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線人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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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像是被“逆火協議”那四個字刺激得更加癲狂,豆大的雨點砸在鐵皮雨棚上,炸開一片震耳欲聾的白噪音,幾乎要淹沒周默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電腦屏幕慘白的光,是這漆黑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幽幽地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屏幕上那串冰冷的十六進製代碼和“逆火協議”的名字,像一雙無形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操……”周默低低罵了一聲,聲音幹澀發緊。停電了,整個城市都黑了,偏偏是在他挖出這鬼東西的時候!這他媽是巧合?他後背的汗毛根根倒豎,不是因為冷,是那股從脊椎骨縫裏鑽出來的寒意。
    他猛地合上筆記本蓋子,最後一點光源消失,房間徹底被濃稠的黑暗和狂暴的雨聲吞沒。絕對的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指尖還殘留著熱風槍烘烤芯片後的微燙,鼻尖縈繞不去的是那股混合著廁所消毒水、塑料熔解和…芯片深處某種未知氣息的詭異味道。耳朵裏灌滿了雨聲,還有自己粗重壓抑的呼吸。
    老k!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進混亂的腦海。這枚差點在化糞池裏永眠的芯片,是昨天傍晚老k塞給他的!當時那家夥鬼鬼祟祟,臉色白得像剛刷過的牆,把一個封裝得嚴嚴實實的u盤塞進他手裏,手指冰涼,還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默哥,幫我…保管一下,就一晚!明天…明天我拿個更勁爆的跟你換!”老k的聲音壓得極低,眼神慌得像被獵狗追的兔子,飛快地掃視著四周,“別問!千萬別看裏麵的東西!就當…就當幫我個忙!兄弟我這次真攤上大事了!”
    周默當時正被一個難纏的嵌入式驅動bug搞得焦頭爛額,順手就把那u盤插進自己那個二手機器擴展塢的備用槽裏,想著明天老k來取的時候順便訛他一頓好的。結果…結果那破擴展塢接口接觸不良,他拔自己u盤的時候用力過猛,把老k這要命的小東西給崩飛了,不偏不倚,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精準地掉進了…他當時正對著的、樓下那個公廁的坑位裏!
    現在想來,老k那副模樣,哪是攤上事,分明是撞了鬼!這芯片裏的“逆火協議”……老k知道多少?他說的“更勁爆的”又是什麽?他現在在哪?
    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周默的心髒,比剛才發現協議名字時更甚。老k是他的線人,也是半個同行,專搞些灰色地帶的硬件破解和信息掮客的活兒,路子野,膽子大,但像昨天那樣失魂落魄,周默還是頭一次見。
    “不行,得找他!”周默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動作太大,膝蓋狠狠撞在折疊桌腿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但這點疼瞬間被更大的恐慌淹沒了。他顧不上揉,像個瞎子一樣在黑暗裏摸索。手機!手機在哪?
    憑著對狗窩般房間的熟悉,他終於在幾件散發著焊錫膏味兒的髒衣服下麵摸到了自己那台同樣飽經風霜的手機。屏幕按亮,微弱的背光成了新的希望光源。信號格在瘋狂跳動,時有時無。他手指哆嗦著,飛快地翻找通訊錄,找到“老k”,撥了出去。
    “嘟…嘟…嘟…”
    忙音。長長的、單調的忙音,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和絕望。一遍,兩遍,三遍…無人接聽。
    周默的心沉到了穀底。老k的手機,24小時開機,哪怕在夢裏被吵醒,罵罵咧咧也得接起來。失聯,在這種時候,絕對不是個好兆頭。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個剛從廁所深處搶救回來的讀卡器,裏麵還插著那枚散發著詭異氣味的芯片,胡亂塞進褲兜。又摸到桌角那把平時用來拆機殼的破舊多功能折疊刀,也揣進兜裏。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褲子傳來,帶來一絲病態的安慰。
    沒時間猶豫了!
    他胡亂套上一件還算幹燥的連帽衛衣,拉鏈都沒拉,猛地拉開出租屋的門。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進來,瞬間打濕了他的前襟。樓道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樓下遠處隱約傳來幾聲模糊的叫罵,大概是哪個倒黴蛋在黑暗裏摔了跤。
    周默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一束慘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濕漉漉、布滿灰塵的樓梯。他深吸一口混雜著黴味和雨腥氣的空氣,三步並作兩步往下衝。老舊的水泥樓梯在腳下發出痛苦的呻吟。自行車是騎不了了,外麵那水,別說自行車,劃條小船都夠嗆。他隻能靠兩條腿,一頭紮進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暴雨黑夜。
    老k那個所謂的“工作室”,其實就是城郊結合部一個廢棄印刷廠角落用鐵皮違章搭建起來的棚子,藏在迷宮般的小巷深處,地圖上都找不著。周默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及膝深的渾濁積水裏跋涉,手機手電筒的光柱在狂暴的雨幕中艱難地撕開一小片模糊的光區,能見度不足五米。雨水冰冷刺骨,很快浸透了他的褲子和鞋子,每一步都沉重無比。狂風像無數隻冰冷的手,死命撕扯著他的衛衣帽子,雨點砸在臉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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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時騎自行車二十分鍾的路,在暴雨和黑暗中仿佛沒有盡頭。他腦子裏亂糟糟的,全是“逆火協議”和老k那張慘白的臉。老k到底惹到什麽了?這協議是幹嘛的?母巢?吃情緒?老k昨天含糊提過一嘴,當時周默隻當他喝多了胡唚……
    就在他拐進通往印刷廠那條最偏僻、連路燈都欠奉的小巷口時,一股異樣的氣味,穿透了濃重的土腥味和雨水的冰冷氣息,猛地鑽進了他的鼻腔。
    焦糊味!
    非常濃烈、非常新鮮的焦糊味!還混雜著塑料、橡膠燃燒後特有的那種令人作嘔的化學臭味!
    周默的腳步猛地頓住,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手機光柱下意識地掃向前方——
    火光!
    雖然被狂暴的雨幕壓製著,顯得扭曲而黯淡,但那確實是火光!就在巷子深處,老k那個鐵皮棚子的方向!橘紅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瘋狂跳躍、舔舐,濃煙滾滾,即使被大雨澆淋,依然頑強地向上翻湧,像一條條垂死的黑龍!
    “老k——!!!”
    一聲嘶吼卡在周默的喉嚨裏,被巨大的恐懼堵住,隻發出一聲短促的、變了調的嗚咽。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湧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他像瘋了一樣,扔掉礙事的手機手機砸進水裏,光熄滅了),憑借著對地形的最後一點記憶,連滾帶爬地朝著火光的方向猛衝過去!
    冰冷的雨水和灼熱的空氣交替抽打著他的臉。越靠近,那股焦臭味和化學燃燒的惡臭就越發濃烈刺鼻,混雜著一種…一種蛋白質燒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腥氣!鐵皮棚子已經完全被火焰吞噬,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扭曲變形的鐵皮,發出劈裏啪啦的爆響。雨水澆在火焰上,騰起大團大團嗆人的白汽,卻絲毫無法阻止火勢的蔓延。棚子旁邊堆放的廢舊電路板和塑料垃圾成了絕佳的助燃劑。
    棚子門口,一個扭曲焦黑的人形輪廓倒在那裏!
    周默的呼吸瞬間停止!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到近前。
    是老k!
    或者說,曾經是老k。
    他身上的衣服幾乎燒成了灰燼,和焦糊碳化的皮膚黏連在一起,整個人蜷縮著,像一塊被燒透的木炭。一隻手臂向前伸出,五指扭曲地張開,似乎想抓住什麽。臉已經完全無法辨認,隻有那雙眼睛,竟然還奇跡般地睜著,瞳孔擴散,空洞地望著暴雨如注的漆黑天空,裏麵凝固著極致的痛苦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老…老k…”周默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悲慟和恐懼像海嘯般將他淹沒。他伸出手,卻又觸電般縮回,不敢碰觸那具還在散發著餘溫和焦臭的軀體。
    就在他大腦一片空白,被眼前的慘狀震得幾乎失去思考能力時——
    那隻向前伸出的、焦黑碳化的手,幾根燒得隻剩下骨頭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卻無比清晰地,動了一下!
    周默瞳孔驟縮,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
    緊接著,那隻手猛地抬起,如同地獄裏伸出的鬼爪,以驚人的力量和速度,死死抓住了周默還沾著雨水和泥濘的腳踝!
    觸感冰冷而堅硬,如同燒焦的枯枝,力量卻大得驚人!
    “呃…呃…” 老k的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嗬嗬的聲響,被燒毀的嘴唇艱難地翕動著,混合著血沫和黑色的焦糊物。他用盡生命中最後一絲力氣,將周默的腳踝拚命向下拽,似乎想把他拉近。
    周默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窒息,隻能順著那力量僵硬地彎下腰。
    老k那雙空洞、凝固著恐懼的眼睛,艱難地轉動了一下,渾濁的焦點似乎落在了周默的臉上。他喉嚨裏嗬嗬作響,拚盡全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燒焦的肺腑裏硬生生擠出來的血沫:
    “默…哥…跑…快跑…”
    他抓得更緊了,指甲幾乎要嵌進周默的皮肉裏。
    “母…巢…” 這個詞吐出時,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顫栗和憎惡。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脯劇烈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凝聚最後所有的生命力,用盡最後的氣力,嘶啞地、清晰地吐出幾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吃情緒…活命…”
    話音未落,那死死抓住周默腳踝的手,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驟然失去了力量,軟軟地垂落下去,砸在冰冷渾濁的積水裏,濺起一小片水花。
    空洞的眼睛,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微光,凝固在那無邊無際的恐懼之中。
    老k死了。
    就在周默眼前,帶著那句如同詛咒般的遺言,徹底死去了。
    周默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衝刷的石雕。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脖子,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耳邊隻有火焰燃燒的劈啪聲、雨水砸落的轟鳴,以及那句在腦海中瘋狂回蕩的、陰冷詭異的遺言:
    “吃情緒活命…母巢…”
    “母巢”是什麽?“吃情緒活命”又是什麽鬼?!這他媽比“逆火協議”還要邪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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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他的心髒。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發懵的時候!老k拚死抓住他,絕不隻是為了說這句遺言!他最後拚命拽自己的腳踝,那動作…那動作像是要指向什麽!
    周默猛地低頭,目光順著老k那隻垂落的手臂方向看去——不是指向棚子深處燃燒的火焰,而是指向棚子外側牆角,一個半埋在積水裏、被煙熏得黢黑的金屬工具箱!
    那工具箱是老k吃飯的家夥,平時寶貝得跟什麽似的,裏麵全是各種精密的拆解工具和亂七八糟的零件。
    周默的心猛地一跳!他幾乎是撲了過去,冰冷的積水瞬間淹到他的大腿。他顧不得髒汙和冰冷,雙手抓住工具箱濕漉漉、沾滿煙灰的提手,用力往外拽。
    工具箱很沉,一半陷在泥水裏。周默用盡力氣把它拖到相對幹燥一點的地方,手指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僵硬顫抖。工具箱是密碼鎖,老k的生日?不對!他媽的,這種時候!
    他腦子裏靈光一閃,想起有一次老k喝多了吹牛,說他所有密碼都是他初戀名字首字母加他第一次偷家裏錢的日子…周默手指哆嗦著,憑著模糊的記憶,在冰冷的金屬轉輪上撥動。
    哢噠。
    鎖開了!
    周默的心髒狂跳,猛地掀開箱蓋!
    裏麵沒有他預想中的精密工具或零件。
    隻有一件衣服。
    一件被胡亂揉成一團,塞在工具箱最底層的,皺巴巴的白色襯衫。襯衫的胸口位置,浸染著一大片觸目驚心的、已經變成暗紅褐色的血跡!那血跡的形狀極其詭異,不像普通傷口流出的血,更像…更像是有人用手指蘸著血,在布料上畫出來的!
    周默顫抖著手,將這件染血的襯衫從工具箱裏提了起來。
    襯衫展開的瞬間,周默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那暗紅褐色的血跡,並非隨意塗抹。在胸口心髒的位置,在濕漉漉、半凝固的血汙之下,清晰地勾勒著一幅極其複雜的、由線條和幾何符號構成的圖案!線條精準、銳利,充滿了冰冷的幾何美感,絕非慌亂之中能畫出來的。那圖案的核心,是一個層層嵌套、如同旋渦又如同某種精密芯片結構的核心,周圍延伸出無數細密的、如同神經網絡的線路,連接著外圍幾個抽象的、代表不同功能模塊的方塊!
    這他媽根本不是什麽血跡塗鴉!
    這是一幅圖!
    一幅用鮮血作為墨水,畫在襯衫布料上的、某種極其複雜精密的…設計圖!
    二代設計圖!
    老k臨死前用盡最後力氣指向的東西!他說的“更勁爆的”,難道就是這個?他拚死保護的,就是這個?!
    周默的腦子“嗡”的一聲,徹底亂了。逆火協議…母巢吃情緒活命…血繪的設計圖…老k慘烈的死亡…這一切像一團瘋狂攪動的亂麻,死死纏住了他。
    就在他死死盯著襯衫上那幅詭異血圖,試圖理解其中含義的瞬間——
    “嗚哇——嗚哇——嗚哇——!”
    刺耳、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暴雨的轟鳴,如同索命的號角,正朝著這片燃燒的廢墟疾速逼近!紅藍色的警燈光芒,即使在厚重的雨幕之外,也開始隱隱閃爍,將附近被雨水衝刷的牆壁映照得一片光怪陸離!
    警察來了!
    周默渾身一個激靈,瞬間從巨大的震驚和恐懼中驚醒!他猛地看向手中那件染血的襯衫,又看向地上老k那具焦黑的、死不瞑目的屍體,最後看向那仍在熊熊燃燒、火光映天的鐵皮棚子…
    警察會怎麽想?一個被燒死的線人,一個渾身濕透、褲腳沾著泥濘還有老k最後抓握留下的痕跡)、手裏攥著一件染血襯衫、出現在縱火現場的人?
    百口莫辯!
    “操!”周默低吼一聲,巨大的危機感瞬間壓倒了所有混亂的思緒。他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應——猛地將那張染血的襯衫胡亂卷成一團,顧不上上麵刺鼻的血腥味和煙熏火燎的氣息,一把塞進自己濕透的衛衣裏,緊緊貼著冰冷的皮膚!
    冰冷的、濕漉漉的布料緊貼著胸膛,那暗紅的血圖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他心頭發慌。老k那句“吃情緒活命”的遺言,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他的神經。
    警笛聲越來越近,紅藍光芒已經清晰可見,穿透雨幕,掃過巷口!
    周默最後看了一眼老k焦黑的殘骸,一咬牙,猛地轉身,像隻受驚的兔子,一頭紮進旁邊那條更窄、更黑、堆滿垃圾和廢棄物的岔路小巷深處。冰冷的雨水和濃重的黑暗瞬間將他吞沒,隻留下身後那片燃燒的地獄,和越來越近的、代表秩序與審判的刺耳鳴響。
    他懷裏緊揣著的,不再是一件襯衫。
    那是一張用生命和鮮血繪製的、通往未知深淵的…門票。而深淵裏的東西,可能真的在“吃情緒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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