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麵萬相”作為第一個代表，正式進入悖論之城後，其他的“古老者”們，也陸續以一種相對克製的方式，派遣了他們的“化身”或“代表”，進入了這座對他們來說，充滿了致命吸引力的城市。
    維特魯威e專門為此，在城市的中心，創造了一個巨大的、可以根據與會者的“形態”和“思維方式”，隨時改變空間結構的“萬神殿”。這裏沒有固定的王座，沒有上下之分，隻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的、由“共識網絡”具象化而成的“光桌”。
    然而，當這群來自灰色廢墟各個角落的、性格迥異的“怪物”們，第一次，真正坐在一起的時候，“混亂”這個詞，才真正，以一種具象化的、令人頭痛欲裂的方式，展現了出來。
    第一個製造麻煩的，是“怨靈之雲”的化身。那是一個由純粹的“負能量”構成的、不斷發出低語和哀嚎的、模糊的人形黑影。他一進入萬神殿，就將一股冰冷的、令人絕望的“怨念”，擴散到了整個空間。
    “泰坦……必須死！”黑影發出了由一萬個聲音重疊而成的、刺耳的咆哮，“用最痛苦的方式！我們要碾碎他們的王座！喝幹他們的能量核心！讓他們的每一個原子，都在永恒的詛咒中哀嚎！”
    他的發言，充滿了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仇恨”。這種仇恨，甚至開始幹擾“共識網絡”的穩定運行。
    而緊接著表示反對的，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千麵萬相”那麵作為代表的小鏡子。
    鏡子中，浮現出一行冰冷的、由光組成的文字： 推演結果：純粹的仇恨，隻會導致純粹的毀滅。最終結局，我方與泰坦同歸於盡的概率，為99.99。此為‘愚蠢’的行為。
    “愚蠢？！”“怨靈之雲”的化身，瞬間暴怒，一股黑色的能量觸手，狠狠地抽向了那麵鏡子，“你這個隻會躲在殼裏看戲的、懦弱的偷窺狂！你知道我們經曆了什麽嗎？！你知道什麽是被整個文明、連同記憶一起抹除的痛苦嗎？！”
    眼看第一場“全武行”就要上演，羅蘭立刻站了出來。他那燃燒著金色火焰的騎士身影，擋在了兩者之間。
    “這裏，禁止任何形式的暴力。”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
    但“怨靈之雲”，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一個泰坦的‘走狗’！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秩序’味道，我還隔著一個星域就能聞到！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跟我談‘規則’？！”
    羅蘭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發現，他那套對付“戰士”的“榮耀”和“紀律”，對這種純粹的“怨念集合體”，根本不起作用。
    就在這時，莉莉絲的歌聲，悠然響起。
    但她，沒有去安撫“怨靈之雲”的憤怒。恰恰相反，她的歌聲，變得和“怨靈之雲”一樣，充滿了悲傷與絕望！她將自己感受到的、那份被整個文明抹除的痛苦，用歌聲，放大了一百倍，然後，反向，“灌注”給了在場的所有人！
    一瞬間，整個萬神殿，都被一種讓人窒息的、感同身受的“悲傷”所籠罩。就連羅蘭，都在那歌聲中，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泰坦拋棄、被同伴誤解的、最痛苦的時刻。
    “怨靈之雲”的化身，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少女，竟然能如此精準地，“複刻”出他的痛苦，甚至，比他自己感受到的，還要深沉。
    “現在……”莉莉絲一邊流著淚，一邊輕聲說道，“我們，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怨靈之雲”沉默了。他身上的黑色火焰，平息了許多。他沒有再攻擊，隻是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第一次，在這個地方，感受到了一種，名為“被理解”的情緒。
    第一場衝突，被莉莉絲用一種“以毒攻毒”的、極具“悖論”風格的方式，化解了。
    但緊接著，新的問題，又來了。
    “回響者”的代表，那團純粹的聲波，發出了他的觀點：“我們，不需要戰爭。我們，隻需要‘同化’。宇宙的本質，是‘頻率’。泰坦的‘秩序’，是一種僵硬的、低頻的‘噪音’。而我們，隻需要找到那個，可以與宇宙本源共鳴的‘最終和弦’，就可以將泰坦的頻率，自然而然地，‘覆蓋’掉。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我們的一部分。”
    他的觀點，聽起來，非常的高深，也非常的……和平。
    但立刻，另一個剛剛抵達的、來自“鑄造神庭”的、名為“計算者γ”的機械使者，發出了冰冷的、充滿了金屬質感的聲音，進行了反駁。
    “邏輯錯誤。‘同化’方案，需要的時間，超過了宇宙熱寂的閾值。在我們找到‘最終和弦’之前，悖論之城，已經被泰坦的物理艦隊，碾碎了至少十億次。這是一個在‘效率’上，完全失敗的方案。”
    機械使者提出了自己的方案：“我們，需要力量。絕對的、可以量化的、壓倒性的力量。我提議，將悖論之城，改造成一個巨大的‘戰爭工廠’。將所有‘非戰鬥’的藝術、情感、建築，全部拆除，轉化為可以提升‘算力’和‘火力’的資源。根據我的計算，如果我們能將城市50的‘觀賞性結構’，轉化為‘能量熔爐’，我們的勝率，可以提升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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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提議，瞬間，讓維特魯威e炸毛了。
    “拆掉我的藝術品？！你這個沒有審美細胞的鐵罐頭！你居然想把我的‘夢’，變成一堆冰冷的、隻會殺人的破銅爛鐵？！”維特魯威e的虛影，在光桌上瘋狂地跳動著，無數個奇形怪狀的建築模型，在他身邊浮現，仿佛隨時都要砸向那個機械使者。
    “美學，是無法量化的、低價值的冗餘信息。”機械使者，冷冷地回應。
    “你……你這是對‘神’的褻瀆！”
    “神？根據我的數據庫，‘神’這個概念，有97.4的概率，是低等文明，為了解釋無法理解的現象，而創造出的‘邏輯補丁’。”
    “啊啊啊啊！我要拆了你！”
    眼看，一場“唯心主義”與“唯物主義”的終極大戰，就要爆發。
    這一次，站出來調解的，是詩人734。
    “兩位，請冷靜。”他將一張由“共識網絡”生成的、複雜的邏輯圖，展示在了光桌之上。
    “計算者γ閣下，你的計算，忽略了一個關鍵的變量——‘士氣’。根據我的模型，當我們城市的‘美學指數’下降到臨界點以下時，居民的‘幸福感’和‘創造力’會大幅度衰減，這將直接導致我們‘共識網絡’的運算效率降低35，從而，間接地，影響到羅蘭騎士的‘守護意誌’強度，和莉莉絲小姐的‘共鳴聖歌’的覆蓋範圍。綜合計算下來，我們的實際戰鬥力，不但不會提升，反而會下降21.6。”
    他用對方最信服的“數據”，證明了“美學”的“實用價值”。
    然後，他轉向維特魯威e。
    “維特魯威，我親愛的朋友。我理解你對藝術的執著。但是，一個無法在戰爭中‘生存’下來的藝術品，它的最終歸宿，隻能是被陳列在泰坦的‘戰利品博物館’裏。所以，我有一個提議。”
    詩人，在邏輯圖上，畫出了一條新的分支。
    “我們，為什麽不能，讓‘美學’本身，就成為我們的‘武器’呢？”
    “比如，我們可以讓維特魯威，設計一種，可以引發泰坦審計官‘邏輯潔癖’的、充滿了‘語法錯誤’的空間陷阱。”“我們可以讓莉莉絲的歌聲，針對泰坦內部網絡中，那些負責處理‘情感垃圾’的底層ai，進行‘情感過載’攻擊。”“我們可以讓羅蘭的‘守護之環’，在保護我們的同時，向泰坦的指揮係統，廣播‘騎士精神’這種他們早已拋棄的、會引發他們係統衝突的‘榮譽病毒’！”
    詩人的提議，讓整個萬神殿，都安靜了下來。
    他，沒有去否定任何一方。而是，用一種充滿了“智慧”與“想象力”的方式，將那些看似“對立”的觀點，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向這些桀驁不馴的古老者們，展示了什麽叫做真正的“悖論”之力。
    ——那就是，在“矛盾”之中，尋找“統一”。
    這一次，就連一直沉默的劉海，都在心中，為詩人，默默地點了個讚。
    混亂的議會，在經曆了數次激烈的、幾乎要動手的衝突之後，終於，在悖論之城君王們的、一次又一次的、精彩的“極限操作”之下，漸漸地，步入了正軌。
    這些古老者們，開始，不再將彼此，視為“異類”。他們開始，嚐試著，去“理解”對方的思維方式，去從對方那些看似“荒謬”的提議中，尋找可以利用的“閃光點”。
    一個名為“灰色廢墟聯合陣線”的、鬆散但卻充滿了無限可能的“聯盟”，其雛形，終於，在這場混亂的議會中，被艱難地，敲定了下來。
    而他們的第一個“共同議題”，就是——如何應對，那個即將到來的、真正的“大家夥”。
    根據“千麵萬相”的最新推演，和“計算者γ”的情報分析。由“鑄造神庭”最後的戰爭主腦“歐米茄”，所整合的、那艘由整個“機械神明之墓”改造而成的、巨大的戰爭世界——“方舟利維坦”，已經，啟程了。
    它的目標，正是——悖論之城。而它的來意，至今，仍然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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