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標之謎
字數:5331 加入書籤
周默踩著滿地油汙的積水,拐進那條被兩棟廢棄工廠樓夾著的、終年不見陽光的窄巷。空氣裏一股鐵鏽混合著劣質油炸食品的味兒,巷子盡頭,一塊掉了漆的木牌子歪歪斜斜地掛著——“老黃頭懷舊音像”。這地方比他租的那破公寓更像城市遺忘的角落。
推開吱呀作響的玻璃門,一股陳年灰塵、黴味和舊紙張特有的酸朽氣息撲麵而來,差點把他嗆個跟頭。店裏擠得下不去腳,從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的舊唱片、發黃磁帶、破損的cd盒,像隨時要塌方的垃圾山。唯一能落腳的地方,是櫃台前麵一小塊被踩得發亮的水泥地。櫃台後麵,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汗衫、禿頂鋥亮的老頭,正拿著塊絨布,對著台破舊唱機上的黑膠唱片哈氣,擦得那叫一個虔誠,仿佛捧的是傳國玉璽。
“老黃?”周默清了清嗓子,聲音在逼仄的空間裏有點悶。
老黃頭眼皮都沒抬,繼續伺候他的“寶貝”:“買還是賣?買的話自己翻,明碼標價。賣的話,品相說話,別拿破爛糊弄我。”語氣懶洋洋,帶著老油條特有的怠慢。
“打聽個東西。”周默湊近櫃台,手指在落滿灰塵的玻璃台麵上點了點,“蜂巢的《微笑曲》,首版黑膠。聽說你這兒有門路?”
老黃頭擦唱片的手終於頓了頓,渾濁的眼珠子從老花鏡片上方翻起來,上下打量了周默一圈。那眼神,跟x光似的,瞬間把周默身上那件地攤淘的舊夾克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估了個價,然後毫不掩飾地撇了撇嘴,鼻腔裏哼出一股氣。
“《微笑曲》?首版?”老黃頭嗤笑一聲,把唱片小心地放回紙套裏,“年輕人,夢做得挺美。那玩意兒現在比黃金還金貴!有市無價!多少大老板揣著鈔票滿世界找,連個響兒都聽不著!”
“我知道難搞,”周默耐著性子,從兜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壓在櫃台上,“給指條道?或者,最近有沒有人出過貨?我隻要消息。”
老黃頭瞥了眼那幾張可憐的鈔票,連拿起來的興趣都沒有。他慢悠悠地給自己點了根劣質香煙,煙霧繚繞中,那張皺巴巴的老臉顯得更油滑了。
“道兒嘛……”他拉長了調子,小眼睛滴溜溜轉著,像是在掂量周默的分量,“倒也不是沒有。不過嘛……”他故意停頓,吐了個煙圈,壓低聲音,帶著點故弄玄虛,“得看人。”
“看人?”周默皺眉。
“對,看人!”老黃頭用夾著煙的手指,虛虛地點了點自己手腕的位置,“得是‘那邊’的人。”
“‘那邊’?”周默心裏咯噔一下,麵上不動聲色,“哪邊?”
“嘖!”老黃頭一副“你裝什麽傻”的表情,手指在虛空中用力地比劃了一下,仿佛在描摹一個看不見的徽記,“就那個!金的!六邊形的!戴手上的!‘金標’!懂不懂?”他湊得更近,煙味熏得周默直皺眉,“隻有戴著那玩意兒的爺,才有資格進‘優先預訂名單’!懂嗎?人家手指縫裏漏點消息出來,夠我們這些人吃一年的!像你這樣的……”他再次用那種估價的眼神掃了周默一圈,搖搖頭,“排隊?排到下輩子吧!有錢也不好使!人家認的是那個‘標’!”
金標!又是金標!
周默的心跳猛地加速。胖子客戶的金標讓電子狗躲避,蜂巢內部特權的象征!現在,連一張破黑膠唱片,都要金標開路?這東西到底代表了什麽級別的權限?
他正想再套點話,眼角餘光掃過店門外髒兮兮的玻璃窗,動作瞬間僵住。
一輛車身刷著柔和薄荷綠色、側麵印著巨大白色“∞”符號和“綠洲身心療養中心”字樣的中型班車,正悄無聲息地滑停在音像店斜對麵的路邊。車子引擎熄了火,安靜得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深色的車窗玻璃阻隔了視線,看不清裏麵坐著什麽人,但那種安靜停靠的姿態,莫名地透著一股窺伺的意味。
綠洲療養院?周默腦子裏飛快閃過這個城市裏以昂貴和私密著稱的機構名字。他們的人跑這犄角旮旯的破音像店附近來幹嘛?巧合?
老黃頭也注意到了外麵的車,他眯縫著眼瞅了瞅,嘟囔了一句:“喲,綠洲的車?跑這兒拉客?新鮮……”顯然也沒當回事,注意力又回到他的唱片上。
周默心裏的疑慮卻像藤蔓一樣瘋長。金標、綠洲療養院、還有那首被神秘鄰居夜夜跑調嘶吼的蜂巢“聖歌”《微笑曲》……這些碎片之間,似乎有某種看不見的線在串聯。
他剛想開口把話題往綠洲那邊引——
叮鈴哐啷!
音像店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玻璃門,被人用一種極其粗暴的方式猛地推開,撞在牆上又彈回來,發出痛苦的呻吟!
一股冷風裹挾著外麵潮濕的鐵鏽味灌了進來。
門口,站著兩個男人。
左邊一個,個子很高,像根瘦竹竿,穿著剪裁過於合體的深灰色西裝,白襯衫領口扣得一絲不苟,沒打領帶。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像戴了張人皮麵具,手裏拿著個銀灰色的平板電腦。右邊那個稍矮壯些,同樣西裝革履,但氣質截然不同,眼神銳利得像刀子,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進門後目光就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店裏堆積如山的“垃圾”,眉頭嫌惡地擰成了疙瘩。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這兩人往門口一站,狹小破敗的音像店空氣瞬間像是凝固了。老黃頭手裏的煙都忘了抽,煙灰簌簌地掉在他擦得鋥亮的唱機上。
瘦高個男人上前一步,聲音平板無波,沒有任何起伏,像電子合成音:“蜂巢知識產權合規部,突擊檢查。”他亮出一個帶有蜂巢六邊形徽記的黑色電子證件,在周默和老黃頭眼前晃了一下,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名字。“請配合。”
矮壯男人沒說話,但那雙刀子似的眼睛已經釘在了老黃頭身上,又掃向周默,帶著審視和壓迫。
老黃頭臉上的油滑瞬間凝固,然後“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變得慘白。他手忙腳亂地把煙頭摁滅在櫃台上一個髒兮兮的易拉罐裏,佝僂著腰,擠出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容:“哎喲!兩位……兩位領導!歡迎歡迎!檢查!一定配合!我們這小店,絕對合法經營!都是正版!有發票的!絕對支持蜂巢!支持正版!”
他語無倫次地表著忠心,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瘦高個對他的表態毫無反應,目光轉向周默,平板地問:“身份?”
周默心裏暗罵一聲倒黴,麵上盡量平靜:“顧客,來淘張舊唱片。”
矮壯男人的目光在周默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從裏到外刮一遍,然後才微微點了下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但他隨即對瘦高個使了個眼色。
瘦高個會意,立刻在平板上劃拉幾下,然後屏幕轉向老黃頭,上麵顯示著一張《微笑曲》首版黑膠唱片的清晰圖片:“這張唱片。近期交易記錄,來源,去向。現在查。”
老黃頭的汗珠子直接滾下來了,舌頭都打了結:“這……這個……領、領導!這唱片真沒有!太稀罕了!我這小店哪經手得起啊!您看我這……”他慌亂地指著周圍堆積如山的破爛,“都是些不值錢的……”
“內部監控係統顯示,上月有異常信號源短暫接入附近區域網絡,指向本地懷舊音像製品交易。”瘦高個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卻像冰錐一樣刺人,“我們有理由懷疑存在未授權複製或非法傳播蜂巢核心文化資產的行為。請提供所有近期入貨清單及客戶登記簿。”他一邊說,一邊用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掃視著店裏每一個角落,仿佛在評估哪裏能藏下複製黑膠唱片的地下工廠。
周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異常信號源?是指他偷偷掃描牆皮磁性塗層時用的那個舊設備?蜂巢的監控網這麽密?連這種地方都不放過?他下意識地把手插進外套口袋,裏麵裝著那個從牆皮上刮下來、包在紙巾裏的深褐色碎屑樣本。
老黃頭都快哭出來了,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在櫃台下麵一堆亂七八糟的破本子裏翻找:“清單……清單……哎喲您看這亂的……客戶登記……我們這小本買賣,哪有什麽登記啊……”
矮壯男人失去了耐心,他不再看老黃頭,反而踱步到周默剛才翻看過的唱片堆前,戴著白手套的手指隨意地撥弄著幾張舊唱片封麵,發出嘩啦嘩啦的噪音。那動作,帶著一種貓玩老鼠般的輕蔑和施壓。
“沒有登記?”矮壯男人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那就是管理混亂。更容易滋生侵權。”他拿起一張封麵印著過氣搖滾歌星的舊唱片,目光卻銳利地刺向周默,“這位先生,你剛才說,來淘唱片?淘哪張?《微笑曲》?”
壓力瞬間轉嫁到周默身上。櫃台後的老黃頭也停止了徒勞的翻找,驚恐地看著他。
周默強迫自己迎上矮壯男人的目光,盡量讓聲音平穩:“隨便看看。老歌聽膩了,想找點不一樣的。蜂巢的歌……聽多了頭疼。”他故意加了最後一句,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刺。
矮壯男人的眼神陡然一沉,像被激怒的毒蛇。他捏著那張舊唱片的手指微微收緊,塑料封套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店裏的空氣仿佛被抽幹了,隻剩下老黃頭粗重的喘息和周默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瘦高個適時地向前逼近半步,平板的聲音帶著無形的壓力:“請配合調查,出示您的身份證明,以及通訊設備。”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熟悉的旋律,如同鬼魅般,穿透音像店單薄的牆壁,從外麵隱隱約約地飄了進來!
那調子……跑得山路十八彎,高亢處像破鑼,低沉處像老牛反芻……正是那首讓周默夜夜失眠的、隔壁“歌神”專屬版本的《微笑曲》!但此刻,這歌聲的來源,似乎正是店外那輛薄荷綠色的綠洲療養院班車!
歌聲斷斷續續,像是信號不良的廣播,還夾雜著一種奇特的、細微的電流滋滋聲。
矮壯男人和瘦高個幾乎同時轉頭,銳利的目光射向店外那輛安靜停靠的班車!瘦高個男人迅速在平板電腦上操作著,眉頭罕見地微微蹙起,似乎在分析信號來源或幹擾類型。
老黃頭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歌聲搞懵了,張著嘴,看看外麵,又看看兩個麵色不善的蜂巢“領導”,完全不知所措。
這詭異的歌聲,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店內緊繃到極致的死寂!
喜歡他的微笑是假的請大家收藏:()他的微笑是假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