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金”的突然暴斃，像一顆無聲的炸彈在寵物診所狹小的空間裏引爆。空氣凝固了，隻剩下那條功勳緝毒犬生命最後時刻痛苦抽搐的殘響，以及陳小樂和牽犬警員嘶聲力竭的呼喊。
    “強心針！快！腎上腺素！”陳小樂的聲音帶著哭腔，手忙腳亂地在老k翻出來的急救箱裏扒拉。老k也顧不得髒，跪在地上，用他那雙布滿老繭和油汙的手，試圖掰開“獎金”緊閉的牙關做人工呼吸，動作笨拙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狠勁兒。
    國字臉警官臉上的錯愕瞬間被震怒取代，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劍，狠狠刺向僵立在一旁的周默！那條狗剛才就是在嗅過這個年輕人之後出的事！
    “你！”國字臉警官一步跨到周默麵前，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你身上有什麽？！”他聲音低沉，蘊含著即將爆發的雷霆。
    門外，蜂巢那幾個協管員也擠在門口，透明麵罩下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那個手持平板的頭領，更是飛快地在屏幕上操作著，似乎在記錄什麽。
    周默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腔。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口袋裏那個冰冷的u盤，腦子裏一片混亂。納米蟲？是那些被激活的鬼東西？“獎金”嗅到了它們，然後…被它們殺死了？他無法解釋，任何解釋在此刻都蒼白無力！
    “我…我不知道！”他隻能嘶啞地喊道，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變形，“我隻是個電台編輯！我什麽都沒做！”
    “什麽都沒做？！”國字臉警官怒極反笑，手指幾乎戳到周默鼻子上，“一條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緝毒犬，嗅了你一下，就心肺衰竭！你告訴我你什麽都沒做？！把他銬起來！帶回局裏！徹查！”
    兩名緝毒警立刻上前，動作粗暴地扭住周默的胳膊。冰冷的金屬觸感再次貼上皮膚，周默心頭一涼。這一次，沒有紅光爆炸，沒有神秘鑰匙，隻有一條無辜警犬的死亡帶來的滔天嫌疑。
    “警官！等等！這不關他的事！”老k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沾著“獎金”的口水和自己的汗水，“是蜂巢！是他們搞的鬼！他們在巷子裏鬼鬼祟祟搞什麽‘健康守護’，那掃描儀…”
    “閉嘴！老東西！”國字臉警官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蜂巢是合法執行市政任務！有什麽問題我們會調查！現在，先解決眼前這條狗命！還有這個人！”他指著周默，眼神淩厲如刀，“帶走！”
    周默被兩個警員架著往外拖，他掙紮著回頭，目光掃過隔間門簾下陳正露出的半隻染血的鞋，掃過陳小樂絕望的眼神和老k憤怒卻無力的臉，最後落在牆角那個浸泡著角磨機的清洗桶上。渾濁的液體表麵，似乎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灰色在緩慢蠕動。
    完了。一切都失控了。
    市局刑偵支隊，審訊室。
    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陳年煙味和壓抑的氣息。慘白的燈光打在周默臉上，映出他眼下的青黑和嘴角的幹裂。他已經在這裏坐了不知道多久，手腕上的銬子勒得生疼，反複回答著同樣的問題。
    “爆炸發生時，你在市三醫院雜物間做什麽？”
    “陳正警官為什麽也在那裏？”
    “那條緝毒犬‘獎金’為什麽在嗅過你之後突然死亡？”
    “你身上檢測出的不明化學物質殘留是什麽？”
    對麵，國字臉警官現在知道姓雷，雷厲）和一個負責記錄的年輕警員麵無表情。雷厲的眼神像鷹隼，不放過周默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我說了一百遍了！我去醫院是找線索！關於綠洲療養院非法拘禁的線索！陳警官是去…是去了解情況的！我們遭遇了襲擊！爆炸！你們去現場查啊！那條狗…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周默的聲音嘶啞而疲憊，帶著絕望的憤怒，“那些化學殘留？爆炸現場全是機油和化學品！我沾上點有什麽奇怪？”
    “了解情況？”雷厲冷笑一聲，拿起桌上一份文件，重重摔在周默麵前，“了解情況需要帶著手銬？需要引發一場差點炸掉半個樓層的‘意外’？” 文件上印著幾張現場照片：扭曲變形的機油桶，倒塌的貨架，牆上幽幽發光的蜂鳥ogo，還有…地上那副被炸開、但還殘留著一截鏈子的手銬。
    “這是現場提取的證物！”雷厲的手指狠狠戳在照片上，“手銬！編號清晰！屬於陳正！根據現場痕跡重建和目擊證詞還原，爆炸發生時，陳正試圖給你戴上手銬！然後，爆炸就發生了！周默，你告訴我，這是巧合嗎？”
    周默瞳孔驟縮！這是赤裸裸的栽贓！把“地獄犬”的清除行動，偽裝成陳正執法過程中引發的“意外”爆炸！
    “這是陷害！有人在背後操控一切！是蜂巢！是那個療養院！”周默激動地掙紮起來，手銬鏈子嘩啦作響，“陳警官是受害者！他差點被炸死！手都…”
    “受害者？”雷厲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陳正！他現在可不是什麽受害者！他是縱火爆炸案的頭號嫌疑人！是襲警指雜物間那兩個偽裝保安的殺手）的嫌疑人！是受賄被內部調查的對象！現在，還要加上一條——疑似利用職務之便，協助他人銷毀證據，並導致警犬非正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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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罪名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周默心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雷厲：“你們…你們瘋了？！陳正差點死在那裏！他…”
    “他為什麽沒死？”雷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爆炸威力那麽大，為什麽他隻是肩膀中了一槍，手腕受了點傷？而你，除了點皮外傷，毫發無損？周默，這劇本是不是太完美了點？”
    周默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被堵得死死的。cerberus協議？微波聚焦等離子爆炸？母巢？這些詞說出來，隻會被當成瘋子臆想！
    “無話可說了？”雷厲身體微微前傾，帶來的壓迫感更重，“還有更精彩的。”他拿起另一份文件，這次是幾張高清照片，推到周默眼前。
    照片拍攝的是一處狼藉的火災現場，背景依稀能看出是醫院的某個房間。焦黑的牆壁，扭曲融化的設備殘骸，地上散落著燒得變形的金屬部件。但照片的焦點，都集中在一個東西上——
    一枚警徽。
    一枚被高溫嚴重熔毀的警徽。
    銀色的金屬徽章主體已經扭曲變形，邊角融化流淌，象征著正義的天平浮雕模糊不清。最觸目驚心的是，在警徽原本中央國徽的位置，高溫熔融的金屬形成了一個極其清晰、仿佛被烙鐵狠狠燙印上去的、邊緣焦黑卷曲的漢字：
    叛！
    這個字，如同一個血淋淋的審判烙印，死死釘在代表警察榮譽的徽章上！
    “這是在爆炸現場核心區，陳正警服內袋位置發現的。”雷厲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高溫熔毀，偏偏留下了這個字。周默，你告訴我，這又是什麽高科技陷害？還是說，這就是陳正自己，給他那身皮，留下的最後注解？”
    周默死死盯著照片上那個熔鑄的“叛”字，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血液都仿佛凍僵了。這不僅僅是陷害…這是最惡毒、最誅心的羞辱！是要把陳正釘死在恥辱柱上，徹底抹殺他作為警察的一切！他甚至能想象到，當這枚熔毀的警徽作為“證物”出現在內部會議上時，那些曾經的同僚會投來怎樣鄙夷和憤怒的目光！
    憤怒、屈辱、冰冷的恐懼…種種情緒在周默胸腔裏翻江倒海。他猛地抬頭，眼睛因為充血而布滿紅絲，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放屁！這是栽贓！是蜂巢！是他們…”
    “夠了！”雷厲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響在審訊室裏回蕩，“證據！周默！我要的是證據！不是你的臆想和指控！陳正現在重傷昏迷，無法開口。而你，是目前唯一能解釋這一切的人！告訴我，爆炸是怎麽發生的？陳正為什麽給你戴手銬？那條狗為什麽會死？你身上那些不明殘留是什麽？還有…”他頓了頓，眼神更加銳利，“雜物間裏那兩個被陳正‘正當防衛’擊殺的‘保安’，他們的真實身份是什麽？是不是你們的同夥？或者…是滅口的對象？”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重錘，砸得周默頭暈目眩。每一個問題背後，都隱藏著蜂巢和母巢精心編織的陷阱。他感覺自己像一隻掉進蛛網的飛蟲，越掙紮，纏繞得越緊。手銬冰冷的觸感提醒著他此刻的處境。
    就在審訊陷入死寂般的僵持時，審訊室的門被敲響了。
    一個年輕警員探頭進來，臉色有些古怪：“雷隊，技術科那邊…關於那條緝毒犬的初步屍檢報告出來了，還有…證物室那邊，關於那枚熔毀警徽的初步分析…”
    雷厲立刻起身：“說！”
    年輕警員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周默，壓低聲音快速匯報：“屍檢報告顯示，‘獎金’死於急性心肺功能衰竭，誘因不明，但血液和組織樣本中檢測到一種從未記錄過的、極其微量的金屬納米粒子，結構複雜，來源無法確定，具有高度生物活性…技術科說，這玩意兒像是活的…但又不像已知的任何生物或病毒。”
    活的金屬納米粒子？周默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那些被激活的納米蟲！
    年輕警員繼續道：“至於那枚警徽…熔毀點溫度極高，初步估算瞬間峰值超過3000攝氏度，但奇怪的是，周圍的布料隻是碳化，沒有明火燃燒痕跡，像是…被某種極端集中的能量瞬間‘點熔’的。而且…”他咽了口唾沫，聲音帶著不可思議，“那個‘叛’字…技術科用顯微鏡看了，不是後期刻上去的，就是熔融金屬自然冷卻形成的！他們說…這簡直是個熱力學上的奇跡，或者…是某種無法理解的定向能量操控的結果。”
    定向能量操控！cerberus協議！周默幾乎要脫口而出！但他死死咬住了嘴唇，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不能說！說了隻會被當成瘋子！這些“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恰恰成了栽贓最完美的注腳！
    雷厲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揮揮手讓年輕警員出去，門再次關上。他坐回位置，沉默地盯著周默，眼神複雜，懷疑中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技術科的報告，太詭異了，詭異得超出了正常犯罪的範疇。
    “周默，”雷厲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反而帶著一種沉重的審視，“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真相。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些…超出常理的東西，是什麽？”
    周默緩緩抬起頭，迎上雷厲審視的目光。他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動搖，但這動搖不足以扭轉乾坤。他扯出一個極其苦澀、絕望的笑容，聲音嘶啞：
    “雷警官，如果我告訴你，攻擊我們的，是一隻看不見的地獄三頭犬…殺狗的，是一群比灰塵還小的機器蟲子…而熔掉警徽的，是來自天上眼睛的審判…你信嗎？”
    雷厲的瞳孔猛地收縮。審訊室裏，隻剩下周默手腕上冰冷的手銬，發出的輕微金屬摩擦聲，以及兩人沉重壓抑的呼吸。
    就在這時，周默那台被扔在證物袋裏的、泡過清洗液的破手機屏幕，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極其詭異地閃爍了一下。一條加密信息如同幽靈般，強行穿透了物理斷網和化學破壞的屏障，短暫地出現在碎裂的屏幕上，隻有周默這個角度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殘影：
    【想救陳正？明晚11點，西郊廢棄熱電廠冷卻塔頂。一個人來。帶好老k給你的東西。別耍花樣，警察救不了他，隻有我能。你知道我是誰。】
    信息末尾，是一個極其簡略的、用像素點構成的蜂鳥翅膀圖案。
    發信人：秦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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