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機會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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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寒蹲在柴垛後頭,手指貼著地麵,一點一點把身前的枯草撥開。那老卒的身影剛拐進夥房後巷,腳步輕得像怕踩碎了影子。他沒跟上去,也沒出聲,隻是把腰間的鐵鏈往懷裏收了收,生怕金屬磕到石頭發出響動。
    巷口兩側的土牆不高,但足夠遮人耳目。他伏低身子,耳朵朝那邊偏過去。
    “……東線沒人守,昨夜就遞了信。”一個壓得極低的聲音傳來,“他們今晚必來探營,隻等火頭兵換崗。”
    “糧倉那邊呢?”另一個聲音問。
    “照舊三班輪值,但戌時一過,南角會空半柱香的時間——夠他們摸進來點火了。”
    葉天寒的呼吸慢了下來。他不動,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這話聽著不像胡扯,也不像尋常違紀。軍中換崗、巡哨間隙,這些事平日裏他隻能遠遠看著,但從陳虎教刀時隨口提過的幾句規矩裏,他知道——哪個時辰該誰當值,哪段防線由誰接替,都有定數。現在這些人說的,分明是故意留出的破綻。
    他悄悄往後退了半步,脊背貼上冰冷的土牆。腦子裏飛快地過了一遍今早的事:潑水、告狀、加活……原來不是為了整他,是為了把他支開,讓他忙得顧不上注意別的。
    可他們怎麽知道他會盯著?
    念頭一閃,他又想起自己剛才坐在石塊上時,那幾個老卒偷偷打量的眼神。那時候他還以為是挑釁,現在看,更像是在確認他有沒有起疑。
    他慢慢吐出一口氣,手心有點濕,不是因為緊張,而是攥得太久。這幫人膽子不小,敢在軍營裏勾結外敵,要麽是瘋了,要麽就是有靠山。可不管是誰撐腰,隻要蠻族斥候真敢入營,燒了糧草、劫了兵器,整個北境防線都得動搖。
    而他,正好撞上了。
    他沒立刻走,又等了一陣,直到那兩人分開,各自朝著不同營帳走去。其中一個路過時還拍了拍腰側,像是在檢查什麽物件。葉天寒眯眼看了看——那人腰帶上掛著的,是一枚銅哨,樣式和普通巡哨兵用的不同,短了一截,哨口還有道斜痕。
    他記下了。
    回到角落那塊常坐的石頭,他坐下,頭微微低著,像是累極了歇腳。其實是在想事。十年死牢裏,他學會的第一條活命法則就是——別出頭。誰嚷得大聲,誰死得最快。可這些年他也明白另一件事:不出頭能活,但永遠隻能躲在暗處。
    陳虎教他練刀時說過:“你砍那一斧,是為了飯餿了?還是因為他踩了你的尊嚴?”
    那時他答的是後者。
    現在他想問自己:聽見這些話,是要裝作沒聽見,繼續劈柴做飯,還是——抓住這個機會,往前邁一步?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已經不覺得疼了。不是麻木,是清楚地知道,這點傷比起將來要走的路,根本不值一提。
    遠處傳來打更聲,一棒鑼響,戌時將至。
    他抬起頭,看見陳虎從營道那頭走過來。皮甲未卸,佩刀在身,腳步穩健。應該是例行巡查。
    他在離葉天寒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沒說話,先掃了眼四周,才低聲問:“還在這兒?”
    葉天寒點頭:“等人散了再回去。”
    陳虎嗯了一聲,目光落在他臉上。片刻後,皺眉:“你臉色不對。”
    “沒事。”葉天寒搖頭,“就是想到些事。”
    “什麽事值得你坐這麽久?”
    葉天寒沒直接答。他望著前方營帳間的小路,那裏剛剛走過一個巡哨兵,正是之前出現在巷子裏的那個,此刻卻穿著整齊的號衣,手裏拎著燈籠,看起來像個正經當值的。
    “你說,”他忽然開口,“要是有人想給外麵通風報信,該怎麽下手?”
    陳虎腳步一頓,眼神冷了幾分:“這種話不能亂說。”
    “我不是亂說。”葉天寒聲音壓低,“我是聽見了。”
    陳虎盯著他:“聽到了什麽?”
    “有人約了時間,說今晚會有蠻族斥候來探營。”葉天寒抬眼看過去,“東線防區會空,南角換崗有漏洞,連火哨的暗號都對上了。”
    陳虎的臉色變了。他沒立刻反駁,也沒嗬斥,反而左右看了看,確認無人靠近後,才沉聲問:“你在哪兒聽到的?”
    “夥房後巷。兩個老卒在說話,一個帶銅哨,短嘴斜口的那種。”
    陳虎瞳孔微縮。他沉默了幾息,忽然伸手抓住葉天寒肩膀,力道不小:“你沒告訴別人吧?”
    “隻告訴你。”
    “很好。”陳虎鬆了口氣,卻又緊繃起來,“這事不能往外傳。你知我知,不能再多一個人。”
    葉天寒點頭:“我不傻。”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陳虎盯著他,“要是查無實據,你這就是誣陷同袍;要是消息屬實,那就是通敵大罪,牽連整個營區。”
    “我知道。”葉天寒平靜地說,“所以我沒聲張,也沒動手。我在等你。”
    陳虎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你還真敢賭。”
    “不是賭。”葉天寒站起身,比陳虎矮半個頭,但站得很穩,“十年前我在死牢裏等活路,等了整整十年。現在不一樣了,我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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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虎看著他,眼神複雜。他曾以為這小子隻是狠,能打能扛,可眼下這副模樣,心思沉得嚇人。
    “你想幹什麽?”他問。
    “我想去查。”葉天寒聲音不高,“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要是假的,我認罰;要是真的……”他頓了頓,“這是我的機會。”
    陳虎沒說話。
    風從營帳縫隙穿過,吹起一角布簾。遠處值守的士兵打著哈欠,一切看似如常。
    可陳虎知道,有些事已經不一樣了。
    他盯著葉天寒看了很久,終於開口:“你要是去了,就不能以夥夫的身份去。”
    “我知道。”葉天寒摸了摸腰間的鐵鏈,“我可以不當夥夫。”
    “我不是說這個。”陳虎壓低聲音,“一旦你踏出去,就再也不是那個被欺負還能忍的人了。你會變成麻煩,變成別人的眼中釘。”
    “我早就成了。”葉天寒笑了笑,這次笑得很輕,沒什麽情緒,“但他們不知道,我現在不怕當釘子了。”
    陳虎歎了口氣,伸手拍了下他肩膀:“行吧。你要查,我不攔。但記住——別硬碰,別露臉,更別讓人抓到把柄。”
    葉天寒點頭。
    “還有,”陳虎轉身要走,又停下,“如果你真發現了什麽……回來之前,先找我。”
    說完,他走了。
    葉天寒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營道拐角。夜風漸涼,營地裏的燈火一盞盞熄滅。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緩緩握緊,又鬆開。
    然後,他解下腰間的鐵鏈,輕輕放在石頭上。
    這不是囚徒的印記,也不是武器。
    它隻是過去。
    他站起身,朝著夥房方向看了一眼。那邊黑著,隻有灶台餘燼泛著微光。他知道,再過半個時辰,南角換崗開始,那片區域會短暫無人。
    他算好了時間。
    也選好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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