!蝗卵!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其敏感程度遠超尋常地方災情!
    尤其還牽扯到“人相食”的曆史聯想!
    作為朱元璋最信任的內侍之一,王景弘太清楚這位皇帝對“龍興之地”的重視,以及對官員“欺上瞞下”的深惡痛絕。這份去年被中書省壓下、定性為“微末小事”的奏報,此刻在林霄“憂國憂民”的“偶然提及”下,瞬間被賦予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他麵上依舊沉靜如水,但心中已是波瀾暗湧。這個林霄…是當真書生意氣,憂心國事?還是…另有所圖?
    他想起林霄午門叩闕的“前科”,想起此人如今在翰林院低調得近乎隱形的表現,再聯想到方才文淵閣外那件帶血的貂裘…王景弘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審視。
    “林編修心係黎庶,倒是難得。”王景弘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不過,鳳陽之事,地方自有章程。陛下日理萬機,些許小事,想必府縣已處置妥當,無需煩擾聖聽。”
    他這話,既是場麵話,也是一種試探和警告——提醒林霄不要多事。
    林霄立刻躬身,態度愈發恭謹:“公公教訓的是!學生愚鈍,見識淺薄,隻是讀史有感,一時妄言,還請公公恕罪。學生隻是想著,前車之鑒,後事之師,若能防患於未然,總好過災後補救…” 他巧妙地再次點出“前車之鑒”,卻將姿態放得極低,將自己定位成一個因讀書而憂心、因憂心而多嘴的書呆子。
    就在林霄話音未落之際——
    “哼!好一個‘前車之鑒,後事之師’!”
    一個冰冷、低沉、帶著金屬摩擦般質感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從假山之後炸響!
    林霄和王景弘同時渾身一震,霍然轉頭!
    隻見太湖石嶙峋的陰影之中,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緩緩踱出。
    朱元璋背著手,麵色沉凝如水,眼神銳利如鷹隼,正冷冷地注視著亭中的兩人。他顯然已經聽了一會兒,方才林霄與王景弘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陽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更添幾分不怒自威的壓迫感。他腰間懸掛的佩刀刀鞘上,一道細微的血槽在陽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件帶血貂裘的來曆。
    空氣瞬間凝固!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王景弘反應極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地:“老奴叩見陛下!不知聖駕在此,驚擾天顏,罪該萬死!”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霄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緊隨其後,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額頭瞬間沁出冷汗,聲音因極度的驚懼而變得嘶啞:“臣…臣林霄,叩見陛下!臣…臣妄議朝政,罪該萬死!” 他身體微微顫抖,將“惶恐書生”的形象演繹到了極致。
    朱元璋沒有立刻叫起,他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刮刀,先在王景弘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審視這位老奴是否知情不報,隨即又緩緩移向跪伏在地、瑟瑟發抖的林霄。
    那目光在林霄身上停留的時間更長,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審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玩味。
    “起來吧。”良久,朱元璋才淡淡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謝陛下!”王景弘和林霄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垂手肅立,大氣不敢出。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林霄手中那本《元史·河渠誌》和露出半截的奏疏副本上:“你方才說…鳳陽府去年冬無雪,蝗卵孳生?還提到了元至正八年‘人相食’?”
    林霄心髒狂跳,強自鎮定,雙手將那份奏疏副本恭敬地呈上:“回陛下,臣…臣隻是在校勘《元史》時,看到至正八年大旱蝗災的記載,又…又偶然在舊檔中翻到這份鳳陽知府去年的奏報副本,一時…一時聯想,心生憂慮,故與王公公閑談提及…臣見識淺陋,妄加揣測,驚擾聖聽,罪該萬死!” 他再次強調“偶然翻到”、“聯想”、“憂心”,將責任攬在自己“書生意氣”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朱元璋接過那份奏疏副本,目光快速掃過。當他看到“冬無雪,蝗卵孳生”的字樣,以及末尾那行朱批“微末小事…毋得虛言聳聽”時,眼神驟然一寒!尤其是那朱批的筆跡,他認得,正是出自胡惟庸一手提拔的中書舍人之手!
    鳳陽!龍興之地!冬無雪!蝗卵!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在朱元璋這位出身貧寒、深知民間疾苦的帝王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場蝗災對農民意味著什麽!那是顆粒無收,是餓殍遍野!而地方官員竟敢將此等隱患輕描淡寫地壓下,還斥為“虛言聳聽”?!
    更讓他怒火中燒的是,這份奏報被壓下的時間,正是去年!而他對此竟一無所知!若非今日偶然聽到這個小小的翰林編修“憂心忡忡”的閑談,他恐怕至今還被蒙在鼓裏!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火山岩漿般在朱元璋胸中翻湧。他捏著奏疏副本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發白。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地方胥吏陽奉陰違的嘴臉,看到了胡惟庸一黨為了粉飾太平、維護自己“治下清明”的假象,不惜隱瞞災情、罔顧民生的醜惡行徑!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幼年時經曆的饑荒,想起了父母兄長餓死的慘狀!這種被蒙蔽、被欺瞞的感覺,比任何直接的冒犯都更讓他感到憤怒和恥辱!
    然而,朱元璋畢竟是朱元璋。他強壓下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臉上依舊維持著帝王的深沉。他沒有再看林霄,而是將目光轉向王景弘,聲音冰冷如鐵:“王景弘。”
    “老奴在!”王景弘心頭一凜,連忙躬身。
    “傳旨,”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鳳陽知府王守義,玩忽職守,欺瞞朝廷,著錦衣衛即刻鎖拿進京,交刑部嚴審!凡涉此案玩忽職守、知情不報者,一體拿問!鳳陽府一應事務,暫由按察使代理,務必詳查蝗卵孳生實情,即刻撲滅,若有延誤,提頭來見!”
    “遵旨!”王景弘心頭劇震,連忙領命。他知道,鳳陽知府完了,恐怕還要牽連一批人。
    朱元璋的目光最後落在林霄身上,那眼神深邃難測,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看穿:“林編修。”
    “臣在!”林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讀史知興替,察微而知著。”朱元璋緩緩道,語氣聽不出褒貶,“你這份‘憂心’,倒也不算全無是處。回你的文淵閣,繼續修你的史吧。” 說罷,不再多言,轉身拂袖而去,明黃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假山疊石之後。
    王景弘意味深長地看了林霄一眼,也匆匆離去傳旨。
    涼亭內,隻剩下林霄一人。他站在原地,後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衫,涼颼颼地貼在皮膚上。秋風吹過,帶來一陣寒意。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了一口氣。
    ‘成了!’ 一個聲音在他心底狂吼。
    朱元璋的反應比他預想的還要激烈!那份被壓下的奏疏,那“人相食”的曆史聯想,精準地戳中了這位帝王最深層的痛點——對民生的關注、對吏治腐敗的痛恨、以及最不能容忍的“欺君罔上”!
    鳳陽知府王守義,胡惟庸的黨羽,此刻恐怕還在做著升官發財的美夢,卻不知錦衣衛的緹騎已經如離弦之箭,直撲鳳陽府衙!而這一切的導火索,僅僅是他林霄在禦花園裏,與司禮監掌印太監一次看似“偶然”的“閑談”!
    他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元史·河渠誌》和那份奏疏副本,指尖拂過“鳳陽府”、“蝗卵孳生”的字樣,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王守義…胡惟庸…這份‘驚喜’,希望你們喜歡。’
    三日後,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飛回京城。
    鳳陽府衙。錦衣衛如狼似虎地闖入時,知府王守義正與幾名心腹師爺在後堂密議,桌上攤開的,赫然是胡惟庸親筆寫來的半封密信,內容正是許諾將其調任戶部肥缺!王守義臉上還殘留著誌得意滿的笑容。
    “王守義!奉旨拿你!”為首的錦衣衛百戶厲聲喝道,亮出明晃晃的駕帖。
    王守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血色褪盡,如同見了鬼魅。他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抓桌上那半封密信,卻被一名錦衣衛眼疾手快,一把奪過!
    “不!你們不能…我是胡相爺的人!”王守義聲嘶力竭地掙紮,聲音因恐懼而變調。
    “哼!有什麽話,到詔獄裏去跟胡相爺說吧!”錦衣衛百戶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將其拖走。混亂中,那半封密信被撕扯得更加破碎,但“戶部”、“擢升”、“胡惟庸”等字眼,依舊刺目地散落在地。
    消息傳回京城,胡惟庸在相府書房摔碎了最心愛的青玉鎮紙。他臉色鐵青,眼中怒火熊熊。王守義這個蠢貨!不僅自己完了,還差點牽連到他!更讓他心驚的是,此事爆發的時機和方式——怎麽會是鳳陽?怎麽會是那份被壓下的舊奏疏?是誰在背後捅刀子?韓宜可?還是…那個看似無害的林霄?
    “查!給本相查清楚!林霄那日到底跟王景弘說了什麽?一個字都不許漏!”胡惟庸的聲音如同從牙縫裏擠出,充滿了暴戾與猜疑。
    他隱隱感覺到,一張無形的網,似乎正從翰林院那個不起眼的角落,悄然向他籠罩而來。而投下第一顆石子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個他曾經以為不足為慮的“死諫秀才”!
    文淵閣內,林霄依舊埋首於故紙堆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風波都與他無關。隻是,當窗外傳來同僚低聲議論鳳陽知府落馬的消息時,他蘸墨的筆尖,在《河渠誌》的某一行字旁,落下了一個極其輕微、卻意味深長的墨點。
    ‘風起於青萍之末…胡相爺,這隻是個開始。’ 他心中默念,眼神平靜無波,如同深潭。而在他袖中那本粗麻紙訂成的“黑料小本本”上,“王庸”的名字下方,悄然多了一行小字:“鳳陽蝗案發,胡黨疑竇生。下一步:糧耗。”
    喜歡大明老六寒門書生開局死諫朱元璋請大家收藏:()大明老六寒門書生開局死諫朱元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