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規矩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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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牢裏就傳來動靜。
    葉天寒還坐在牆角,靠著王疤臉的屍體,眼皮垂著,像是睡著了。可耳朵一直豎著,聽著外頭鐵門開合的響動。送飯的獄卒腳步剛過,他便睜了眼,目光落在腳邊那個幹硬的饅頭——昨天老囚頭偷偷放下的,他沒吃,也沒讓別人碰。
    饅頭表皮裂得厲害,像曬幹的泥地,輕輕一碰就得碎。他伸手抓過來,捏在手裏掂了掂,沒熱氣,也沒香味,隻有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他沒急著吃,而是往懷裏一塞,藏進了破爛的衣襟裏。
    這東西現在不是吃的,是命。
    他剛把衣角掖好,對麵牢欄傳來窸窣聲。鐵頭和老六從角落裏挪了出來,兩人臉色發青,眼窩深陷,一看就是餓狠了。他們沒說話,隻是互相看了一眼,腳步一前一後朝這邊靠。
    鐵頭走在前麵,脖子上那道昨夜被咬出來的淤痕還沒消,一走路就隱隱作痛。他抬手摸了摸,咽了口唾沫,盯著葉天寒胸口鼓起的那一塊——饅頭還在那兒。
    “兄弟,”鐵頭開口,聲音幹得像砂紙磨牆,“你昨兒一整天沒吃東西,這饅頭……放久了更硬,不如分一口?大家都是牢裏人,互相照應。”
    葉天寒沒應聲,也沒動。
    老六跟上來,站在側後,眼神往他腰間掃——那地方空蕩蕩的,沒武器。他膽子一壯,接話道:“王疤臉倒了,牢裏不能沒規矩。你狠,我們認。可飯食是獄卒發的,誰搶都一樣。你一個人占著,不怕晚上睡不踏實?”
    葉天寒這才抬眼,先看鐵頭,再看老六,嘴角輕輕抽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他慢慢把手伸進草堆底下,摸出一片碎瓷。邊緣已經被磨過,泛著冷光,像是從破碗上掰下來的,又像是昨夜用指甲一點點刮牆磨出來的。
    他把瓷片夾在指間,輕輕一轉,鋒口朝外。
    鐵頭瞳孔一縮,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老六也僵住,但沒退,反而往前擠了點,壓低聲音:“你真要為個饅頭拚命?”
    葉天寒依舊沒說話。
    他忽然動了。
    不是衝向誰,而是猛地低頭,從懷裏掏出饅頭,狠狠咬了一口。幹渣子卡在喉嚨裏,他不嚼,也不咽,就那麽含著,眼睛死死盯著兩人。
    鐵頭咬牙,一跺腳,伸手就抓。
    葉天寒早等著呢。
    他左手一擋,右手瓷片橫掃,貼著鐵頭手腕劃過。血立馬就出來了,順著小臂往下淌,滴在泥地上,砸出幾個黑點。
    鐵頭慘叫一聲,縮手抱臂,踉蹌後退。老六想撲上來,葉天寒已經站起身,一步跨到他麵前,瓷片直接頂在他脖子上。
    “再動,”葉天寒終於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火燎過,“我就在這兒開個口子,讓你看看腸子是不是也這麽黑。”
    老六臉煞白,腿直抖,連呼吸都不敢重。
    葉天寒收回瓷片,轉身一腳把鐵頭踹翻,順手將他按在地上,膝蓋壓住胸口。他俯身,把嘴裏的饅頭渣吐在鐵頭臉上。
    “咽下去。”他說。
    鐵頭瞪著眼,不敢動。
    葉天寒抬手,瓷片在他眼皮上輕輕一劃,血絲立刻滲出來。鐵頭終於慌了,張嘴去舔臉上的渣子,狼狽地吞咽。
    老六站在原地,手抖得像風裏的草。
    葉天寒鬆開鐵頭,站直身子,環視四周。
    其他牢房裏,不少腦袋探了出來,有老的,有年輕的,都餓得眼冒綠光。有人盯著地上的血,有人盯著他手裏的瓷片,更多人盯著他懷裏的半塊饅頭。
    三個人從隔壁牢房擠過來,是平日裏最敢搶食的幾個狠角色。一個矮壯,臉上有疤;一個瘦高,手像鷹爪;還有一個年紀輕,眼神賊亮。
    他們沒說話,隻是圍上來,腳步緩慢,像在試探。
    矮壯的那個先動手,伸手就掏葉天寒懷裏。
    葉天寒側身一閃,瓷片順勢劃過他手背。血噴出來,濺在牆上,也灑在饅頭表麵,紅白混著,像撒了辣椒粉。
    瘦高的還想上,葉天寒直接撲上去,一肘撞在他胸口,趁他彎腰,瓷片從他臉上拉過。那人慘叫一聲,捂臉後退,指縫裏全是血。
    第三個年輕囚徒剛伸手,葉天寒一腳踹在他膝蓋上,那人跪倒在地,額頭磕在石板上,當場暈了過去。
    牢房裏一下子靜了。
    血味彌漫開來,混著餿飯和屍臭,卻壓不住那股生肉被割開的腥氣。地上三個人,兩個捂傷,一個昏著,鐵頭和老六縮在角落,大氣不敢出。
    葉天寒站在中間,手裏瓷片滴著血,饅頭還在另一隻手裏,沾了血,裂得更厲害了。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把饅頭舉起來,咬下一大口。
    幹硬,帶血,難以下咽。
    他嚼得很慢,腮幫子一鼓一鼓,眼睛掃過每一張臉。
    “從今兒起,”他咽下一口,聲音不大,卻傳得遠,“牢裏的規矩,我定。”
    沒人接話。
    有人縮回頭,有人低頭假裝整理草鋪,還有人悄悄把剛伸出來的手縮了回去。
    這時,老蚯蚓從角落裏挪了過來。他駝著背,手裏捧著個小陶碗,裏麵是半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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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他聲音低,帶著點老油條的圓滑,“牢裏不是沒規矩。吃食歸吃食,人命歸人命。你昨兒殺了王疤臉,大家怕你,可也不能沒法度。你這樣見血就動手,遲早——”
    葉天寒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
    老蚯蚓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裏,端著碗的手抖了抖,湯灑出來一點,落在腳邊。
    葉天寒沒理他,轉身走到牆角,把剩下半塊饅頭往地上一摔,抬腳狠狠踩下去。
    “哢嚓”一聲,饅頭碎成粉末,混著血泥,被他碾進地縫裏。
    他盯著老蚯蚓,一字一頓:“現在,牢規隻有一條——我的東西,誰碰,誰死。”
    老蚯蚓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低頭退了回去。
    葉天寒重新坐回牆角,背靠著屍體,手裏攥著那片碎瓷,指節發緊。他沒再看任何人,也沒再說話,隻是把下巴微微壓低,像一頭收了爪子卻睜著眼的野獸。
    牢房裏恢複了安靜。
    有人小聲嘀咕:“瘋了……這人真瘋了。”
    “為個饅頭,劃傷三個,踩碎一個,他不吃,也不讓別人碰。”
    “他不是要吃,是要立威。”
    “王疤臉死得冤,可這新來的……比他還狠。”
    鐵頭靠在牆邊,脖子上的傷還在滲血,他不敢包紮,生怕動作大了又惹上。老六蜷在角落,臉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老蚯蚓坐在最遠的角落,閉著眼,嘴裏念念有詞,像是在數日子。
    葉天寒坐著,一動不動。
    瓷片在指間轉了一圈,鋒口朝內,貼著掌心。他拇指輕輕摩挲著邊緣,像是在試它的利鈍。
    外頭傳來腳步聲,是獄卒巡房。
    葉天寒抬眼看了眼鐵欄外,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饅頭殘渣。血已經幹了,變成暗紅,黏在碎屑上,像曬幹的果醬。
    他忽然動了。
    伸手從屍體腰間摸出一塊破布,把瓷片裹好,塞進懷裏。然後他抓起地上一小撮混著血的饅頭渣,放進嘴裏。
    沒嚼,直接咽。
    喉嚨一緊,差點嗆住。
    他咳了一聲,抬手抹了把嘴,指頭上沾了點血和渣。
    這時,對麵牢房有個新來的囚徒,餓得眼冒金星,忍不住伸手想去撿地上剩下的碎末。
    葉天寒猛地抬頭,目光如釘。
    那人手僵在半空,指尖離地還有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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