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功勳如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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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時,雪停了。葉天寒騎在馬上,左臂貼著馬背,斷刀掛在鞍邊,鐵鏈偶爾碰響馬鐙。他走得很慢,馬識路,不用他拉韁繩。
    前方出現主營的輪廓。轅門立著兩排哨兵,旗杆空著,營帳連綿如林。他抬手摸了摸懷裏那張畫著路線的紙,沒拿出來。
    馬行至轅門前停下。守門的士卒舉槍攔住去路,正要開口,忽然看清來人模樣。臉上血汙混著灰燼,一隻眼睛被幹掉的血糊住,另一隻卻亮得嚇人。
    “是……葉火長?”士卒聲音發緊。
    葉天寒沒答話,隻是一手撐著馬鞍,慢慢往下挪。左腿剛落地,膝蓋一軟,整個人往前栽。他用斷刀拄地,硬是把身子撐了起來。
    士卒趕緊上前扶了一把,又不敢真碰他。葉天寒甩開手,自己站直了,一步步往裏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沒停。
    遠處傳來腳步聲。鐵轅侯披著黑袍大步走來,身後跟著幾名親兵。他走到葉天寒麵前,上下打量一眼,什麽也沒問。
    “旗呢?”他隻說了兩個字。
    葉天寒從背後抽出那麵殘破的“血燧”旗,遞了過去。
    鐵轅侯接過,轉身走向葉天寒的營帳。他走到門前,雙手握緊旗杆,用力往凍土裏一插。旗杆發出沉悶的響聲,穩穩立住。
    風一吹,旗幟展開。上麵的血跡已經幹成深褐色,但仍能看出“血燧”二字。
    “三日斬十二將,火燒蠻營,斷後孤戰。”鐵轅侯聲音不高,但全場都能聽見,“這旗,該你拿。”
    周圍沒人說話。幾個站在遠處的軍官 exchanged 眼神,有人冷笑了一聲。
    葉天寒站在原地,低著頭。他的左手還抓著鐵鏈,一圈圈纏在手臂上,布條早被血浸透,滴滴答答往下落。
    就在這時,一個穿銀鱗綬帶的軍官走了出來。他個子不高,臉瘦,嘴角總像掛著笑。
    “聽說葉火長前幾日在崖底,和血河宗的人交過手?”他開口,聲音不大,卻傳得很遠,“怎麽不僅沒把人留下,反倒讓他們全身而退?”
    葉天寒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人繼續說:“江湖邪派,行事詭秘。咱們邊軍講的是規矩、是軍令。要是讓這種人當先鋒,弟兄們心裏能服嗎?”
    又有兩人從隊列裏走出來,站在他身後。其中一個低聲說:“昨夜那場火,燒得也太巧了。”
    葉天寒沒動。他隻是慢慢抬起右手,抓住“血燧”旗的一角,猛地一扯。
    布料撕裂的聲音很輕,但所有人都聽到了。
    他拎著那截旗布,朝那軍官走去。步伐不快,也不穩,可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那人臉色變了,往後退了半步。“你幹什麽?”
    葉天寒沒回答。他一把揪住對方衣領,旗布繞上脖頸,順勢一勒。那人頓時喘不上氣,雙手亂抓,腳在地上蹬了幾下。
    葉天寒把他拽到跟前,臉貼著臉,聲音啞得像砂石磨地:“你說誰是邪派?”
    那人張嘴想喊,卻發不出聲。
    “你說誰不該當先鋒?”葉天寒又問。
    旁邊兩名軍官衝上來想拉開,還沒碰到人,就被一股大力撞開。鐵轅侯不知什麽時候到了,一手拍在葉天寒肩上,另一手直接掰開他的手腕。
    “夠了!”鐵轅侯吼了一聲,“打得好!老子也想揍他!”
    全場死寂。
    鐵轅侯轉過身,盯著那三個軍官,眼神像刀子。“昭武伯的狗,跑到我北境撒野?回去告訴他,有本事親自來咬!”
    三人臉色發白,一句話不敢說,低頭退了回去。
    鐵轅侯回過頭,看了看葉天寒。他左臂的傷口又裂開了,血順著指尖滴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聽著!”鐵轅侯突然提高嗓門,麵向所有人,“從今天起,火字營葉天寒,執掌敢死先鋒令!誰不服,現在就說!”
    沒人應聲。
    風吹著殘旗,啪啪作響。
    鐵轅侯拍了拍葉天寒的肩膀:“回去歇著。傷不治好,仗怎麽打?”
    葉天寒點了點頭,轉身朝自己營帳走去。路上差點絆倒,但他沒摔。他扶著帳篷簾子站了一會兒,才掀開進去。
    帳內很暗。桌上放著一碗水,床邊堆著藥包,是別人提前送來的。他沒看那些東西,直接坐在床沿,把斷刀橫放在膝上。
    左手解開布條,傷口很深,邊緣發黑。他伸手摸了摸,手指立刻沾了層黏膩的東西。
    外麵風還在吹。旗杆晃了一下,影子掃過帳篷一角。
    他靠在柱子上,閉上眼。
    沒多久,外麵傳來腳步聲。有人在帳外站定。
    “葉火長。”是個陌生的聲音,“侯爺讓你去校場點兵。”
    “不去。”他說。
    “可是……”
    “我說不去。”
    外麵靜了幾秒,腳步聲退了。
    他又睜開眼,看著刀柄上的鐵環。那東西是他從死牢帶出來的,一共三節,現在隻剩最後一段還能用。
    他伸手握住,來回滑動了幾下。
    帳外,那麵“血燧”旗還在飄。有個小兵路過,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快步走開。
    葉天寒坐了很久。屋裏的光慢慢變亮,又慢慢變暗。
    太陽落下去的時候,他咳了一聲。嘴裏有股腥味。他低頭一看,地上多了團黑血。
    他擦了擦嘴,重新看向斷刀。
    刀刃卷了,缺口處閃著冷光。
    他伸手摸了摸刀脊,從頭到尾,一寸都沒放過。
    然後他把刀抱在懷裏,像抱著一件怕丟的東西。
    外麵起了風。旗子拍打得更響了。
    他聽見有人在遠處說話,提到了“南境”和“糧道”。
    他沒動。
    但右手已經握緊了鐵鏈。
    鐵環卡進掌心,留下四道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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