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戰後療傷.思索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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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寒一腳踢開營帳的簾子,肩膀撞在門框上,悶響一聲。他沒停,拖著刀往裏走,刀尖在地上劃出淺溝,帶進幾縷焦土和碎草。右臂的傷口又裂了,血順著指節滴下來,砸在鋪地的粗席上,一粒一粒,像漏了線的珠子。
他靠著床沿坐下,喘了口氣,抬手扯下肩甲。燒傷的地方已經發紅,邊緣微微起泡,一碰就火辣辣地疼。他從懷裏摸出一塊幹淨布條,咬住一頭,另一頭纏上左臂,用力勒緊。額角沁出一層冷汗,牙關咬得咯吱響,可臉上卻沒什麽痛苦的表情,反倒像是在跟什麽較勁。
視線落在插在地上的裂天刀上。刀身還沾著黑灰和幹涸的血塊,刃口卷了三處,像是啃過骨頭的鋸子。他盯著那刀,忽然笑了一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竟覺得……痛快。”
話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不是因為殺了人——殺人都不稀奇,死牢裏十年,哪天不是踩著屍體往前爬?可這次不一樣。他記得自己一刀劈下去時,對方的頭盔裂開,眼睛瞪大,喉嚨裏發出“嗬”的一聲,像被掐住脖子的雞。他記得自己笑了,真的笑了,從心裏往外透出一股舒坦。
這不對勁。
他皺眉,伸手去拔刀。刀卡得有點深,他用膝蓋頂住刀柄,猛地一拽。刀出來了,他也差點往後仰倒。穩住身子後,他把刀橫放在腿上,開始用破布一點點擦。擦到一半,動作慢下來。刀麵上映出他的臉:眼白泛紅,嘴角有道小口子,正滲著血,額角那道新傷已經結了痂,顏色發暗。
他看著那張臉,又笑了。
帳外傳來腳步聲,沉重,帶著點拖遝。是陳虎。
人還沒進來,聲音先到了:“你他媽還不睡?火燒糧車那會兒沒燒死你,現在要自己熬死?”
簾子一掀,陳虎跨進來,手裏端著個陶罐,熱氣騰騰。他一眼看見葉天寒胳膊上的血,眉頭直接擰成疙瘩。
“誰給你包的?豬拱的?”他把罐子往地上一放,蹲下來就要動手。
葉天寒沒攔,也沒動,任他解開布條。陳虎扒拉開傷口看了看,嘖了一聲:“裂得跟蜘蛛網似的,再這麽折騰,胳膊廢了都不奇怪。”
“還能動。”葉天寒說。
“能動也不代表沒事。”陳虎從罐子裏蘸了藥膏,往他燒傷處抹。剛碰上去,葉天寒肌肉一繃,但沒躲。
“你今天衝得太狠。”陳虎一邊塗一邊罵,“不是打仗,是玩命。你知道後麵那輛糧車要是真撞上來,你現在就是一堆肉泥?”
“我知道。”葉天寒看著他,“可我要是不攔,明天全軍就得喝西北風。”
“那你也不能拿命去賭!”
“這不是賭贏了?”他咧嘴一笑,“七成糧保住,我還活著。劃算。”
陳虎抬頭看他,眼神有點複雜。“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樣子,像頭剛咬死獵物的狼?眼睛都是紅的,笑得瘮人。”
葉天寒沒答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我問你,”陳虎突然壓低聲音,“你殺人的時候,怕不怕?”
“怕?”他搖頭,“不怕。”
“那你高興?”
他頓了頓,點頭:“高興。”
陳虎的手停住了。
“我不是瘋。”葉天寒盯著刀,“我是……終於明白了。在這世上,想活命,就得比別人狠。你狠,他們就怕;你不怕,他們更怕。我不怕,所以我贏了。”
陳虎緩緩坐直,歎了口氣:“你變了。”
“我一直這樣。”
“不,以前你是為了活,現在你是享受這個過程。”陳虎盯著他,“我怕的不是你殺人,是我怕有一天你收不住手。兄弟擋路,你也砍嗎?”
葉天寒抬眼。
兩人對視片刻,帳內安靜得能聽見藥膏在罐子裏冒泡的聲音。
“不會。”他 finay 說,“但我得讓他們怕我。就像今天那些蠻騎,看見我就跑。這才是最省力氣的活法。”
陳虎搖搖頭:“凶是凶,可你不能一輩子就當個凶徒。”
“為什麽不能?”他反問,“死牢裏出來的,哪個不是凶徒?市井裏偷一口飯都要拚命,進了軍營反倒要講規矩?規矩是活人定的,可我早就不信這些了。”
“那你信什麽?”
“我信刀。”他拍了拍膝上的裂天刀,“它不會騙我。砍下去,人倒,事了。簡單。”
陳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你這腦子,真是越打越硬。”
“打出來的。”葉天寒也笑了,“十年前在牢裏,有人想搶我飯,我剁了他手指。第二天,沒人敢靠近我三步之內。從那以後我就知道,軟的活不成,隻有狠的才能站著出去。”
“可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陳虎指著外麵,“你手下有兵,上麵有令,北境十幾萬百姓指著咱們守邊。你要是隻想著怎麽讓人怕你,遲早把自己搭進去。”
葉天寒的笑容慢慢淡了。
他望向帳外。夜色濃重,烽燧的火光一閃一閃,像是困在風裏的星子。遠處偶爾傳來戰馬的嘶鳴,還有士兵換崗的腳步聲。一切都還在運轉,戰爭結束了,可生活還得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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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低聲說,“我要變強,不隻是為了報仇。”
陳虎看了他一眼,沒接話,隻是把藥罐推到他手邊:“明早換一次,別等爛了才叫人。”
“嗯。”
“別熬太晚。”
“好。”
陳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轉身走了。簾子落下,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葉天寒沒動,依舊坐著,手搭在刀柄上。火盆裏的炭快熄了,餘光映在刀身上,一閃,一閃。
他想起小時候的事。父親被官兵按在地上,母親撲上去哭喊,下一秒腦袋就開了花。他躲在柴堆後,渾身發抖,不敢出聲。那天他發誓要報仇,要讓所有欺負他們的人償命。
可現在呢?
他低頭看著刀。
他已經殺了很多人,可仇還沒報完。昭武伯還在南境逍遙,當年陷害他的官吏也沒一個落網。但他突然發現,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每晚都想著血債血償。
他想要更多。
不是單純的複仇,而是……掌控。
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低頭,讓曾經踩在他頭上的人顫抖。讓他這個名字,成為北境的雷,一響,萬人噤聲。
他不想再被人當成夥夫、當成囚犯、當成可以隨意丟棄的棋子。
他要讓人記住——葉天寒,不是誰都能動的。
炭火噗地滅了一塊,光暗了一下。
他伸手撥了撥,火星濺出來,落在鞋麵上,燙了個小洞。
他沒管。
外麵風大了些,吹得帳布嘩嘩響。遠處傳來一聲犬吠,接著是士兵嗬斥的聲音。
葉天寒慢慢把刀收回鞘裏,靠在床柱上,閉上眼。
可沒一會兒,他又睜開了。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鞘上的裂痕。那是上一場戰鬥留下的,很深,像是被人用鑿子刻上去的。
他忽然坐直身子,抽出刀,翻過來,用指甲刮了刮刀背。
一道細小的紋路,在火光下若隱若現。
他盯著看了很久,然後輕輕說了句:
“原來它也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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