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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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寒的手指還停在水哨邊,喉嚨裏那口氣沒吐完。他站在原地,肩膀沒動,眼睛也沒轉,但整個人已經換了種狀態。
背後那人又說了一遍:“別吹。”
他慢慢把手從袖口抽出來,短斧還在腰後,但他沒去碰。這聲音他聽過,在後山老林子裏,在他劈斷第七棵樹的時候,突然砸過來一塊石頭,接著就是這句“別吹”。
楚狂歌。
他轉身,腳步很輕,踩在碎石上幾乎沒聲。崖邊站著個佝僂的人影,拄著一根木拐,披著灰布袍子,臉藏在夜色裏看不清,可那雙眼睛亮得像炭火餘燼。
“你怎麽在這?”葉天寒問。
“我問你,你為什麽差點吹哨?”
“有人要動手。”
“然後呢?你殺了他們,火藥就安全了?”
葉天寒沒答。他知道不是這麽算的。殺三個人容易,可蠻族還會派三個、三十個。隻要守備鬆,他們就能混進來。光靠殺人堵不住漏洞。
楚狂歌往前走了一步,“你刀快,心急,手更狠。可你現在最缺的,不是本事,是定。”
葉天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那道黑線還在,顏色比前兩天淡了些,但摸上去還是有點麻。
“所以你帶我來這兒?”
“不是帶你,是你該來。”楚狂歌指向斷崖下方,“下去。”
“現在?黑燈瞎火的。”
“怕摔死,就別練刀。”
話音落,老家夥自己先動了。他一手拄拐,另一隻手往岩壁一撐,身子竟靈活得很,幾下就順著陡坡滑了下去。葉天寒皺了皺眉,跟上。
崖底風更大,吹得人衣角亂甩。地上全是碎石和斷裂的樹枝,像是常有東西在這裏打鬥過。中間有塊平整的岩石,裂開一道縫,像是被什麽重物砸過多次。
楚狂歌站在那塊石頭前,回頭看他:“站上去。”
葉天寒照做。石頭冰涼,腳底能感覺到裏麵的震動,可能是河水衝刷的聲音傳上來的。
“閉眼。”楚狂歌說。
他閉上。
“想一個人,你想殺的人。”
葉天寒腦子裏第一個冒出來的是昭武伯。那張文質彬彬的臉,朝堂上輕輕一句“葉某通敵”,就想把他推進萬劫不複。
“用力想。”楚狂歌聲音低下來,“想象他就在這下麵,頭朝上,脖子露著。”
葉天寒呼吸沉了下去。他看見了——金殿台階下,昭武伯跪著,雙手被綁,頭抬起來看他,嘴角居然還帶著笑。
夠了。
他右手往後一抓,裂天刀出鞘半寸,寒光一閃即收。
“砍。”楚狂歌說。
葉天寒揮刀。
沒有落地聲。
但他睜開眼時,發現腳下的石頭炸開了。裂縫變寬,邊緣崩出好幾塊碎片,離他最近的一塊飛起來,擦過臉頰,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
他愣住了。
“刀沒動。”楚狂歌說,“是你心裏的勁先到了。”
葉天寒低頭看著石頭。剛才那一刀,他確實隻在腦子裏想過,手都沒完全抬起來。可石頭卻像真被砍了一樣裂開了。
“這叫‘意先於形’。”楚狂歌走近,“高手打架,勝負不在手腳快慢,而在誰先壓住對方的心神。你剛才那一擊,要是落在人身上,還沒等他反應,內髒就得震出血。”
葉天寒沉默了一會兒,問:“那為什麽我還是使不出第七式?”
“因為你斬的是恨。”楚狂歌盯著他,“‘斬虛’不是殺人的招,是破妄的刀。你心裏裝的全是仇,刀自然跟著偏。”
葉天寒沒說話。
他想起昨夜議事帳裏,鐵轅侯拍案而起的樣子;想起霍天雄臨死前那聲冷笑;想起穆長風遞來的密箋,到現在都沒拆。
這些事纏在一起,像根繩子勒著他胸口。
“再來。”楚狂歌退後兩步,“這次,不想殺誰。隻想一件事——你為什麽要守北境?”
葉天寒閉上眼。
這一次,畫麵變了。
不是戰場,不是朝堂。
是去年冬天,他路過一個村子,看見幾個孩子在河灘上撿柴。最小的那個才五六歲,背著比他人還高的柴捆,走得歪歪扭扭。旁邊有個老人喊他慢點,孩子回頭一笑,嘴裏缺了顆門牙。
那天風很大,雪片橫著飛。可那孩子還是把柴背回了家,放在灶台邊,拍著手說“夠燒三天”。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站在屋外看了很久。
再往前,是他剛當火長那會兒,有個老兵腿傷複發,走不了路。全隊都在撤,隻有陳虎不肯丟下他,硬是背著他跑了十裏山路。最後兩人一起滾下坡,摔得滿身泥。
那種時候沒人喊撤,也沒人逃。
因為他們知道,身後是家園。
葉天寒的手慢慢握緊了刀柄。
這一次,他不再想著砍誰,也不再逼自己必須成功。他隻是舉起刀,像舉起一塊盾牌,擋在那些人前麵。
刀起。
無聲無息。
可空氣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風猛地卷起,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七道刀影在他麵前浮現,一道疊著一道,層層推進,最後一道直刺向前,仿佛要把什麽東西從中劈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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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眼。
腳下的石頭徹底碎了,中間那條主裂縫筆直如線,一直延伸到崖壁根部。周圍的碎石也都炸成了粉末。
楚狂歌笑了。
他走過來,一巴掌拍在葉天寒肩上:“成了。”
“真的?”葉天寒低頭看刀。裂天刀安靜地掛在腰側,刀身沒沾灰,也沒缺口。
“第七式‘斬虛’,不靠力,不靠速,靠的是心正。”楚狂歌點頭,“你剛才那一刀,斬的不是人,是妄念。是那些讓你猶豫、讓你懷疑、讓你不敢拔刀的東西。”
葉天寒深吸一口氣,把刀緩緩插回鞘中。
掌心那道黑線,現在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他活動了下手指,沒有任何麻木感。
“以後遇到難決的事,”楚狂歌轉身往坡上走,“別急著動手。先問問自己——這一刀下去,是為了殺人,還是為了護人?”
葉天寒站在原地,沒馬上跟。
他抬頭看向遠處。營地方向燈火未熄,幾點火光在黑夜中明明滅滅,像是有人還在走動。他知道那裏有士兵在巡邏,有工匠在修器械,有文書在寫戰報。
一切都在繼續。
他邁步往上走。
走到一半,楚狂歌忽然停下,沒回頭,隻說了句:“下次見麵,我不一定認你。”
葉天寒一頓。
等他再抬頭,老家夥已經消失在崖頂的霧氣裏,隻剩那根木拐在地上留下的淺淺印子,很快被風吹平。
他繼續往上爬。
登上崖頂時,天邊剛泛出一點青白色。風還是冷的,但他覺得身上暖了一些。
他站在崖邊最後看了一眼下方的碎石堆,然後轉身,朝著主營方向走去。
路上經過一片荒地,有幾匹軍馬拴在木樁上吃草。其中一匹抬起頭看他,鼻孔噴了口氣。
葉天寒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
馬沒躲,反而蹭了蹭他的手。
他笑了笑,收回手,繼續往前。
營地大門就在前方,哨兵換崗的聲音隱約傳來。他摸了摸腰間的裂天刀,確認它還在。
然後抬起腳,跨過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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